·
晚上,薑令菀舒舒服服沐浴了一番,往身上抹了一些薔薇露,整個人都香噴噴的。陸琮早就洗好了,這會兒沒事做,正穿著寢衣悠閒的坐在綢榻上看書。燭光的暈染下,陸琮的臉顯得格外精緻柔和,整個人都散發著一層光暈似的。
她含笑,踩著軟底睡鞋走了過去,親昵的坐在了他的懷裡,聲音脆脆的,孩子氣的嚷嚷道:「看什麼呢,我也要看。」
陸琮也沒不讓她看。只擁著她,讓她舒舒服服坐在自己的懷裡。
薑令菀有些想笑。她頭一回看到有人看這種書的時候,還能這般認真。不過他倆都成親了,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反正前世他倆也看過。看到其中的某一幅,陸琮匆匆就翻了過去。可她還是看到了,不過……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陸琮從來都沒有讓她做過這種事兒。他自己倒是有的。想到這兒,薑令菀覺得自個兒的面頰有些燙。
陸琮見她臉紅,便知她再大大咧咧,到底還是個姑娘家。總歸會害羞的。他低下頭聞著她的發,只覺得她渾身都香香的,一身白嫩的肌膚,仿佛是能掐出水來。他翻了一頁,問道:「咱們今兒試試這個,好不好?」
薑令菀欲跑走,陸琮卻一把將她的身子撈了起來,直接往榻上走去。
陸琮俯身,鼻尖抵著她的,喘息著,啞聲道:「還疼不疼了?」
若她說還疼,他就不弄了嗎?都憋成這樣了。薑令菀也不矯情,畢竟都成親了,總不能把他被憋壞了,便蹭了蹭他的臉,小聲道:「那你輕點兒。」
這話一落,陸琮溫溫柔柔的吻就落了下來。
薑令菀曉得,只要她熬過前面幾回,之後的確會是舒坦的。她張開手臂,摟著男人的健碩的身軀,鼻端滿是他的氣息,清冽舒坦,是她喜歡的香胰子的味道。他這人就是這樣,她喜歡什麼,他就能去做。不像她,不願意改變自己,只希望別人遷就她。這麼一個自己,也不知陸琮為何偏偏看上眼了。
怕是眼瘸。
過了許久。
……
「還有多久?」她想睡了。
陸琮親了親她的鬢角,啞著聲兒道:「……再等等。」
……
他的聲音很好聽,沙沙的,低沉的像是哄小孩子。可她的確困得厲害,聽著外頭三更梆子敲響的聲兒,不知不覺竟過去這麼久了。而他也有些失控。她睜開眼,看著陸琮汗涔涔的模樣,這才抱著他的腦袋,開口道:「琮表哥……」聲音像泡了蜜一般,直甜到人心坎兒裡去。他聽了,重了些。
次日薑令菀醒來,覺得渾身無力。她動了幾下,一想到榮王府沒有王妃,她不需請安,這才枕在男人的臂彎間蹭了蹭。她睜眼看著陸琮,見他覆著眼睫合著眼,睡得安穩。這世間,仿佛沒有什麼事情,比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近在咫尺更歡喜的。
這回他睡得很熟。
他素來警惕,可對她卻沒有半點防備之心。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陸琮的皮膚自然不及她滑嫩,可他風吹日曬,這臉還能這麼好,倒是上天的恩賜了。
陸琮的眼睫很長,濃密的,黑黑的。
她手癢,小心翼翼的,拔了一根下來。
陸琮這才醒了。
漆黑如墨的眼睛明亮慵懶,笑盈盈的。
他不愛笑。可是這幾天,總是在笑。
初醒時的陸琮像只黏人的大狗,眼神溫和,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道:「難不難受?我替你揉揉。」
薑令菀不滿的哼哼了幾聲,抬手搓了搓他的臉,讓他清醒些,這才紅著臉嘟囔道:「揉哪兒呢。」
新婚夫婦,日子過得仿佛是泡在蜜罐子裡一般。
陸琮笑笑,把妻子的嬌軀擁緊一些,道:「璨璨。」
就這麼叫叫她,沒旁的意思。
姜令菀含糊的應了一聲,然後才想起了什麼,問道:「琮表哥,你能和我講講你娘親嗎?」其實她知道,陸琮是一個極顧家的人,只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陸琮斂了笑。
他糾正道:「是咱們娘親。」
薑令菀胡亂點頭,「嗯,咱們娘親。」
陸琮笑笑,都成親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他道:「娘是一個性子極溫順的人,小時候總愛給我縫衣裳,可針線活蹩腳,那會兒我還嫌棄,故意摔倒,將衣裳蹭破。她做一件要很久,可我弄壞,卻只要一天。」
薑令菀睜大了眼睛,很是詫異:「原來琮表哥也有這麼調皮的時候?」她都看不出來。這輩子頭一回看到他,他不過十歲的小男孩,可生得甚是老成。
陸琮眼睛清亮,吻著她的眼角嗯了一聲,道:「我小時候皮著呢,跑得快,沒人追得上我。」
說這話時,她見陸琮面上有些孩子氣的得意。
陸琮道:「不過……現在想穿都沒得穿了。」陸琮忽然想起了自家娘親臥病在床的那幾年,爹娘原是極恩愛的父親,可久病在床,這份感情又能維持多久。後來娘都瘦得皮包骨了,那張臉,自然也沒有昔日的風華無雙。所以後來他看著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之時,他心裡一點都不難過,反而是慶倖。慶倖她終於解脫了。
薑令菀聽了心裡發澀。
以陸琮的性子,這些事情,他是不會同別人說的。可如今他毫無保留的和她說了。雖然未提榮王妃之後的事情,可她明白,在陸琮的心裡,榮王妃很重要。
她抬手捧著他的臉,指尖細細描繪他的五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俊俏。
她湊過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說道:「以後我給你做衣裳,好不好?」她說著,又補充道,「不過不許弄壞了。若是弄壞了,我就給你補個補丁,讓你繼續穿。」
陸琮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道:「不會的。」
薑令菀笑笑,也曉得他沒那個膽兒。
她忽然又想到了陸寶嬋的親事。陸琮聽了,則道:「你同寶嬋親近,平日裡留心些。若是她有中意的,我會給他想法子。」
可是寶嬋中意的,是她哥哥。
陸琮讀懂了她眼裡的意思,說道:「前提是,她不是一廂情願。」姑娘家不能掉價,他陸琮的妹妹,嫁過去,也要被人捧著。
薑令菀曉得,若是當初哥哥和寶嬋是兩情相悅的,陸琮肯定會想法子的。大不了就找承德帝賜婚,看誰還看亂說什麼。可她哥哥不喜歡寶嬋,就算寶嬋嫁給了她哥哥,也不會幸福的。薑令菀聽了,點點頭道:「嗯。我會留心的。」她現在已經是嫂嫂了。
他的親人,就是她的親人。
·
這一日薑令菀約了薑令荑,二人一道去相元寺拜佛。
薑令荑從馬車下來,穿著一襲朱紅小碎花長身褙子,瞧著端莊體面,溫婉俏麗。她看著薑令菀,立馬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六妹妹。」
薑令菀是一副王府世子夫人的裝扮。畢竟回門那日,周氏千叮嚀萬囑咐,她的一言一行代表著榮王府,要她格外注意些。
「四姐姐。」姜令菀立馬迎了上去,卻見薑令荑面有倦色,仿佛昨夜沒睡好。遂問道,「四姐姐昨兒睡得不踏實嗎?」
薑令荑一愣,想著昨日謝致灃睡在書房,她輾轉難眠,到了很遲才入睡。她嘴角揚起笑意,覺得不該同六妹妹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道:「嗯。也沒什麼。」
見她這副表情,姜令菀越發覺得這事兒怕是嚴重了。
二人上了相元寺,一道燒香祈福。
薑令菀添了些香油錢,又為陸琮求了一個平安符。薑令荑也求了一個,捏在手裡緊緊的,生怕掉了。
走出大殿,遠遠的,卻見外頭有一群丫鬟眾星拱月般圍著一個衣著華美、珠環翠繞的美貌婦人。薑令菀瞧著那婦人,目光一愣。
薑令荑這才問道:「六妹妹,怎麼了?」
薑令菀回神,神情有些恍惚,說道:「沒事。」興許是她看錯了。
之後才問起了謝致灃的事兒。
薑令荑微微蹙眉,聲音弱弱道:「璨璨,我……」
薑令菀道:「姨娘很擔心你,我也是。四姐姐,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只管同我說。別一個人憋著。」
薑令荑想著這段日子謝致灃的冷落,心裡有些難受,也不瞞著了,只道:「你才剛成親,正是開心的時候,我本不該同你說這些的,可是……其實你四姐夫一開始對我挺好的。」謝致灃飽讀詩書、性子溫和,身邊也沒有什麼通房,對她更是體貼溫柔。說起一開始的謝致灃,薑令荑的面上便浮現小女兒的嬌態。
薑令菀也是知道的,那回四姐姐回門,謝致灃對四姐姐呵護有加,二人很是恩愛。
所以她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薑令菀道:「那四姐夫是何時忽然才……」
男人納妾是正常的,可以謝致灃的性子,一下子納了兩房妾室,仿佛有些賭氣的成分在。
薑令荑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記得,那日白天還好好的,晚上的時候,他便說要去睡書房。我以為他有事情要忙,也沒說什麼。怕他餓著,晚上就端了宵夜過去,可他態度冷淡,說沒胃口。」
這倒是奇了怪了。
薑令菀越想越覺得有些蹊蹺,說道:「四姐姐你再想想看。」
薑令荑蹙眉,一臉無措的看著薑令菀,道:「我當真不知道。」
薑令菀知道以她四姐姐的性子,這些事情,怕只會默默忍受。可他倆才成親不久,出現的問題,若是趁早解決,還能和好如初。薑令菀也不逼著她,只開口道:「四姐姐,你今兒回去,就同四姐夫好好說說。問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四姐夫性子好,不該這麼對你的。」
薑令荑想著這段日子謝致灃的冷落,喃喃道:「我有些怕……」
「怕什麼,還能吃了你不成?」薑令菀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態度好些,四姐夫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先問清什麼事兒,然後再想法子解決。你若是不問,四姐夫不說,日後才會出現大問題。四姐姐,夫妻之間要坦誠相待,有事兒不能憋著。」
姜令荑覺得在理,可心裡又有些忐忑。
她聽著六妹妹鼓勵的話語,這才看了一會兒她的眼睛,點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
姜令荑回了謝家的時候,便親自去小廚房做了一些點心。而後端去謝致灃的書房。
謝家是晉城的大家族、書香世家,謝致灃雖是庶子,卻是長房所出,是以在謝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一樣。
外頭小廝見是夫人,也沒攔著,將人放了進去。
薑令荑進去,便見謝致灃竟在書桌上睡著了。
她自是放慢了步子,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生怕吵醒了他。
「……荑兒。」
薑令荑一頓,差點落淚。自打那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麼喚過她。看他未醒,不過是夢囈。薑令荑忽然想著今日六妹妹說的話,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妻子做的不合格。她不該因為怕,就不去問。畢竟一開始,他對她那麼好。
薑令菀將託盤輕輕擱在小幾上,這才過去,瞧著謝致灃的睡顏。
謝致灃生得很俊朗,儒雅清致,斯斯文文的,睡覺的時候很乖。
笑起來的時候,溫溫和和的,讓人覺得春風拂面。
而如今,竟連睡覺時都蹙著眉。
薑令荑朝著書房看了看,這才從一旁拿起一件外袍,打算給他披上。哪知她過去的時候,謝致灃已經行醒了。
薑令荑頓時緊張了起來,緊緊攥著手裡的袍子,道:「夫君。」
謝致灃眉峰冷冷,極冷淡的嗯了一聲,之後抿唇不語。
她尷尬的將袍子放回原處,見他蹙眉,抬手揉著額頭兩側的穴位,便走了過去,道:「夫君,讓妾身給你揉一揉吧。」她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小心翼翼說道,「妾身在娘家的時候,經常給娘親和嫡母揉的。」
說著,便將手伸了過去。
待要觸碰道他皮膚的時候,謝致灃才一下子避了過去,道:「不必了。」
薑令荑咬了咬唇,縮回手,無力的垂下。
這會兒她想走,可今日被六妹妹點醒,曉得躲避不是辦法,這才道:「妾身親自下廚做了一些綠豆糕,聽娘說夫君愛吃綠豆糕,要不要嘗嘗?」
謝致灃見她比往常大膽了些,聽著她刻意討好的話語,心下有些酸澀,可想起那事兒,便硬下心腸,道:「我還不餓。」
薑令荑深吸了一口氣,道了聲「那擱著,待會兒再吃」,又將今日在相元寺求的平安符遞了過去,說道:「今兒妾身和六妹妹一道去了相元寺,相元寺的平安符很是靈驗,夫君將它貼身帶在身上,可好?」
謝致灃側過眼,看了看妻子手上的平安符。
薑令荑見他終於肯睜眼看自己了,立馬露出了笑容:「夫君?」
謝致灃就這麼靜靜看著她。
其實薑令荑容貌生得很是清麗溫婉,瞧著便是那種能讓男子生出保護欲的女子。那日提親,他見她在簾子後面偷看,被他逮著了,便傻乎乎的愣住了。那會兒他覺得好笑,心道:當真是個可愛的小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