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凝眸,下意識往竹林之內看去,可就是這一眼,令她背脊瞬間冷汗一片。
鬼影曈曈的竹林裡站著一個人。
薄若幽隻驚悸了一瞬,她一把握緊了燈盞,猛站起身,“誰在那裡!”
一聲冷喝,人動了,就在那人轉身的刹那,薄若幽豁然看清了那人身上所穿衣裳的輪廓,那是一件形製仿照僧袍的襖裙。
“母親信佛,那是一件用鴉青繡祥雲紋緙絲仿照佛門僧袍做的素襖,這世上只有那絕無僅有的一件……”
薄若幽想起了鄭文宴說過的話。
呼吸猛然急促,薄若幽眸色一利,抬步就往竹林裡去,凶手近在眼前,她絕不可能放任其逃走……她開始後悔沒讓繡衣使跟來。
可剛入林幾步,薄若幽便忽的駐足。
林內雜草過膝,紫竹亦密,眼下不過片刻她已難辨那人蹤跡,而手中昏燈所照之地不過咫尺,再往深處追,當真百害無一利。
咬了咬牙,薄若幽決然轉身出了竹林,她顧不上地上積雪路滑,提起裙裾,一路跑著向前院來,她要找霍危樓!
跑的太急,手中燈盞跟著顛簸,忽然,燈盞熄了——
四周本就昏暗,此刻更是徹底漆黑一片,薄若幽呼吸一滯,因適才那一幕而生的驚悸猛然浮上心頭,又變作更深的恐懼將她擭住,身後因風而起的簌簌聲響仿佛人之聲息,一瞬間,她隻覺適才那人在身後追她一般。
薄若幽越發不敢停,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讓她一時連方向都難辨,就在她覺得今夜自己只怕要出事之時,“砰”的一聲,剛跑過拐角的她撞進了一個人懷裡。
猛然出現的光影令薄若幽有片刻的恍惚,而她尚在慌亂,竟第一反應便是要推開身前之人,可下一刻,手被人一把握了住。
“是我——”
低沉的聲音熟悉而懾人,薄若幽驚悸的神魂立刻被這兩字拉了回來,她抬眸,便見霍危樓鳳眸沉沉望著她,薄若幽一愣,刹那間隻覺鼻尖酸了一下。
“侯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凶手!”
薄若幽沒有猶豫,“凶手在東邊竹林裡,請侯爺立刻派人捉拿!”
一口氣說完這兩句話,薄若幽才劇烈的喘息起來,甚至因吸了冷風而嗆咳起來,霍危樓往身後看了一眼,跟著的繡衣使傾巢而動往竹林去,霍危樓卻站在原地望著薄若幽。
得了繡衣使的回報,他並未立刻出來。
薄若幽辦差雖令他滿意,可他堂堂武昭侯,一言一行怎可能被她一小小仵作牽動,他看完了手中公文,因福公公不斷念叨薄若幽獨自一人或許生險,而他又有意夜巡侯府,這才帶了幾人出來查看,卻沒想到薄若幽如此慌亂的撞入他懷中。
薄若幽的驚怕他看的明顯,只是十七歲的小姑娘,再如何不怕屍體,再如何不信鬼神,可與連害三人性命的凶手打了照面,到底驚心動魄。
霍危樓握著薄若幽的手,見她咳的彎下腰身,猶豫一瞬才放開,她面上毫無血色,掌心亦冷汗一片,此時咳的靈秀眉頭擰成川字,很是痛苦。
霍危樓眸色暗了暗,他該早些出來。
薄若幽捂著心口,半晌才緩過氣來,等直起身子時眼底淚光盈盈,卻繼續道:“那人藏在竹林內,身上穿著的衣裳,便是鄭三爺說過的和僧袍一般的襖裙,民女看的很是真切。”
她聲音啞的厲害,霍危樓掃過她面龐,“為何不讓繡衣使跟著?”
薄若幽聽的一愣,也不知霍危樓此問是何意,便垂眸,猶豫一瞬道:“民女知錯。”
分明受了驚嚇頗為可憐,卻又很是恭順,霍危樓便是百丈脾氣,也發作不出,何況,他本就是不將喜怒露在外之人,他沒多言,抬步往竹林走。
薄若幽看他一瞬,連忙跟了上來,霍危樓雖是身高腿長,卻走的不快,等再回到竹林邊,薄若幽已恢復了從容鎮定。
繡衣使們執著燈在竹林內穿梭,霍危樓剛走到跟前,便看到石碑旁燃盡了的香燭,他眉頭微蹙一下,此時一繡衣使上前道:“侯爺,林中無人。”
薄若幽忙上前道:“人已逃了嗎?我不會看錯,適才定是有人的。”
那繡衣使接著道:“的確有人來過的蹤跡,且不止一處。”說著,那繡衣使轉頭看著薄若幽,“薄姑娘可是追進了林子裡?”
薄若幽點頭,“是——”
話音剛落,霍危樓便看向她,“你獨身一人,竟敢追進去?”
這語氣似有不滿,薄若幽忙道,“沒進多遠,只有幾步,正是想到民女不敵那人,所以才又出來了。”
霍危樓眉頭微展,那繡衣使又道:“薄姑娘幸而未追進去,這林中頗為複雜,且看其蹤跡,那人在竹林內並非一時半刻,或許,在薄姑娘到竹林之外時,那人就已經在了。”
薄若幽一陣頭皮發麻。
霍危樓又道:“可能推斷那人逃往何處?”
繡衣使搖頭,“從留下的痕跡看,那人東西兩邊都有出入,西邊出去是祠堂的方向,東邊出去是府內一處快要乾涸的荷塘,此刻荷塘之上全都被凍住,暫時未發現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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