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日的意外,東西沒有買到多少,雲錦少不得要再出去一趟。
這次出來,雲錦倒是沒有再鼓動霍妍出門走走,蓋因那天回去後,霍妍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幾天才好。這病其實大多是心病,心力交瘁,引起身體的疲憊,方才會直接病倒。
雲錦原本以為小姐這病已經好多了,哪知道會這樣,要是知道,她那日絕對不會叫她出門的。幸好,因為霍姝要來青州,為著這事,霍妍多少振作起來,方才讓雲錦鬆口氣。
雲錦掛念著住在薛家別院裡的小姐,有些漫不經心,差點就撞到人,還是對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不過她懷裡的東西卻灑在地上。
後頭陪同一起來的婆子和侍衛趕緊上前,盯著撞到雲錦的人,看穿著,像是大戶人家的隨從。
「雲錦姑娘,你怎麼在這裡?」那隨從驚喜地問道。
雲錦抬頭看去,很快就認出這人,也十分高興,笑道:「林三哥,你怎麼在這裡?」
林三幫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笑著道:「我今天陪主子出來辦事。倒是雲錦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來買點新奇的小物件。」雲錦回答完,忍不住往周圍看了看,問道:「向公子呢?」
「主子在那邊。」
雲錦順著林三的指示看過去,發現他指的地方正是那間賣西洋貨的奇寶閣,不禁有些驚訝。等從林三那兒知道這間賣西洋貨的店舖是林三的主子向紹鈞名下的店舖時,不禁覺得這緣份可真是奇妙的。
雲錦很快就反應過來,「那天的音樂盒,是不是向公子作主送給我們的?」
林三笑著應道:「正是,那天我家主子正巧也奇寶閣裡,沒想到撞見你們來買東西,便作主讓掌櫃送給你們賞玩,這東西雖然在咱們這兒很稀奇,但在西洋那邊卻不是什麼稀奇件兒,並不貴的,給你們小姐賞玩正好。」
這話輕易地打消雲錦接下來的話,若是拒絕就顯得太過不給面子。不過,那向公子好好的,怎麼會將這東西白送給她家小姐呢?
雲錦心裡有些不安,但她的禮數十分足,提議親自去給林三的主子致謝。
林三推辭幾句,便帶她去奇寶閣。
雲錦不是第一次來奇寶閣,但還是第一次被請進奇寶閣樓上的廂房,進門就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靠窗邊的一張黑漆太師椅上喝茶。
那男人身上穿著青蓮色流水暗紋湖綢直裰,面容冷冽,五官比江南人要深邃許多,高材也十分高大,縱使坐著,依然給人的壓力十分重。
雲錦不是第一次見他,但每次都有點膽顫心驚。
幸好,這男人並非是那種不近人情之人,看到她時,面容變得有些溫和,說道:「原來是雲錦姑娘,不知尋我有何事?」
雲錦先是朝他行了一禮,方才道:「奴婢今兒是特地來謝謝向公子送我家小姐音樂盒的,當日不知道這店是向公子的,所以沒有來得及表達感謝。」。
向紹鈞抬手淡淡地道:「不足掛齒,倒是那日好像霍小姐身體不適,可是生病了?」
雲錦眉頭耷拉著,心知自家小姐這病的原因,但也不好多說,只道:「小姐素來身子弱,所以才會來江南養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養好。」
向紹鈞不好接這話,只道:「在下觀霍小姐是個有福之人,定會否極泰來。」
「借向公子的吉言。」
又說了幾句,雲錦便告辭。
向紹鈞叫來掌櫃,讓他尋幾樣西洋那邊的稀罕物打包讓雲錦帶回去,說道:「剛才聽雲錦姑娘的意思,霍姑娘的家中姐妹要來青州遊玩,欲要尋些稀罕物兒給侄兒玩,這些倒是不錯,雲錦姑娘莫要推辭,我與霍姑娘也算是有緣,就當交個朋友吧。」
雲錦聽到這話,心裡忍不住嘀咕,這閨中女子與外男哪有什麼友情可言,不過這向紹鈞是她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倒是不好太過客氣,打算先收著,等回去後再讓人送銀子過來便是,總不能貪人家的東西。
等雲錦回去後,便將今日遇到向紹鈞的事情和霍妍說了。
霍妍坐在窗邊吹風,聽完雲錦的話,驚訝地道:「難不成那日在奇寶閣,那位向公子也在?」
「是的,聽向公子的意思,當日就是見到小姐您也在,才會讓那掌櫃將音樂盒送給小姐您的。」
霍妍身體一鬆,忍不住靠著薑黃色繡纏枝葡萄暗紋的迎枕,伸手撫著額頭,喃喃地道:「原來是這樣……我又自己嚇自己了……」
如果是這位向公子,她倒是沒有那麼害怕,畢竟當日向紹鈞救她一命,害得自己的手傷得鮮血淋漓,如今仍不太利索。後來他察覺到她可能不敢與男性太過接近,也有禮貌性地保持距離,從未做過孟浪之舉。
這樣知禮懂禮又對她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她是感激的。
霍妍放下一樁心事,身體很快就恢復過來。
等到霍姝他們快要抵達青州城時,霍妍已經引頸盼望,天天盼著霍姝快點過來。
在聶屹一行人抵達青州城的前一日,薛太太難得來別院探望侄女,沒想到別院裡一派生機勃勃,下人們手腳勤快地搬著花盆佈置院子,讓她好一陣驚奇。
「這是怎麼了?妍兒今日怎麼有空伺養花來了?」薛太太進門就笑道。
霍妍見到姨母過來,忙起身迎過來行禮,笑著道:「姨母怎麼過來了?」
薛太太一把拉著她的手,說道:「聽說你生病了,我過來看看你。你這孩子也真是的,生病也不讓人過去知會我一聲,你娘將你交給我,要我好好照顧你,讓你一個人住在別院這邊我心裡已經難受了,可你生病都不讓人和我說一聲。你瞧,又瘦了……」。
霍妍笑著聽她嘮叨,直到她說得差不多,方才道:「姨母,我只是小病,沒什麼大礙,你瞧現在不是好了麼?姨母要照顧一大家子已經夠累了,我哪裡好意思拿點小病來麻煩你?」
雖說薛太太是親姨母,薛太太沒出閣前,和靖安侯夫人這姐姐的感情最好,但霍妍心裡卻不想過多地麻煩姨母,也不想住在薛家,所以才會般到這薛家的別院裡一個人住,落得個清淨。
薛太太知道這孩子的性子,不禁嘆了一聲,倒也沒再提這事,體貼地轉移話題。
「我七姐姐要來青州看我。」霍妍輕輕地說,臉上慢慢地露出一個歡喜的神色。
薛太太聽到這話倒是吃驚,她自是知道靖安侯府的七姑娘的,畢竟這霍家的七姑娘雖只是五房姑娘,不是最貴重的,可嫁的卻是衛國公府,現在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聽說還和宮裡的皇后娘娘交好,可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薛太太雖然久居江南,但對京城的消息也是常聽人說的。
「原來是這樣……這七姑娘和你倒是好。」可不是好麼,千里迢迢地從京城過來,就算是到江南來遊玩,卻仍是特地過來探望在江南養病的妹妹,也算是有心了。
霍妍笑著說:「七姐姐確實是個好人。」
得知衛國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都來到青州,薛家自然不能沒有表示,加上還有一層親戚關係,走動起來也有個名義。
是以霍姝他們來到青州城的第二天,薛家的人就直接遞帖子拜訪。
因為要在青州停留一段日子,元武早在半個月前就讓人在青州城購買一處適合居住的宅子,宅子不大,一家三口帶著隨行的僕人也夠住得下,並未太過講究。
「這薛家是青州城的望族,薛太太是大伯母的嫡親姐妹,也是八妹妹的姨母,八妹妹現在就住在薛家別院,這薛家對她多有照顧,也算是不錯的。」霍姝說著,就讓人將候在外面的薛家管事叫進來。
薛家管事進來後,就給聶屹、霍姝請安,將薛太太的問候帶過來。
霍姝聽完薛家管事的話,便明白這薛家確實會做人,這次拜訪只以薛太太的名義過來問候,並不是以薛家,表明是親戚關係,這遠比薛家其他人巴巴地湊上來要讓人舒心。
於是霍姝很客氣地與那管事寒暄一番,收下送來的禮物,又返回禮後,讓人將那管事送出門。
休整一日,第二日,霍姝就帶著她家胖兒子去薛家別院探望霍妍。
霍妍一大早就在門口等著了,直到霍姝攜著阿久下馬車,霍妍看到幾年不見的姐妹,眼眶驀地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哎呀,八妹妹,許久不見,你怎麼哭了?不樂意見到我啊?」霍姝笑瞇瞇地說。
霍妍透過模糊的視線,發現她依然如記憶中那般,開朗又活潑,笑起來時喜喜俏俏的,總讓人忍不住跟著歡喜起來。
她破涕而笑,上前摟住她。
許久不見的姐妹兩個互相擁抱,情緒難得外露。
等霍妍整理好情緒後,低頭看向乖乖地被霍姝牽著的孩子,見他長得玉雪可愛,這張小臉與聶屹格外地相似,忍不住笑道:「阿久越大越像七姐夫了。」
這話霍姝愛聽,「那是,長得像他爹才好,以後又是個美男子。」
霍妍聽到這種直白的話,忍不住噗撲一聲笑出來,說道:「七姐姐也是個美人兒,要是阿久像你,也不差的。」
霍姝擺擺手,「算了,以後生個像我的女兒就行了,兒子還是像他爹吧。」
姐妹倆說了會兒,霍妍攜著霍姝的手到花廳稍坐喝茶。
因為在陌生的地方,阿久乖乖地坐在母親身邊,一邊啃著水果,一邊盯著霍妍瞧,這個姨母他沒有印象,不免有幾分好奇。
霍妍被他看得心都軟了,伸手輕輕地摸摸他的腦袋。
姐妹倆難得見面,敘說彼此的近況,說了大半個時辰,阿久終於坐不住,霍姝便讓丫鬟將他帶到外面玩,同時叮囑胖兒子:「阿久不要亂跑哦,不然娘找不到你,娘會打你屁屁的。」
阿久下意識地想捂著小屁股,等發現這裡還有外人,頓時臉紅起來,嘟著嘴道:「不打屁屁,阿久長大了,不能打。」
霍姝笑瞇瞇地說:「行,不打,阿久乖乖的就不打。」
於是阿久很乖地跟著丫鬟到外面院子裡去看花,沒有故意亂跑。
霍妍看著活潑可愛的阿久,心裡莫名地湧起一種情緒,有點孤單,又有點羨慕,要是她也能養個像阿久一樣乖巧的孩子,下半輩子也不會那麼孤單吧……
「七姐姐這次在青州停留多久?」霍妍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還不知道,不少一個月吧。」說著,她朝她笑道:「你放心,你姐夫還有事情要辦,屆時我和阿久會在青州等他,時間一定不少,定會時時過來看你,要不你也可以過去看我。哎,難得來青州城,我也想在青州多玩玩,八妹妹在這裡住了幾年,應該對這裡很熟悉了吧?改天帶我去附近玩玩。」
霍妍神色微滯,吶吶地道:「我不常出門……」事實上,她恨不得躲起來才好。
「那可不行,江南的風景那麼好,怎麼能天天窩在屋子裡都不出門呢?聽說這青州城附近的蝴蝶谷、明月泉、一線天、伽邏寺都是遊玩的好去處,不如明兒八妹妹就陪我們去蝴蝶谷吧,正好現在才四月,聽說蝴蝶谷的風景可美了……」
霍妍有點傻,最後架不住霍姝一臉嚮往的神色,稀里糊塗地答應了。
晚上,霍姝回去後,就和聶屹說明兒要和霍妍去蝴蝶谷玩的事情,問他有沒有事,若是沒事的話,也一起去看看。
聶屹見她希望自己一起去,便笑道:「現在沒什麼事情,倒是可以去。」
霍姝高高興興地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親了一下,說道:「那真是太好了,到時候阿久就交給你啦。」
聶屹:「……」
果然,第二天,霍姝就將胖兒子丟給他爹,她挽著霍妍的手在蝴蝶谷裡玩。
因為今日有霍姝在,霍妍終於沒有再戴著幕籬,不過仍是穿得極為素淡,配上那瘦削的臉蛋,氣質黯沉,沒有多少姑娘家的活潑,原本十分的顏色,現在也只剩下五分。
她和聶屹見禮後,就低著頭靠著霍姝而站。
聶屹朝她頷首,就牽著兒子的小手,遠遠地跟著她們,沒有打擾姐妹倆的玩興。這讓霍妍多少有些放心,沒有那麼緊張了。
霍姝像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拉著她在蝴蝶谷裡悠轉。
今兒天氣好,很多青州城的人也出來遊玩,蝴蝶谷裡的人並不少。
走了會兒,霍姝突然問道:「八妹妹,那個人你認識麼?」
霍妍轉頭看去,就見到站在一處三丈高的巨石前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面容冷冽,有一種懾人的氣勢,教人不敢輕易地與之對視。
霍妍啊了一聲,小聲地道:「他是青州城向家的大公子。」
青州城向家霍姝是知道的,和薛家一樣的門第,不過這向家的是非多,十年前向家一片混亂,直到向家老太爺去世,向紹鈞繼承向家,大刀闊斧地將向家整治一番,才有今日的向家。向家雖說是書香門第,不過向家現在卻是做著皇商的生意,這向紹鈞很有生意頭腦,向家在江南一帶不容小窺。
向紹鈞很快就過來,落落大方地與他們見禮。
「向公子,你今兒也來這裡遊玩?」霍妍難得主動詢問一聲。
向紹鈞頷首,「陪家中的姐妹過來。」說著,指著不遠處正在捕蝶的兩個姑娘。
向紹鈞與他們說幾句話,便告辭離開,並未因為知道聶屹的身份而露出諂媚之態。
霍姝盯著向家的那一行人,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這向紹鈞的行為有些奇怪,等從霍妍那裡聽說向紹鈞曾經救過她時,平時還對她多有照顧,更奇怪了。
「他救過你?幾時的事情?」霍姝好奇問道。
霍妍神色坦然,說道:「是前年的事情了,我剛來江南,姨母擔心我天天悶在屋子裡對身體不好,就帶我去寺裡上香,沒想到半路時遇到搶劫的賊人,當時多虧向公子路過出手相救,否則……不過當時向公子帶的人不多,讓人傷著手,整個手臂都是血,現在手還有點不靈活……」
想到當時的情況,她不禁打了個哆嗦,向紹鈞為救她差點廢了一條手,讓她直到現在,對他仍是愧疚的。
霍姝若有所思,突然明白奇怪在哪裡了。
她這八妹妹從剛才遇到向紹鈞時,並沒有太過害怕,甚至敢直視他的眼睛,不像對其他的男性,總忍不住想的避開。
霍姝總覺得怪怪的。
等晚上回去,霍姝就和聶屹說起這事情。
「這向家的大公子可真是個好心人,對八妹妹很是上心呢,你說他是不是對八妹妹有點心思?」霍姝好奇地問他。
聶屹不關心這種事情,不過見她糾結,便道:「我讓人去查查吧。」
「那就再好不過了。」霍姝開心地說,要是能將霍妍的終身大事解決,相信大伯母也會高興的。
聶屹手下的探查速度非常快,不過幾天,就有了結果。
看到手下探查的結果,聶屹神色不由得有幾分古怪。
「哎,那向紹鈞以前曾得過八妹妹一飯之恩?」霍姝眼睛都瞪大,這真是緣份,也能說得清向紹鈞一些奇怪的舉動了。
說起來,也是十年前的事情,因為向家老太爺處事不公,將養在外面的外室及奸生子接回向家,卻沒想到接回兩個禍根,因為向老太爺偏疼這外室和奸生子,從此向家沒有安寧之日,向紹鈞也被他們害得差點死在外面。
當時向紹鈞被那奸生子害得受了重傷,倒在路邊,恰好霍妍隨母親去大興的外祖家,見到像個乞丐一樣的向紹鈞正被人驅趕,一時惻隱之心發作,讓人給他一碗飯飽肚和幾兩銀子,便離開了。
當時霍妍沒將這事情放在心上,想必直到現在,霍妍也想不起這件事情了。但是它對於當時走投無路的向紹鈞來說,卻是救命之恩,靠著那些銀子勉強支撐下來,終於養好傷,重新殺回向家,將那外室和奸生子都弄死,他從向老太爺那兒接過向家,經營幾年後,從此成為向家說一不二的掌權人。
因為這事,向紹鈞一直將霍妍當時的一飯之恩記在心上,就算霍妍現在變成這樣子,他心裡依然十分感恩,也憐惜她的遭遇。
「向紹鈞知道八妹妹的事情?」霍姝更驚訝了。
「知道。」聶屹點頭,「向紹鈞心裡感激她,在接管向家後,他就一直讓人關注京中的事情,後來他聽說八妹妹在應該說親時被送到鄉下養病,對外聲稱得了怪病,便覺奇怪,就讓人進京探查,多少探查出一些內情。」
霍姝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這向紹鈞到底想幹什麼?」
當初天真嬌美的貴族小姐身上發生這種事情,是恥辱,不為外人所道,向紹鈞卻打聽得這麼清楚,如果是個歹人,拿這種事情來做文章,不僅能輕易地毀掉一個姑娘,甚至也讓那家族名聲蒙羞。
「他想娶八妹妹。」聶屹直接道破向紹鈞的心思,「不過八妹妹的遭遇讓她不想嫁人,向紹鈞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冒然地上門去提親以免嚇到八妹妹,他藉著八妹妹在青州養病的日子,慢慢地接近她,現在八妹妹不是已經不怕她了麼?」
霍妍對男人仍有一種天然的恐怖,但因為向紹鈞當時為救她受傷,那流血的樣子深深地刺激著她,加上對方還廢了一條手臂,讓她對向紹鈞有一種愧疚,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方才對向紹鈞沒有對其他男性的恐怖。
霍姝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當時的奇怪之處,原來向紹鈞真的是喜歡八妹妹。
「那他不介意八妹妹的事情?」霍姝又問道,雖然霍妍在這件事情上是無辜的,是受害者,可世間對女子如此苛刻,發生這種事,被嫌棄的仍是女子。
「他要是介意,這些年就不會一直沒有娶妻了。」聶屹倒是明白向紹鈞的意思,要是真心喜愛憐惜那女子,不管她受到什麼傷害,只會為她心疼,而不是嫌棄。
他覺得這向紹鈞是個可造之才,有能力,又懂得感恩,若是將來他真娶了霍妍,倒是可以一用。
霍姝對他的判斷一向信服,聽到這話後,眼睛轉了轉,突然捂著嘴笑起來,「來江南時,大伯母還很擔心八妹妹,特別叮囑我多開導八妹妹,若是能讓她回心轉意就更好了,現在看來,倒是不用再擔心。」
雖然向紹鈞現在還沒什麼表示,但以後就不好說了。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霍姝和霍妍不管去什麼地方遊玩,三次有一次會巧遇到向紹鈞。
霍妍每次都會停下來與他說幾句話,向紹鈞也表現得很得體,並不會過份地接近,很快就離開,從來不會做出惹人誤會之舉。
就是這份恰到好處的距離,讓霍妍對他漸漸沒有防備之心,將他當成救命恩人一樣感激。
在青州待了一個月,霍姝就和聶屹一起離開,轉道去常州城遊玩。
直到八月份,聶屹將母子倆送到青州後,就悄然拐道去荊州。
隔了幾個月再來青州,霍姝再見霍妍,發現她有了些變化,她的臉上有了血色,眉宇間不再陰鬱,多少添了幾分明朗,彷彿十五歲的那個霍妍又回來了。
當然,這些變化並不大,但是卻很難得了。
霍妍見到霍姝,十分高興,不待她說什麼,就拉著她進房,和她說心事。
「七姐姐,那個……向公子他……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對我有這種心思,你說要該怎麼辦?」霍妍有些傷心地道:「他是個很好的人,我常聽姨母說過他,說因為有他,向家才能發展得這麼好,青州城很多姑娘都想嫁他,就算他想娶京城的貴女都使得。反而是我……發生過那樣的事情,現在年紀也大了……」
「胡說什麼,那些事情與你無關,你的年紀也不大,何況那向公子可比你的年紀大多了,他要是真娶你,還是他撿了便宜。」霍姝理直氣壯地反駁,「別忘了,你是靖安侯府的長房千金,你爹是靖安侯,你娘是靖安侯夫人,你姐姐我是世子夫人,你姐夫是世子。」
霍妍瞪了瞪眼,最後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不管什麼時候,這位七姐姐總是自信得讓人也跟著自信起來,相信這世間仍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霍姝原本還想看看向紹鈞和霍妍最後能怎麼發展的,可惜才過了兩天,她就沒辦法出門了。
阿久一臉驚訝地趴在霍姝面前,摸著她的肚子道:「娘要有小妹妹了?」
霍姝自己也是懵的,聽到兒子的話,說道:「萬一是個弟弟呢?」
「是弟弟的話,阿久帶他去玩蟈蟈。」阿久毫不猶豫地說。
霍姝摟著他親親他可愛的小臉,說道:「那好,等弟弟出來了,阿久就陪弟弟玩。」說著,又摸摸肚子,嘀咕道:「當然,也許會是個妹妹也說不定。」
時隔幾年,發現自己又懷上了,霍姝懵了一下,很快就歡天喜地地接受自己懷孕的事情。
「夫人,要告訴世子麼?」被留在青州的元武也是一臉喜色,詢問道。
霍姝搖頭,「他現在應該還在路上,不要讓他分心,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到時候就當給他個驚喜。」
元武想想也對,便沒有寫信過去。
直到十月份,聶屹匆匆趕回青州準備接妻兒回京城時,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大驚喜,瞬間也有點傻。
因為霍姝懷孕的事情,他們又在青州多待了段日子,直到坐穩胎後,趁著江面沒有結冰,方才坐船回京城。
離開那日,霍妍和向紹鈞都來送行。
現在向紹鈞已經徵得京城的靖安侯府的意見,將要和霍妍定親。
為了這事,靖安侯夫人也打算年前下江南一趟,屆時就直接在江南過年,將靖安侯府的中饋直接丟給大兒媳婦趙氏。
在靖安侯夫人心裡,小女兒的終身大事已經成為她的心病,得知向紹鈞的存在,又從霍姝這裡知道向紹鈞的一些事情後,靖安侯夫人心裡已經有五分同意,剩下的要過來親眼看過向紹鈞,看他值不值得託付。
霍姝雖然也想等大伯母過來的,可惜快過年了,他們不能真的在江南過年,只得先回去。
霍姝拉著霍妍的手,說:「八妹妹,到時候可能沒辦法來喝你的喜酒,在這裡先恭喜你覓得良緣。」說罷,讓人將提前準備好的賀禮遞過來。
霍妍雖然有些失落,但也看得很開,笑道:「沒事,等明年天氣轉暖後,我和向公子一起進京看你們。」
姐妹倆依依惜別,最後霍姝在聶屹的揣扶中,登船離去。
過完年後,霍姝挺著大肚子,收到霍妍寄來的信。
她和向紹鈞的親事定在三月份,等成親後,再隨靖安侯夫人一起進京。
等霍妍他們進京時,霍姝恰好要生了。
這次生產,依然十分順利,用的時間還是一個時辰,就將孩子生出來。
阿久聽說他娘要生時,就飛快地從宮裡跑回來,還捎帶著一個小太子,兩個孩子手拉著手跑進凌雲院時,就聽說已經生了。
「生了?好快!」小太子驚呼一聲,然後又高興起來,「走,去看看是弟弟還是妹妹。」
隨行的小安子小聲地提醒道:「殿下,您應該稱呼是表侄還是表侄女,不能說是弟弟妹妹。」
小太子現在已經懂事,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裝傻,不過他面上沒什麼表示,心裡卻道,世謹表哥家的孩子雖說是晚輩,其實就和他的弟弟妹妹差不多,他是要當哥哥的人的——宮裡只有一群皇兄,而且還不能親近的那種,他是宮中最小的孩子,反倒是衛國公府的孩子比他小,能讓他滿足當哥哥的願望。
兩個孩子進門就見到聶屹也在,忙過去行禮。
「表哥,是弟弟還是妹妹?」小太子一臉興緻勃勃地問聶屹。
阿久也踮著腦袋看著接生嬤嬤抱出來的孩子。
「是弟弟。」聶屹將裹在襁褓裡的孩子接過來,蹲下身讓兩個孩子看。
小太子和阿久瞅了瞅,兩個孩子都是一臉失望,「弟弟好醜……」
一旁的接生嬤嬤恭維道:「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等他長開就好看了,定會像兩個小主子這般可愛白嫩。」
聶屹將孩子交給接生嬤嬤抱回去,捏捏兩個孩子的小臉蛋,說道:「你們剛出生時,比他還醜呢。」到底要維護一下小兒子,省得大兒子嫌棄他。
小太子捂著臉,「孤不信,孤這麼討人喜歡,怎麼可能會醜?」
「阿久也不醜,阿久像爹,娘說阿久最好看。」阿久也抗議道。
作為曾經在兩個孩子出生時都恰好見過他們的聶屹,最有資格說這話,「你們出生時我都見過,要不我將你們出生的樣子畫下來,你們要不要看?」
小太子和阿久瞅著他們表哥(爹),非常識趣地搖頭,絕對不想看,那是黑歷史,他們那麼醜的樣子,絕對不能讓世人知道。
聶屹看兩個孩子的樣子,微微勾唇笑了下,背著手進產房去看霍姝。
兩個孩子互相看一眼,覺得表哥(爹)真不好惹,最好不要惹他,於是又手牽著手去看弟弟,決定就算他長得醜,他們也不嫌棄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