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姝泡了個熱水澡,又讓丫鬟們在身上按按揉揉塗抹護膚之物,完事後整個人都有些慵懶,慢吞吞地往房間裡走,沒有注意到周圍那些凌雲院的丫鬟們微妙的眼神。
艾草和櫻草注意到了,面上有些發熱,不過她們已經習慣自家小姐偶爾做些出乎意料之事,今兒這種事情,其實也是見怪不怪的。
應該吧……
兩個丫鬟故作嚴肅,當作沒有看到笠雅她們的神色,隨著霍姝進房收拾。
霍姝回到床前往裡頭看了看,發現床裡的男人睡得正香,也沒去打擾他,就出了內室,坐到鋪著大紅雲錦坐墊的炕上,陪兩隻團在那裡的雪狐玩。
兩隻雪狐作為嫁妝陪嫁到衛國公府後,也在凌雲院裡安了家,最喜歡的就是爬霍姝的床,不過礙於霍姝床上現在多了個可怕的人類,它們退而求其次,改窩到房裡的其他地方,像大炕或者是羅漢床之類的,都是它們喜歡占的地方。
笠雅走進來,見到她時,神色頓了下,稟報道:「夫人,元武送醒酒丸過來了。」
霍姝摟著一隻狐狸揉毛,問道:「現在給世子服用?」
笠雅遲疑地道:「這醒酒丸是太醫院的院使特地為世子所制,世子若是喝多了酒,須得服用這醒酒丸。」
霍姝來了些興致,「這醒酒丸比醒酒湯還好?難不成有什麼特殊之處?」
這笠雅就回答不上來了,她雖然是凌雲院裡的大丫鬟,可只是伺候世子在府裡的的衣食住行等,其他的就不得知了。
霍姝便讓元武過來。
元武聽說世子夫人請他進去詢問醒酒丸之事,不由得想起先前回來時所見的一幕,也和笠雅一樣沉默了下,方才進屋去。
元武進來後,隔著屏風給霍姝請安,說道:「其實也無甚特殊之處,就是比醒酒湯效用更好一些,不會有宿醉之苦,是皇上特地讓太醫院的院判為世子所研製的,方便世子外出時服用。」
元武雖然說得隱晦,但霍姝聽明白他話中之意。
聶屹時常奉秘旨出京,所做之事定是見不得光,偶爾指不定還要周旋一二,若是像今日這般喝酒到醉不省人事,可能會耽擱事情,所以確實該準備這等東西。至於今日聶屹為何沒有服用直接就喝成這般,霍姝隱約有些明白。
他不過是因為她,所以尊重虞家的人,不想拿這東西敷衍,反正是在京城,醉上一場又如何。
她垂首看著兩隻雪狐,揉揉它們的腦袋,讓元武留下醒酒丸,便讓他下去歇息。
夜色漸漸深了,霍姝讓兩隻狐狸去睡覺,她也回房歇息。
她爬上床,湊到聶屹身邊看了看,伸手在他臉上摸來摸去,一會兒後,發現他依然睡得極沉,像個乖寶寶一樣,人事不醒,看來酒還真是個好東西,至少不會讓他睡夢中突然驚醒。
滿意這個發現,霍姝姑娘就趴在他身上,將他仔仔細細地看了會兒,又伸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從臉往胸膛一直摸到腹部,再往下時……頓了下,終究沒好意思再往下,又沿回摸,終於滿意後,方摟著他的一條胳膊睡覺。
這其間,聶屹都乖乖地沉睡著,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被新婚妻子動手動腳,差點摸透了的事情。
……
半夜三更,聶屹醒來了。
醒來時,他的神色有些迷茫,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身體十分沉重,連手都抬不起來。
酒精侵蝕著他的神智,讓他反應都比以往要遲鈍幾分,半晌才知道為何身體如此沉重,全是因為半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酣睡的姑娘,仍是茫然著她怎麼就這麼直接壓著他睡了。
伸手搭在她身上,遲鈍地思索了會兒事情,最後抵擋不住睡意,又再次沉沉地睡去。
直到翌日天色大亮,聶屹方才真正醒來。
聶屹醒來時,發現床上只有他一人。
雖然難得睡了很長的一覺,卻仍是宿醉難受,想到昨日虞家幾個兄弟灌他酒的事情,不由得伸手撫了撫額頭,撐著身子起來。
一隻素白的手掀開帳幔,一張明麗如朝陽的臉探進來,看到他醒了,清亮的眼睛彎成好看的月芽,「世謹,你醒啦,是不是很難受,來,先吃藥。」
說著,她將帳幔拉起,用一個金色鉤子掛到一旁,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杯溫水,還有一個十分熟悉的藥瓶子,服侍他吃藥。
因為宿醉,聶屹的反應有些遲緩,目光落到面前的少女身上,鳳目深沉,在她將藥丸遞到唇邊時,張口吞下,接著又喝了半杯水。
霍姝見他吃完藥了,臉上露出喜俏的笑容,問他要不要起來,見他唔了一聲,就伸手過去,將他從床上扶起來,慇勤地拿衣服伺候他更衣,接著又扶著他離開內室,一路關懷備致,連他去淨房洗漱時,都要提醒腳下的門檻。
笠雅等丫鬟跟在他們後頭,神色有些微妙。
似乎……好像角色反了。
要是不看人,還以為是丈夫在關心身子不適的妻子,恨不得直接抱著他去淨房洗漱。
醒酒丸事前吃下的效用比較好,事後服用,還需要些時間才生效。不過聶屹到底是個心志堅毅之輩,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大抵恢復得差不多了,神色平淡,看不出異樣。
霍姝迎過來,打量他的模樣,關切地問道:「還難受麼?」
聶屹朝她笑了下,「已經好多了。」
霍姝拉著他去花廳用早膳,一邊說道:「表哥他們在平南城時胡鬧慣了,以為人人都像那些武將一樣嗜酒,所以才會勸你喝酒,其實你不必理會他們的。以後若是再見他們,不必如此縱容,少喝點酒也沒什麼,身體要緊。」
聶屹神色溫和地看著她,微微地笑著。
用過早膳,眼看著已經巳時了,霍姝就道:「今兒要去公主府,不過時間有些晚了,希望娘別生氣才好。」
懿寧長公主雖說改嫁了,但她到底是公主,皇帝的同胞妹妹,衛國公府也不能阻止聶屹帶媳婦過去給她請安的。
是以便安排霍姝回門的第二天去公主府給她請安。
聶屹道:「放心,娘不會生氣的。」說罷,就吩咐下人去準備車輛。
笠雅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神色溫和地和新婚妻子說話,只得嚥下滿腹的心事,趕緊去叫人準備等會去公主府的事宜。
元武也同樣滿腹的心事,待小夫妻倆相攜過來,一起上車後,他只得沉沉地歎了口氣,坐在車轅處,當車伕趕車。
馬車裡,霍姝正和聶屹說些家常事,「今兒我起得早,就去正院給祖父祖母請安,告訴他們你昨日喝多了酒還未醒,他們十分體諒,讓你若是不舒服,多歇息,不必特地過去給他們請安。」
聶屹得知她今兒一個人去正院,可想而知下人會怎麼看她,頓時有些自責,握住她的手道:「素素,委屈你了。」
小姑娘當即笑得十分喜俏愉快,「不委屈,昨晚睡得早,今兒就起得早。何況孝順長輩是應該的,祖母人很好呢,就和我外祖母一樣。」
霍姝想到今兒她去正院給兩個老人家請安時,聶老夫人那愧疚又欣慰的模樣,拉著她的手好一通軟語安慰,心裡越發的愉快,覺得有這樣一個脾氣軟和的祖母挺不錯的,看來她嫁到衛國公府是嫁對了。
聶屹被她笑得心頭軟軟的,覺得這小姑娘真是太討人歡心了。
說完這事情,聶屹突然想起昨日喝醉後,他只記得被她扶上馬車離開虞家,之後的事情便沒有印象了,今兒好好地在床上醒來,不必問也知道應該是她伺候自己,心裡越發的熨帖。
馬車抵達懿寧長公主府後,便見公主府的管家忙顛著腳慇勤地過來迎接。
「世子,世子夫人,你們總算來了,公主今兒一早就盼著你們,可將你們盼過來了。」管家臉上堆著笑意。
誰知聶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管家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賠著笑。
縱是小夫妻倆來得遲了,也不是他一個下人能說的,這不是招衛國公世子的不喜麼?他的本意是想讓衛國公世子覺得公主是一心盼著見他們的,等著喝兒媳婦的茶,可這話聽在耳裡,確實有埋怨小夫妻倆來得太遲,讓長輩白白等候的意思。
……
許恬也覺得兄嫂來得太遲了,是不是故意的。
知道今日兄長會帶著媳婦過來給母親請安後,許恬一大早就巴巴地過來等著,可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來時,她的心情自然不能愉快。
「娘,怎麼大哥還不來?」許恬心情暴躁地問。
懿寧長公主看了看天色,也覺得有些晚,嘴上說道:「指不定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我再讓人去問問。」便派身邊的丫鬟去詢問。
許恬抿著嘴,嘟嚷道:「大哥一向孝順,是個君子,許諾過的事情一定會辦到。如今他還沒來,定然是被什麼耽擱了。」
說到這裡,她神色有些不忿,已然認定耽擱她大哥的人是誰。
懿寧長公主哪裡聽不出她的意思,心中微跳,覺得那霍氏應該沒那能奈左右兒子的決定,不過卻也不能讓女兒如此輕率下定論壞事,當即道:「別胡說,事情還未清楚,哪裡能隨意下定論?而且阿姝是你嫂子,你豈能如此編排她?」
許恬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她就是不喜歡霍氏,誰讓霍氏當初威脅她。
見狀,懿寧長公主不禁有些慍怒道,「你這衝動的性子也該改改了!沒影沒根據的事兒莫要亂說,須知禍從口出。」
許恬第一次被母親這般嚴厲地喝斥,都有些呆了,接著就委屈起來,紅著眼眶說:「娘你做甚對我發脾氣,女兒哪裡不對了?明明是那霍七威脅我,你不安慰我算了,還要罵我……」
「你……」
懿寧長公主被她氣得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丫鬟過來稟報說兒子帶著兒媳婦到了,只得按捺下怒氣,一邊叫人將他們迎過來,一邊對眼淚就要流出來的女兒無奈地道:「你大哥今日帶媳婦過來請安,你若是擺出這模樣,小心他心裡不高興,以後更不愛過來了。」
許恬只得將眼淚憋回去。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許斌這時嗤嗤地笑了一聲,說道:「姐姐,你眼睛紅成這樣,大哥等會兒一定會發現的。」
許恬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打他,恰巧這時聽到外頭有丫鬟叫世子的聲音,便知是兄長來了,只得恨恨地剜了一眼弟弟,趕緊正襟危坐。
聶屹帶著霍姝在公主府的婆子引路下,來到一處花廳,懿寧長公主母子三人坐在花廳裡,並不見駙馬許嘉。
霍姝有些奇怪,她雖然只見過許嘉幾次,也沒有怎麼說話,但可以看出許駙馬的性情不錯,是個非常斯文有禮之人,這樣的日子,他斷然不會離府,唯一的原因就是懿寧長公主默許他離開,像是特地避開似的。
霍姝只想了下就拋開了,和霍姝一起給懿寧長公主請安,接著她這作兒媳婦的給婆婆敬茶。
懿寧長公主看起來十分高興,雖然這兒媳婦並不是她親自挑的,但到底兒子算是成親了,算是喜事一件,自然不會在這種日子挑剔太多,說了兩句類似囑咐的話,便給了見面禮。
懿寧長江公主給的見面禮是一套攢珠累絲孔雀金頭面,做工奢華,看著就十分值錢,很符合懿寧長公主一慣的作風。
霍姝又誠懇地謝了她,按慣例回了鞋襪等物。
接著是許恬姐弟過來給她這大嫂見禮,霍姝將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