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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菀的確沒去看馮將軍凱旋。
其實,周季衡約過她,可她臨時身子不適,就沒去了。
而周氏卻是歡喜——自家的閨女,終於成為大姑娘了。這可不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兒麼?
外頭下著雪,薑令菀就這麼窩在錦被中,湯婆子捂著小腹,金貴得不得了。金桔和枇杷二人就守著自家姑娘,坐在一旁打絡子,有說有笑的。
薑令菀的臉色有些蒼白,眼巴巴的瞧著外頭,當真想出去。她性子活潑,哪能坐得住?只可惜肚子難受的厲害,薑令菀歎息,乾脆躺了一會兒。
次日,陸琮就來了衛國公府,拜望姜柏堯和周氏。
姜柏堯和周氏先前就欣賞陸琮,眼下見他英姿勃發,當真是越發的沉穩內斂。
陸琮同姜柏堯說了一陣子話,而後才問起了薑令菀,「璨璨素來活潑,過了這麼久,也不曉得她的性子有沒有變。」
姜柏堯和周氏都是明白人,如今榮王府在晉城的地位同先前不可同日而語,這陸琮,日後也是有大作為的。周氏覺著這陸琮是惦記她的女兒,可一想到陸琮離開那會兒,她的寶貝閨女還只是個剛換牙的小女孩兒,如今四五年未見,不可能存著那方面的心思呀。只是,小時候這陸琮,的確對女兒特別的好。
周氏有些捉摸不透,只說女兒身子不適,眼下正在休息。
陸琮心裡存著氣,但聽周氏說小姑娘身子不適,便只餘下擔憂了。
陸琮斂眉,沒有說什麼唐突的話,只謙和有禮的和姜柏堯繼續說著話。
就這麼一直到了過年,陸琮才來衛國公府拜年。
大年初一初二熱鬧,陸琮自然沒來,這後頭幾日,他才敢過來叨擾。
這會兒,薑令菀身子大好,正裹著一件厚厚的大氅,腦袋上戴著毛絨絨的兔兒臥。她自個兒怕冷,只站在一旁,讓金桔和枇杷一起堆雪人。
待聽前廳的丫鬟過來,說是讓她去見客,薑令菀才回了屋,好生拾掇了一番,又在唇上抹了一層口脂,才出去見客。這副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去見心上人呢,可玉枝院的丫鬟們最清楚,她家姑娘愛美,甭管出去見的是誰,都得好生打扮一番。
前廳,陸琮瞧著薑令菀過來了,這才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可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只是這臉,仿佛瘦了些。
薑令菀發覺廳內的年輕男子正望她身上看,頓時就覺得這人太沒禮貌——當著她爹娘的面兒,竟然敢這麼看她。
薑令菀乾脆不去瞧,直接走到了姜柏堯和周氏的身邊。
陸琮含笑。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她臉上的表情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他最是清楚不過。
聽了姜柏堯的話,薑令菀才知這人是陸琮。雖說她的記性不大好,可大抵是幼時陸琮纏她纏得緊,所以沒忘記陸琮。而且,她和陸寶嬋的關係好,整天聽著陸寶嬋念叨她英偉神武的哥哥,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薑令菀對一個隻會打仗的莽夫不感興趣,不過因為陸琮的模樣生得好看,才令她多瞧了兩眼。
這回見面,二人基本沒說上什麼話。
過了幾日,陸寶嬋約了薑令菀。
姜令菀去榮王府去的勤快,這回自然毫不猶豫的去了。
去的時候,陸寶嬋正和陸琮在下棋,兄妹二人相處甚是融洽。
姜令菀對陸琮的印象不佳,進去時原是帶著笑意的,可進屋看到了陸琮,登時就斂了笑。
陸寶嬋聰慧,曉得哥哥對姜令菀的心思,心裡頭也是希望這位好姐妹能成為她的嫂嫂。至於她自己……陸寶嬋一想到自己早早的被靖甯侯容臨定下了,就有些惱。那個老男人啊。
陸琮並未久留,見薑令菀來了,很識相的走了。
薑令菀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出榮王府的時候,陸琮又出現在了院子裡。
可是陸琮沒上前和她說話。
之後,薑令菀每回出門,都會頻頻遇見陸琮。
若陸琮有什麼不規矩的舉止,她大可發火,可每回只是單單碰面,而且陸琮的舉止甚是君子。她銀子不夠的時候,陸琮會很自然的把錢袋掏出來給她付銀子。她說不要,陸琮卻像個聾子似的。
過了一段日子,薑令菀仿佛已經習慣了會遇見他。
譬如今日,她沒看見陸琮,倒是蹙了蹙眉。
金桔見自家姑娘左顧右盼的模樣,問道:「六姑娘找什麼呢?」
薑令菀搖搖頭,說沒什麼。
這日之後,她出門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陸琮。
可她心裡,反倒有些不舒服起來。
待有一次出門,薑令菀看著那個俊美高大的男人時,才忍不住發怒,讓金桔過去叫他過來。
陸琮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覺著有些好笑,倒是很配合的走了過去。
二人找了一間茶樓,坐下來說話。
姜令菀對著金桔和枇杷道:「你們出去。」
金桔覺得不妥,可幾回下來,倆丫鬟也覺得這位榮世子是個君子,而且又是六姑娘的表哥,自然也沒什麼。
倆丫鬟出去,杜言也跟著出去,還貼心的將門給合上了。
薑令菀小臉一垮,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陸琮抬手,撫著白瓷杯盞的邊沿,緩緩開口道:「菀表妹這是何意?我這幾日忙,今日才有空出來,恰好遇到了菀表妹,怎麼會是‘一直跟著菀表妹’呢?」
薑令菀嗤了一聲,道:「我又不傻,這幾日你的確沒出現,可之前呢,之前每回都……」待看到陸琮抬眸看著她的眼睛時,薑令菀才一頓,道,「反正就是你跟著我!」她越說越氣,霍然起身道,「……若是你再這樣,我就告訴我爹娘。」
見她欲走,陸琮才站了起來。
他道:「你想知道?」
薑令菀一雙明眸看了過去,極不淑女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廢話!
陸琮嘴角噙笑,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薑令菀將信將疑,剛走到他面前,便見他長臂一攬,直接將她摟緊了懷裡。
她欲說話,陸琮的唇就壓了上來。
懷裡的這個雖然尚未及笄,可在陸琮的記憶裡,她可是他成親數載的妻子,她身上的敏感部位,他摸的一清二楚。他錮著她的腰肢,使得二人的身子緊貼在一起,唇舌更是忍不住想要狠狠懲罰她,教訓一下這個沒良心的小傢伙。他吻得深,半點都不許她動彈。
姜令菀沒想到陸琮會來這一招,之後被他吻得身子一軟,雙腿都站不穩了。
陸琮離開了她的唇,摟著她的腰肢,抵著她的額頭一陣低笑:「真是嬌氣。」
姜令菀一張小臉通紅,抬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陸琮的臉上。
陸琮倒是被打懵了。
可不得不說,下手可真狠。
陸琮捨不得鬆手,說道:「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什麼?明白他對她的不軌之心?薑令菀氣得眼睛都紅了,罵道:「你混蛋!」
陸琮低頭瞧了瞧,問道:「那玉佩,你不會是丟了吧?」
玉佩。薑令菀還未緩過神來,道:「什麼玉佩?我不知道。」
陸琮耐心道:「那日我離開晉城,隨舅舅去軍營。我送你玉佩,你答應我,我回來的那一日,會來看我,可你食言了,璨璨,你知道我有多生氣?」
這麼一說,薑令菀的確有些印象。可是,那時候她年紀還小,只是敷衍陸琮的。
她雙手捂臉,耍賴道:「反正我不記得了……今日的事情,我要告訴我爹娘。」她才不是那種性子嬌弱的姑娘,被占了便宜只能自己委屈,就算這事兒會對她的名聲有影響,她也得好好教訓教訓陸琮。
陸琮當她是小孩子脾氣,繼續說道:「那也成。到時候我向姨夫姨母認個錯,然後再去提親。」
薑令菀抬眸瞪了他一眼:「我才不嫁。」
他無奈,把人抱緊懷裡,語氣溫柔了些:「璨璨,我對你,是真心的。」
薑令菀不是個好哄的,今兒把她惹毛了,她哪裡還能聽得進去陸琮的話。
這一回,二人不歡而散。
有了戒備之心,接下來連著一月,薑令菀都沒踏出過衛國公府一步。
直到這日,陸寶嬋去見薑令菀,隨口提了一句自家哥哥受傷的事兒。
薑令菀聽了,心道:活該。
哪知這晚上,陸琮卻不要臉的過來了。
那會兒薑令菀正準備休息,一瞧著窗戶邊上站著的人,登時就嚇了一跳。可她看清來人是陸琮,才沒喊人,蹙眉道:「你怎麼來了?」
陸琮沒過去,只道:「明日我要出門一趟,半月後才回來,所以過來看看你。」
見陸琮沒有孟浪的舉止,薑令菀才放心。
她嘟囔道:「那你趕緊走吧。」
陸琮神色黯然,道:「好。」他轉身欲走,忽然眉頭一蹙。
薑令菀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你,你怎麼了?」
陸琮側頭看著她,臉色有些蒼白,問道:「璨璨,你這兒有金瘡藥嗎?」
姜令菀忽然想起白日陸寶嬋同她說的話,這才曉得他受傷了。她道:「罷了,就看在嬋姐姐的面兒上。」他到底是寶嬋最崇拜的哥哥,她怎麼著也得給寶嬋一點面子。
姜令菀拿了金瘡藥遞給了陸琮。
陸琮已解了衣衫,拿著金瘡藥往不慎裂開的傷口處撒。
先前被陸琮占了便宜,姜令菀自然保持警惕,只遠遠站著。可她忍不住瞧了瞧,發覺陸琮外表看著清貴雅致,可這身材卻很男人——這整整齊齊,豆腐塊一般的腹肌,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練出來的。
上完了藥,陸琮道:「放哪兒?」指的是手裡裝金瘡藥的瓶子。
薑令菀這才敢走過去,接過瓶子。
陸琮沒給她,動作僵持著,道:「這回去的是洛州,我會給你帶些香粉。」
薑令菀登時睜大了眼睛:「你怎麼……」她想問你怎麼知道我惦記洛州的香粉的?待對上陸琮溫柔似水的眼睛,薑令菀便問不下去了,嘟囔道,「我不要。」
陸琮笑笑,沒說話。
只是,半月後陸琮回晉城的時候,還是給她帶了一箱子香粉。
薑令菀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兒,有些不清楚陸琮對她的想法——難不成,他真的看上她了?
薑令菀坐到妝奩前,瞧了瞧自己這張如花似玉的臉,隱隱有些得意。只是,做人可不能這麼膚淺啊。
薑令菀想了想,便將一箱子香粉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陸琮。
當天晚上,陸琮就過來了。
一個男子,擅闖姑娘家的閨房,按理說薑令菀應當是恨極了陸琮,可不不知怎的,她卻有一種習慣了的感覺。
陸琮瘦了些,也黑了些,卻是一如既然的俊朗,他問道:「為什麼不要?」
薑令菀沒說話。
陸琮走了過去。
薑令菀往身後退了幾步。
她瞧著陸琮過來,又繼續往後退。
直到背脊靠在冰涼堅硬的牆壁上,無路可退。
陸琮站在她的跟前,居高臨下看著她,道:「璨璨,你想我,是不是?」
薑令菀瞪了他一眼。
陸琮笑笑,伸開雙臂把人抱住。他的身軀往前傾,將人禁錮在牆壁和他的胸膛處。她掙扎了幾下,他卻把人抱得更緊:「你大可以讓人扔了那箱香粉,可你偏偏沒有,而是還給我。你知道這麼做,我今晚肯定回來找你的,是不是?」
薑令菀頓時沒話說了。
她是個性格直率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對於陸琮,她一開始就不大喜歡他,那日他欺負了她之後,她就更惱火。可依著她平日的作風,陸琮敢親她,她一定會找人打斷他的腿。可是沒有。她氣了一陣子,就不生氣了。他看著君子溫潤,實際上態度強硬,頗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架勢,仿佛已經視自己為他的盤中餐。
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可偏偏,就是那麼奇怪。
這種感覺很熟悉。她知道,若是欺負她的人不是陸琮,而是別人,她肯定受不住。什麼看在寶嬋的面子上,這些都是騙人的屁話!
薑令菀耷拉著小腦袋,雙手掩面,嗚咽道:「陸琮你不要臉。」
陸琮從善如流:「是是是,是我不要臉。」
薑令菀破涕為笑,表情輕鬆了些,更是大著膽子主動抱著他的腰,一臉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樣:「那你來提親吧。」
「……」陸琮愣住了。
陸琮沒聲兒,姜令菀才惱了,往他腰側用力一擰,瞪著他:「不想娶?」她素來直性子,既然忍不住喜歡上了這個無恥的男人,那她乾脆就嫁了。他若是愛使壞,以後她可以好好□□的。她手上的動作重了些,「娶不娶?」
「……娶娶娶。」陸琮點頭,然後握著她的小手道,「我肉厚,擰疼了吧?」
薑令菀喜歡身邊的人這麼寶貝她,笑了笑,才喃喃道:「就知道你是高興壞了。」
陸琮的確是高興壞了,抱了一會兒,就像做些別的事情。
他俯下身,抵著她的額頭,吻她。
姜令菀不喜歡何人親近,可現在卻沒有排斥陸琮。
其實,她這麼聰明,早就有所察覺了。都說婚姻不是兒戲,可她的的確確是看上他了,願意和他過日子。
陸琮親得有些急,先前小心翼翼,壓抑了這麼久的感情,如今一下子傾瀉而出,的確有些令人招架不住。可他該慶倖她直率的性子,畢竟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就算小時候她不喜歡和他玩,可註定了,她是他陸琮的妻子。這一點,不會變。
他喘著氣,捉著她的小手道:「別亂動。」
薑令菀笑笑:「我想摸摸。」摸摸他小腹上的豆腐塊。
陸琮在她鼻尖上輕輕咬了一口,聽著她的抱怨聲,低低的笑了:「等洞房花燭夜,再給你數、給你摸。」
德性。
薑令菀嗤了一聲,然後把人抱得牢牢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膛:「真是奇了,我居然會喜歡你。」
陸琮抱著她,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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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提親、定親、成親,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成親第二年,薑令菀就給他生了三個大胖兒子;
第三年,又給他添了一個帶把的;
陸琮擔心她的身子,後來的幾年,兩人都沒有再要孩子,只是姜令菀心心念念閨女,到了第六年的時候,薑令菀生第三胎,才平平安安誕下一個小閨女。
順遂完滿的一輩子,美得像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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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琮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在書房午睡。
他揉了揉眉心,看著窗外的白雪紅梅,朝著杜言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杜言瞧著世子爺表情柔和,正是一副心情極好的樣子,才答道:「剛到申時,世子爺您睡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卻讓他夢到了一生。
陸琮嘴角一翹,起身去尋妻子。
雪已經停了,院子裡充斥這歡聲笑語。
榮王府的四位小公子,其中三個已經五歲了,小的那個不過四歲,正一道在堆雪人、打雪仗呢。
小孩子,就是不怕冷。
而邊上,穿著一身披織錦鑲毛斗篷,挺著大肚子的薑令菀,則含笑看著四個兒子。
陸琮過去,自身後輕輕把人摟入懷中。
成親六載,薑令菀最熟悉的就是陸琮的氣息,她順勢偎在他的懷裡,摸了摸自個兒圓滾滾的肚子,道:「琮表哥,你說——這回會是個女娃嗎?」
陸琮想著夢中的情景,抬手覆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啟唇道:「會的。」
這時,正在打雪仗的四個小傢伙,才齊齊轉過頭,聲音脆脆的嚷嚷道:「要妹妹,要妹妹,窩們要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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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二月,榮王府,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娃在四個哥哥的期盼中平安降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