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泓一邊瞧著外面,一邊眼珠兒直轉,“大哥,咱們令這玉春班在船上唱幾折子吧?”
霍危樓冷冰冰的看他兩瞬,“你只怕別人不知你是霍國公世子。”
霍輕泓癟癟嘴,轉而去看吳瑜,吳瑜見狀立刻低下頭扒飯,哪裡敢說一字,福公公坐在最外側,聽了一會兒笑道:“世子,不必你說了,沈家少東家已經在說令他們唱堂會了。”
霍輕泓耳朵豎起來聽了聽,果然聽見些“搭戲台”“南柯記”之語,似乎都在定唱那篇戲目了,他頓時眉開眼笑雀躍起來。
霍危樓搖了搖頭,幾乎又要斥他不學無術。
膳畢,霍危樓一行出雅間往廊道上去,本來玉春班幾位角兒才是最引人注目的,可眼下,所有目光皆落在了霍危樓一行的身上,見他們衣飾華貴,各個氣韻驕矜,更不似尋常船客那般對玉春班一眾人多有探看,頓覺出他們身份不凡來。
玉老板等他們一行人離開方才指了指,“少東家,敢問適才離開的幾位公子是……”
沈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玉老板莫問,問我也不知,不過呢,此番令你們唱堂會,便是給這幾位貴客看的,你們可要往好了唱,等到了京城,說不定還能做別府買賣。”
玉老板一聽便知霍危樓一行亦是京城權宦之家,當下便不敢輕慢,又看向柳慧娘和宋媚娘,“可聽到了?適才說的幾折戲,你二人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宋媚娘聞言唇角微揚,“老爺放心,我便還是唱我最拿手的《瑤台劍舞》便是。”
柳慧娘掩唇一笑,“姐姐可還舞的動?老爺,我正也想舞劍呢……”
玉老板猶豫一瞬,看著宋媚娘勸到,“媚娘啊,你不若唱個《思凡》,可好?”
堂中人眾多,柳慧娘本就心存挑釁,此番玉老板之言,更是在宋媚娘面上打了一巴掌,可當著眾人,宋媚娘隻得扯出一絲笑來應了。
……
薄若幽為程蘊之送去飯食,程蘊之用飯的功夫,她也說起了今日見聞,聽見玉春班之名,程蘊之有些詫異,“玉春班竟有今日之勢?”
薄若幽便道:“義父知道玉春班?”
程蘊之頷首,“江北之地,尋常皆是聽北戲的,二三十年前,南戲才往北邊去了,起初不受待見,後來才漸漸有了些勢頭。當年京城之中,唱南戲的極少,你義母喜歡,我便也聽過幾回,當年便聽過玉春班之名,後來到了青州,玉春班之名就更是常聽見了,只不過沒想到如今他們能整個班底同往京城與人做壽。”
整個班底一起去京城,可想而知錢銀不菲,不過程蘊之卻眉頭微蹙道:“只不過……這玉春班,內裡頗是混亂,咱們尋常人只聽聽戲便可——”
薄若幽疑惑道:“聽聞是家班,如何會亂?”
程蘊之欲言又止,卻是並未說下去,“你不必知道,總之是不好的。”
薄若幽便不再問,本想為程蘊之沏一杯茶,卻見屋內無開水了,便起身拿了茶壺欲去樓下尋開水,上了廊道,便見一排屋門皆關著。
她不想驚擾了霍危樓他們,便放輕了腳步,廊道之上一盞風燈照著,投下一片昏黃的光,倒也不覺畏怕,只是正月末的江風到了夜裡頗刺骨,走了沒多遠,薄若幽便覺冷的有些凍手。她加快了腳步,先去一樓找船工裝了一壺熱水,而後便快步往二樓去。
她走的快,剛踏上二樓的階梯,卻忽然聽見拐角之後也有腳步聲極快的過來,她神色一變,立刻停住腳,口中喊道:“當心——”
話音落定,腳步聲卻停也未停,一道身影轉過拐角重重的撞向了她,她手中茶壺跟著一晃,滾燙的開水順著她手臂澆下,直疼的她秀眉蹙起,卻也同時燙的對方輕呼了一聲。
借著昏黃的光,薄若幽看清撞向她的是個十歲上下梳著雙丫髻的女孩,女孩生的一張秀麗面容,雖還有幾分稚氣,卻已能想見未來必定明豔貌美,她緊緊捂著自己的手臂,面上本有怒色,卻在看到薄若幽之時一愣,似乎沒想到船上還有個貌美女子。
見她年紀小,薄若幽忙問:“可燙著了?”
女孩後退一步,眼底有些戒備,薄若幽柔聲道:“對不住,我已出聲了,卻還是不曾避開,你讓我看看,若是嚴重我拿藥膏給你。”
女孩又退後一步,下一刻,竟然轉身便跑了。
她順著長長的廊道往二樓東側而去,薄若幽追上去幾步,依稀見她進了遠處一間屋子,薄若幽還要上前探問,手中卻還拿著茶壺,她歎了口氣,翻身下樓重新裝了水,送去程蘊之房中之後方才回自己房內。
一進門,薄若幽便撩起袖子湊到燈下看,果不其然,手腕紅了大片,最嚴重之地已有水泡冒出來,再想到那孩子可能也被燙傷,心底頗為內疚。
程蘊之此番備了許多藥膏,如今都在她這裡,薄若幽找出可治燙傷的來,還是想去樓下找找那孩子。
門一開,便是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她攏了攏領口往前走,可還沒走出幾步,她旁側的房門忽被打開,竟是霍危樓站在門口望著她,“你來來去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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