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三房的五姑娘霍婉的親事終於有了眉目。
去年靖安侯府退了李家那門親事後,雖然理站在靖安侯府這邊,可退親的名聲到底不好聽,對霍婉的名聲帶來影響,一時間也說不到好的親事。
好在靖安侯府還沒分家,霍婉怎麼說也是靖安侯府的姑娘,加上其父霍三老爺官至四品,還是有幾家相中霍婉,只可惜三夫人瞧不上,都沒有應下。
過年喝年酒時,三夫人因為女兒被退親一事,不免聽到一些擠兌的話,心裡頭難受,方才會催著丈夫盡快給女兒再另擇一門親事,哪知出了上元節的事情,後來霍姝得到宮裡的賞賜,靖安侯府一時間風頭無兩。
這會兒,那些原本瞧不上霍婉退過親的人家心思又浮動起來,想與靖安侯府結親。
這麼好的機會,霍三夫人自然不願意放過。和丈夫商量過後,夫妻倆相中戶部侍郎程慶復的三子程錦浩,兩家彼此相看後,都覺得不錯,不過幾天時間就交換庚帖,將這門親事定下了,婚期就選定在六月份。
如此迅猛的行動力,甚至都沒傳出一點風聲,等靖安侯府的姑娘們得到消息後,都有目瞪口呆,接著紛紛去霍婉那兒道喜。
自從上元節後,就一直待在屋子裡養傷的霍妙也過來了。
見到霍姝時,霍妙神色有些閃爍,不敢與之對視。
霍姝走過她身邊時,霍妙的身體僵硬得厲害,就是霍妍也看得出來,霍妙似乎很怕霍姝,略一想,就明白是上元節那天的事情將她嚇到了。
霍妍差點想要噴笑出聲,沒想到她這麼膽小。
事實上,不是霍妙膽小,作為一個連殺雞都沒見過的閨閣女子,遇到那種事情,只要是正常的閨秀都會被嚇到的,就是霍婉、霍娟幾個也嚇得夠嗆。幸好她們對霍姝沒有惡意,彼此間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在知道霍姝這般可怕後,第一時間就決定以後一定要遠著她,時刻謹記著絕對不能惹惱她。
抱著這樣的想法,霍婉和霍娟對霍姝客氣了許多。
霍妙半個月不出門,額頭的傷已經好了,可是心裡的創傷依然沒有好,看到霍姝,就想到她殺人的模樣,怕得根本不敢湊過去。
霍姝也不理她,和霍妍一起說笑著,往霍婉的院子而去。
霍婉人逢喜事精神爽,俏臉生暈,羞澀地坐在那兒接受姐妹們的道喜,不再像去年被退親時那般眉宇帶愁,黯然神傷。
「五姐姐可算是否極泰來了。」霍妍笑著打趣。
「那程家的三郎人品如何?五姐姐見過麼?」霍姝一臉好奇。
霍婉羞得頭都要垂到胸前,小聲地道:「見過一面……」
「看五姐姐這樣子,想來對未來的五姐夫是十分滿意的。」霍娟捂著嘴笑。
霍妙接著道:「真是恭喜五姐姐了。」
霍婉被一乾姐妹們打趣羞得差點捂著臉避走。
接著又說到婚期。
「婚禮定在六月份,是不是趕了點兒?」霍妍問道。
霍婉咬了咬唇,一臉嬌羞幸福,「聽說程家的太夫人年歲大了,想要看孫子娶妻,所以就定在六月份。」
眾人聽罷,恍然大悟。
那程家的太夫人年歲已高,前兒特地請太醫上府去看過,聽說可能撐不過今年。程家的太夫人最疼的就是小兒子程侍郎所出的幾個孫子,想看著幾個孫子都成親,程侍郎自然不願意拂了母親的願望,和三老爺商議過後,就將婚期定在六月份。
霍婉接受了姐妹們的道喜,看了看幾個姐妹,直接略過已經定親的霍姝,想著不知道下面這些姐妹們以後的親事又當如何,見霍娟的神色有些勉強,心裡不免一歎。
霍娟是二房的嫡女,可惜二老爺不走仕途,而且二老爺本身還是個庶出,二房的姑娘相對的就沒有長房、三房、五房的貴重。
霍娟是個有志氣的,見到兩個已經定親的姐妹們的親事都不錯,難免有些自憐自傷。
霍娟去年就及笄了,直到今年還沒有說親,也是因為她的身份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兒,二夫人眼光同樣高,一直不滿意,於是就拖到現在還沒有定下。
霍婉的親事定下,總歸是件好事,靖安侯府也由此熱鬧了幾天,接著霍婉就開始跟著三夫人學習管家理事、繡嫁衣等事宜,不用再去知薇院學習。
這讓霍姝和霍妍都十分羨慕。
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天氣轉暖之時,也到了姑娘家最盼望的上巳節。
大夏朝的上巳節,也是年輕人的節日,水邊飲宴,郊外游春,十分受年輕人的歡迎。
一大早,霍姝就被丫鬟們拉起來打扮。
艾草一邊忙碌一邊道:「小姐,聽說南苑只接待勳貴,今兒有很多勳貴府的女眷都去那兒,懿寧長公主和衛國公府的女眷定然會去,屆時小姐少不得要去給他們請安……對了,聶世子應該也會去吧?」
霍姝聽到最後一句時,眼睛亮了下,只是很快又失望地撇嘴。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十分清楚,自從過了元宵後,不出幾天聶屹就離開京城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反正是不在京城。至於她為什麼知道,還是從元武給她送東西過來時,從他的言行中推測出來。
霍姝雖然不知道聶屹去哪裡,但聯想去年春天在西北見他的事情,可以想像他去做的事情,應該是奉了皇上的秘旨離京辦事,她也不好打聽太多,可心裡總有些擔心。
世人只看到皇帝對衛國公世子的寵愛,卻不知道這份寵愛是他用什麼換來的。
霍姝心裡有些悶悶的。
鄔嬤嬤等人見狀心裡都有些納罕,剛才還為今兒出門去踏青遊玩高高興興的,怎麼一會兒後就悶悶不樂了?
「小姐,怎麼了?」
「沒事。」霍姝不願意說太多,透過珵亮的銅鏡鏡面,看了看鏡子裡略施薄妝嬌美異常的容貌,沒精打采地道:「不用打扮得這麼複雜,簡單點就行了,就插那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罷。」
櫻草忙換上那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然後又去取來一件雲錦累珠披風,這天氣雖然轉暖了,可到了屋外,春風還是有些冷的。
打理妥當後,霍姝就去與姐妹們匯合。
今兒出門的姑娘只有四個,霍娟、霍姝、霍妍、霍妙,霍婉就要出閣,忙著婚前的培訓,不好再出門。
「七妹妹,今天安陽郡主也去麼?」霍娟問道。
霍姝看了她一眼,說道:「今兒天氣好,她應該會去的吧。」
「郡主沒有和七姐姐商量一起?」霍妍好奇地問道,還以為這樣的節日,安陽郡主又會和霍姝商量一起去呢。
「沒有,我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了。」霍姝支著臉說,「上元節的事情太凶險,郡主正好有理由不出門,今兒應該不會出吧?」
聽到這話,眾人有些無語。
這這確實像是安陽郡主的作風,可是難得的這般好的天氣,適合出行遊玩,她卻怠於出門,這到底有多懶啊?
給長輩們請安後,姑娘們就坐上馬車出發。
一個時辰後,靖安侯府的馬車抵達南苑。
南苑是京城有名的賞花勝地,一般接待的都是京中的勳貴,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恰好南苑的桃花開得正茂,是京城中的勳貴女眷們另一個賞花遊玩之地。
靖安侯府的姑娘們剛下車,就聽到一陣喧嘩聲響起。
「前面怎麼了?」霍妍問道。
接待她們的一名婆子道:「是丹陽郡主和幾位小姐在那兒玩擊鼓傳花。」
明白是丹陽郡主後,倒也不奇怪這般大的陣勢。
霍娟等人忍不住看向霍姝,霍姝和衛國公世子定親了,這丹陽郡主就是她的小姑子,作為未來大嫂,自然要和小姑子打好交道,想到丹陽郡主那嬌蠻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同情她還是其他。
霍姝轉頭問道:「不知懿寧長公主在何處?可否帶我們過去給。」
引路的婆子自然沒有不應的,當下帶幾個姑娘過去。
懿寧長公主正和宗室的女眷在南苑中的一處亭子裡坐著喝茶聊天,泰寧長公主、永郡王妃、榮親王妃等人都在,還有挨在榮親王妃身邊一副要睡不睡的安陽郡主。
安陽郡主被母親推了一下,睜眼就看到朝這兒走來的一行人,高興地叫道:「素素,你來啦。」
霍姝朝她笑了笑,和姐妹們上前給亭子裡的懿寧長公主等人請安。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霍姝身上,連帶著霍娟等人也進入亭子裡的諸位女眷的眼中,得到了諸多注目,讓她們都有些緊張,生怕不小心失儀。
泰寧長公主神色有些複雜,上下打量了眼霍姝,抿了抿嘴,手指撫著手腕上的一對碧玉鐲子。
「姝兒來了,過來坐。」懿寧長公主笑得親和,招手將霍姝叫過來。
霍姝也不推遲,走過去,坐在丫鬟搬來的一個錦杌上。
霍妍等人可沒有這等福份,只能愣愣地看著霍姝就這麼走過去。
看她就這麼落落大方地走過來坐下,眾人都忍不住愣了下,彷彿第一次見她一樣,覺得這姑娘的性子可真是憨實的,面對未來婆婆,竟然一點也不怯。
「你這孩子可真實誠。」懿寧長公主拉著她的手笑道,彷彿很滿意似的。
榮親王妃拍拍女兒的肩膀,讓她精神一點,笑道:「七姑娘是個招人疼的孩子,要不是我兒還小,我都想要將她定下當兒媳婦,公主慧眼識珠,倒是讓你給搶先了。」說著,一副遺憾的模樣。
安陽郡主打了個哈欠道:「母妃,其實現在也不遲啊,弟弟只比素素小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要不讓父王去找皇伯父收回成命,改將素素賜婚給弟弟就行了,有這樣的弟媳婦,我以後就不用擔心弟弟太弱被人欺負了。」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榮親王妃哭笑不得。
周圍的人也被這話逗笑,自然聽得出這是安陽郡主故意胡扯的,可也從中看出來,榮親王妃母女倆這是給霍七作面子呢。
懿寧長公主心裡也很高興,雖然這兒媳婦並不是她親自挑的,而是兒子自己喜歡的,但在外人面前,這也是她選的兒媳婦,她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兒媳婦。榮親王在宗室裡可是第一人,榮親王妃母女倆看重兒媳婦,自然也讓她面上有光。
「這可不行,這是我挑中的兒媳婦,你們想要的話,就自己去找,今兒來的姑娘可不少,十弟妹可以為世子好好挑一挑。」懿寧長公主笑著對榮親王妃道。
說笑幾句後,懿寧長公主又拉著霍姝的手,柔聲詢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之類的話,表現得非常親暱。
泰寧長公主嘴唇抿得更直了,在場的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愉。
泰寧長公主看不慣懿寧長公主那嘴臉,若非當初她看不上霍姝的身份,也不會讓懿寧長公主捷足先登,反惹得一雙兒女都傷心不已。
此時看她這般作態,若是放在平時,泰寧長公主少不得要說上兩句,刺幾句讓懿寧長公主不舒服也行,可想到這霍七在上元節時救了自己一雙兒女,倒底不好說什麼。
說了會兒話後,懿寧長公主含笑對霍姝道:「丹陽這孩子在那邊玩擊鼓傳花,你們也過去玩吧。」
榮親王妃也拍拍女兒,「安陽也去罷。」
安陽郡主懶洋洋地不想起,不過對上母親凶光畢露的眼睛,只好不情不願地起身,跟著霍姝等人走了。
等一離開長輩們的視線,安陽郡主就懶洋洋地靠在霍姝身上,讓她攬著她前行。
霍妍等人也終於鬆了口氣。
剛才面對那麼多宗室的公主、王妃、郡王妃等,讓她們壓根兒不敢亂說話,特別是懿寧長公主特意給霍姝作面子時,泰寧長公主那臉色,讓她們都有點兒心驚。
雖然上元節那晚霍姝救了泰寧長公主的一雙兒女,但是礙於新陽郡主高筠對聶屹的一片癡心,泰寧長公主此時只怕對霍姝那是又愛又恨的,心情複雜得緊,也不怨她臉色那麼難看。
霍姝壓根兒沒放在心上,此時和安陽郡主聊起來,「沒想到你今兒也來了,真難得。」
「我不想來啊,但我不來的話,母妃的臉色太可怕了,只好來了。」安陽郡主迎著三月和煦的陽光,瞇著眼睛,又打了個哈欠,「這麼好的日子,就應該在家裡睡覺嘛。」
眾人:「……」
這麼好的日子,明明就應該出來踏春遊玩的吧?!
就在幾個姑娘被安陽郡主弄得無語時,一捧被綵緞紮著的花朝這兒砸過來。
霍姝看也沒看一眼,彷彿很隨意地伸手,就將它抓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