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剛出正廳,就見懿寧長公主在靖安侯夫人的陪同下走來。
懿寧長公主一身華麗的宮裝,梳著飛天髻,戴著攢珠累絲孔雀金頭面,容貌昳麗,氣質雍容,一雙鳳眸帶著盈盈笑意,使她看起來美艷不可方物。
讓在場的人驚訝的是,陪同懿寧長公主的少年。
「呀,是衛國公世子。」
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在那群偷偷往這兒張望的小姑娘中引成了躁動。莫說是這些小姑娘,就是那些今日前來給老夫人祝壽的各府的女眷同樣也驚訝之極,沒想到不僅懿寧長公主來了,連衛國公世子也來了。
爾後,眾人很快想起上回在公主府的賞花宴上,懿寧長公主似乎還特地對永郡王妃稱讚過永郡王世子妃霍氏,連帶的也對靖安侯府的姑娘另眼相待,特別是長房的姑娘,難不成……
霍老夫人也有些吃驚,不過她到底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便收斂起面上表情,帶著一群孫子孫女們上前給懿寧長公主行禮,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上前給懿寧長公主行禮。
懿寧長公主雖然份輩沒有老夫人高,但她是君,受得起這禮。
「今日冒昧過府打擾,還望老夫人莫怪。」懿寧長公主扶起霍老夫人,面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丹陽與府裡的八姑娘素來玩得好,得知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聽說永郡王世子妃也回來了,本宮也過來給老夫人道聲喜,沾沾老夫人的福氣。」
站在懿寧長公主身邊的丹陽郡主許恬笑瞇瞇地說:「老夫人安,我許久沒見霍八了,今兒聽說是老夫人的壽辰,就央著母親過來,老夫人莫怪。」
懿寧長公主母女倆雖然來得突然,但話裡表現出來的意思,卻給足了霍老夫人面子。
周圍的人聽罷,也不管這話是不是個借口,但看向霍老夫人的眼神明顯帶著羨慕。
霍老夫人心裡極為高興,面上謙虛地道:「公主和郡主哪兒的話,來者是客,自然是歡迎的。」
被丫鬟扶出來的霍婷眼裡多了幾分欣喜,欣喜地看向站在姐妹中的嫡親妹妹霍妍,沒想到她有這般造化,她自然樂見同胞妹妹好。
衛國公世子在京城有多炙手可熱,她深有體會,小姑子每次進宮參加宮宴,若是見到衛國公世子,都要將他掛在嘴邊說上好幾天,念念不忘。要是妹妹真能嫁入衛國公府,成為衛國公世子夫人,不僅能得到舉世無雙的夫婿,對靖安侯府及她在郡王府都有好處。
霍妍卻是莫名其妙,丹陽郡主許恬的意思是因為和她好,所以懿寧長公主今兒才參加祖母的壽辰的?她的面子有這麼大麼?
況且,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和丹陽郡主玩得好,丹陽郡主的脾氣那麼壞,鬼才和她玩得好。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霍妍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
你來我往的一番見禮寒暄後,霍老夫人親自帶著懿寧長公主入正廳,請她坐上首位置,不過被懿寧長公主推辭了。雖然懿寧長公主的身份尊貴,不過今日的壽星是老夫人,所以懿寧長公主只坐在副座上,沒有搶壽星的風頭。
靖安侯夫人瞥了一眼周圍那些神色各異的各府女眷,心裡卻有點憂慮。
懿寧長公主的突然到來,自然也讓她想到了女兒身上,不過這種想法在聽到懿寧長公主的話後,很快就沒了。
自己女兒自己知道,雖然小女兒霍妍和丹陽郡主確實能說得上話,可丹陽郡主沒有特別抬舉女兒,兩個小姑娘的交情平平淡淡。所以,她不太明白,懿寧長公主今兒特地過來做什麼,甚至連衛國公世子都來了,難不成就是因為長女永郡王世子妃的原因給靖安侯府面子?
這也說得過去,聽說懿寧長公主和永郡王妃的關係一向不錯。
懿寧長公主的到來雖然只是個插曲,卻將氣氛推到一個更熱鬧的高度。
重新就座後,終於到了靖安侯府的子孫給老夫人獻壽禮。
先是靖安侯夫妻打頭獻壽禮,接著是二老爺夫妻、三老爺夫妻、四老爺夫妻、五老爺夫妻。
長輩們獻完壽禮後,就輪到孫輩。
以霍承玨這嫡長孫打頭,帶著下面一群弟弟們給祖母獻壽,接著才是孫女。
子孫獻壽禮,來賓觀禮,這種節目一向常見,壽禮都是多種多樣,有些雖然不值錢,卻代表了兒孫們的一番孝順心意,坐在上頭的老夫人也是滿臉笑容。
在靖安侯府的姑娘們上來獻壽禮時,在場那些觀禮的女眷的目光落在那一排站開的姑娘身上。這次因為有懿寧長公主這個插曲,導致今日來給老夫人祝壽的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靖安侯府的姑娘身上。
不管懿寧長公主今日帶著一雙兒女過來給霍老夫人祝壽,是否真的是相中靖安侯府的姑娘,還是因為永郡王世子妃,但那意思也是差不多了,甚至有些人已經認定,懿寧長公主一定是相中靖安侯府的姑娘為媳,而且那人選一定是長房的八姑娘。
霍婉帶著幾個妹妹們上前給老夫人祝壽,在眾目睽睽中,不禁有些緊張。
看到這一群姑娘上前時,眾人的目光第一時間自然而然地落在霍姝身上。靖安侯府的姑娘們長相、氣質各有千秋,都是鍾靈毓秀的姑娘,只是一但有霍七姑娘在,再靈秀的姑娘都紛紛變成陪襯,使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身上。
不過在場的婦人大多數覺得懿寧長公主相中的應該是長房的姑娘,永郡王世子妃的嫡親妹妹霍八姑娘才對,所以很快目光又轉到霍妍身上。
霍妍被那些似有若無的目光弄得很緊張,在霍姝將自己準備的壽禮給老夫人時,她忙跟著上去,獻上自己的壽禮。
霍老夫人見兩個孫女的壽禮都是一樣的,心裡有點那啥,不過面上卻沒有顯,皆是笑吟吟地接下了,對她們好一陣誇。
在場的人打量完霍妍後,又分了點目光去看懿寧長公主。
只見懿寧長公主眉眼含笑,手裡端著茶慢慢地喝著,教人看不出異樣。而她身後的丹陽郡主正瞪著靖安侯府的幾個姑娘,衛國公世子神色淡然,沒有特地將目光落在任何人身上,保持著君子之風。
眾人心裡有些失望,什麼都沒看出來。
接著是九姑娘霍妙的壽禮。
她獻的壽禮是繡在一個金絲楠木屏風上的經文,經文是老夫人所寫,由她親手繡成。不得不說,這壽禮非常討喜,極具吉祥意義,若是放在平時,絕對能引人注意,讓霍妙大為長臉。只是現下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在霍妍身上,對霍妙這份壽禮的反應就平常了。
霍老夫人雖然高興,可看霍妙還沒有長開的身段,心裡有些可惜,照舊誇獎了一番,讓人搬下去。
霍妙心裡有些失落,失落後,又有些委屈,覺得都是霍姝和霍妍搶了她的風頭。要不是霍姝容貌姝麗,霍妍是長房的姑娘,這兩個人哪裡比得上她?
雖然霍妍被人看得緊張,但瞥見霍妙那委屈又不能露出來的樣子,頓時又高興了。
霍妙委屈,五夫人也氣得肝疼。
原本準備得好好的壽禮,絕對能讓女兒成為今日最受矚目的存在,就這麼被破壞,估計在場能注意到女兒的人都沒幾個,怎麼不讓為此特地準備了好幾個月的五夫人難受?現在,五夫人心裡最討厭的人已經從繼女霍姝變成了長房的八姑娘霍妍,覺得這丫頭天生就是和女兒作對的,平時常吵架不說,這種時候還搶了女兒的風頭。
只是五夫人再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讓她心裡嘔得要死。
靖安侯府的子孫獻完壽禮後,接著是霍家的旁系子孫。
這獻壽禮的過程,整整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結束,這還沒有全部完,還有一些出了五服的霍家子孫在外頭磕個頭就行了。
獻壽禮結束後,眾人移駕到擺席宴的花廳吃宴席。
吃過宴席後,天色還早,在西跨院那兒搭戲台唱戲,霍老夫人、靖安侯夫人陪著懿寧長公主過去看戲,其他府第的夫人自然陪同,還有一些不喜歡看戲的,可以在旁邊院子的花廳中打牌。
霍妍被人盯得不自在,正想找個借口離開,沒想到丹陽郡主許恬這時候卻過來了。
「霍八,過來,我有話和你說。」許恬說道,緊緊盯著霍妍,不容拒絕。
霍妍不喜歡許恬的語氣,可現在在自己家,眾目睽睽下,不好和她起爭執,眼睛轉了轉,當下就道:「好啊,我七姐姐也過去。」
許恬看了一眼霍姝,愣了下,很是傲慢地道:「當然可以。」
霍妙見狀,婷婷裊裊地走過來,柔聲道:「郡主,我可以去麼?」
丹陽郡主眼睛一瞪,嗤道:「我和霍八說話,你來做什麼?」然後上前一把挽住霍妍,「走,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霍妍看霍妙被許恬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落面子,心裡笑得要死,面上卻假意地道:「九妹妹,我和郡主去說說話,你們先去玩。」
說著,一手拉著霍姝,三個姑娘就這麼手拉著手離開了。
霍妙被如此落面子,眼眶有些發紅,特別是周圍還有一些姑娘似有若無地看過來,讓她丟臉死了,忍不住扭身就走。
沈彤見狀,忙跑過去尋她。
直到一處無人的亭子裡,方看到坐在那裡默默掉眼淚的霍妙,沈彤真想歎氣,可這是嫡親的表妹,又不能不理她,當下道:「有什麼好哭的?」
霍妙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自認不輸給她們,要不是我年紀比較小,又是五房的,不然……」
如果她是長房的姑娘,今年及笄,指不定懿寧長公主相中的人就是她了。
沈彤翻了個白眼,「瞎說什麼呢?懿寧長公主今兒來不過是看在永郡王世子妃的面子,哪裡是為霍妍來的?你想太多了。」
霍妙見她言之鑿鑿,頓時有些狐疑。
沈彤湊過來,小聲地說:「我剛才聽我娘說,永郡王是宗室裡較為得用的,你大姐姐是永郡王世子妃,向來賢良淑德,在外頗有賢名,她婆婆永郡王妃又和懿寧長公主交情甚篤,懿寧長公主多少都會給老夫人一些面子,並不一定是相中妍表姐呢。」
霍妙吃驚地看著她,爾後想了想,覺得這話也不錯。
要是懿寧長公主真的相中霍妍,剛才就會給霍妍些面子,而不是對所有的姑娘一視同仁。
這讓她心裡多少好受一些。
……
三個姑娘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後,丹陽郡主許恬左右看了下,對霍妍說:「霍八,這地方我好像來過。」
霍妍很想對她翻白眼,嘴裡說道:「郡主自然來過的,當時你還在這裡迷路了呢。」
丹陽郡主小時候曾隨祖母忠義侯夫人來靖安侯府吃喜酒,和霍妍是不打不相識,懿寧長公主說女兒和霍妍玩得好,其實也不是騙人的,小時候的丹陽郡主和霍妍那是真的玩得好。
只是霍妍不喜歡丹陽郡主嬌縱的脾氣,不想像其他府裡的姑娘一樣圍著她、奉承她,久而久之,這感情就淡下來了,近幾年來,已經沒有什麼往來。
「郡主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霍妍也不兜圈子,直接問道。
許恬猶豫了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轉頭看向霍姝,說道:「讓霍七到外面,我不想讓她聽到。」
霍妍這回真的翻了個白眼,這回她倒是沒有堅持,對霍姝道:「七姐姐,抱歉將你帶到這兒來,你先去萱雨軒,等會兒我再去找你。」
與其留下霍姝在這兒尷尬,還不如先讓她去萱雨軒。
霍姝無所謂,先前不過是霍妍懇求她,才會答應陪她過來,現在不用面對丹陽郡主,她自然也樂得自在。
雖然丹陽郡主是衛國公世子聶屹的妹妹,但霍姝卻將他們分得極開,聶屹是聶屹,丹陽郡主是丹陽郡主,不能混為一談。況且這兄妹倆連姓都不一樣,沒什麼好在意的,她就算想要拱聶屹,也不會從丹陽郡主這兒下功夫,下了也是白費功夫。
對了,今天聶屹也來了,不知道他在哪裡。
想到這裡,霍姝沒有回萱雨軒,而是腳步一轉,就朝另一個地方而去。
「小姐,你要去哪裡?」艾草見她走的路越來越不對,忙問道。
霍姝轉頭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艾草心裡有些不安,而這種不安在看到她家姑娘竟然來到一處偏僻的院子,然後繞著牆轉了會兒,就開始爬樹時,一臉被雷劈的表情。
霍姝無視丫鬟的神色,很利落地爬上一株靠著牆的香椿樹,藉著周圍一堵假山掩住她的身形,然後踩在一條枝椏上,雙手攀著院牆,往院牆外的花園裡張望。
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不遠處站在池塘邊看魚的錦衣少年身上。
那少年似有所感,猛地轉身,朝這兒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