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已料到程蘊之諸多憂心,可她卻似注意已定,“義父,您說的女兒想得到,只是一來,侯爺非那等朝秦暮楚之輩,二來,女兒也只是有此仰慕之心,並非想如何,如今林家的婚事不必強求,至於女兒將來婚嫁在何處,且行且看便是。”
程蘊之苦澀道:“可若是棄了林家,以後再想尋林家這樣的親事,卻是再沒有了,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薄若幽歪頭想了想,“女兒自己做了選擇,便受的住一切因果,您放心便是。”
程蘊之並未立刻答應,而是垂眸沉思,薄若幽也不催促,只是小心翼翼的為他捶腿,片刻之後,程蘊之看著薄若幽乖巧模樣心軟了,“當真想好了?”
薄若幽點頭,程蘊之歎了口氣,“那……那我修書一封送去林家,且看林槐如何吧,你不想要這門親事,倒也少了些攀扯,只是……”
“那武昭侯非凡俗之輩,你可能看得出他對你有幾分真心?他出身尊貴,如今更是在朝堂上隻手遮天,得他心意時,你便是萬千尊榮,可若有朝一日不得他心意,你便毫無退路,幽幽,義父其實不想令你嫁入這等門第。”
薄若幽寬慰道:“義父所思女兒亦想過,只是女兒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女兒不會因孝順便順從您的安排,便也不會因仰慕誰便任誰拿捏,女兒若無這點心志,又如何能到了今日還為仵作?女兒愚笨,不知如何看透人心,可女兒想,凡事慢些總不會錯,因此女兒不著急婚嫁,對侯爺,女兒亦不會事事順從。”
程蘊之見她目光溫柔卻堅韌,語氣不急不緩透著從容,便知她心底已有主意了,“幽幽長大了,義父不能為你做那麽多,卻絕不會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罷了,我這便去修書,也懶得再去見他了,看了信,他定會明白。”
薄若幽起身扶起程蘊之,至書房,又親自為他磨墨,程蘊之呼出口氣,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又疊好,準備令周良送信,薄若幽卻道:“還是女兒去送吧。”
程蘊之有些不解,不過她要出門也無妨,薄若幽便拿了信出門,乘著馬車先到了林府,將信交給門房之後,方才又折返,只是還未走出幾步,薄若幽掀開簾絡,“良叔,先去武昭侯府。”
周良微訝,薄若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不問義父讓良叔做了什麽,良叔也不能告訴義父我讓你做了什麽,可好?”
周良面露赧然,輕咳了一聲駕車往武昭侯府去。
此刻已是黃昏,薄若幽道:“我半柱香的功夫便出來,良叔在此候著我便是。”
周良應了,見薄若幽步履娉婷往侯府去,莫名覺得今日的薄若幽更多了兩分沉穩若定之感,頗有些小主人模樣。
……
霍危樓離開林府便覺心氣不順,一回府便令福公公去查十多年前京城之中哪戶程姓人家出過事端,隻用了半日功夫,便查到了他想要的。
福公公捧著一封信箋進了書房,此時已是日落西山,書房內光線昏暗,霍危樓整個人坐在書案之後,周身一股生人勿近之勢,顯然是悶氣的狠了。
福公公將信箋遞上去,“侯爺,查清楚了,老奴當日便覺程先生面熟,原來老奴當真是見過他的。”
霍危樓慢條斯理去看那信,聞言道:“何處見過?”
福公公便道:“宮裡見過。”
霍危樓已將信打開,看了兩眼便皺了眉,“禦醫程家?”
福公公頷首,“他父親便是前任太醫院院正,如今的明公子之父,與他可算同門師兄弟,十三年前的惠妃案裡,程先生的父親用錯了方子,因此事,程家被抄家,程先生的父親被判了斬刑,程先生自己本已入了太醫院,卻已被貶沒了職位,不僅如此,程家後人再也不可入宮行醫,亦不可得任何官職。”
十三年前霍危樓也不過才十歲,可對福公公口中惠妃案卻是有記憶的,十三年前,惠妃有孕待產,臨產之夜卻血崩而亡,產下的男嬰亦是死胎,後來發現其宮內宮人投了毒,而當時的太醫院院正,因用錯了方子救治不力,也被牽連。
霍危樓對此案記憶猶新,是因當年徐皇后母族也牽扯了進來,整個后宮動蕩,建和帝甚至差點因此廢後,而此案牽連宮內宮外近百人,太醫院院正不過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對程家並無印象,卻不想,程蘊之竟是這般出身,牽扯到皇室的案子,難怪當年會離京避禍。
“老奴依稀記得,那時候老奴經常陪著長公主殿下出入內宮,是撞見過程先生的,那時候程先生也不過二十來歲出頭,當是成家不久,因父親還在位,他不過是一尋常禦醫,他父親出事之後,整個程家便也散了,可那案子後來還追查許久,想來是怕再被牽扯入內,所以直接離京了。”
霍危樓微微皺眉,“難怪與林槐是舊識。”
福公公已問了跟隨霍危樓的侍從,知道霍危樓今日的氣是從林家得來的,便試探著問道:“今日他們父女去林家了?是為了那門親事?”
霍危樓將信箋折起,劍眉又緊皺了起來,福公公看的歎然,“侯爺,老奴早就說過,此事不易,您任重道遠,何況啊,這娶妻成婚,頗多繁雜,兩個人若要同心白首,更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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