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福了福身,“是,此番去後,民女多半不再回青州了,這幾年多謝大人照拂了。”
賀成昨夜便知薄若幽早晚要離開青州,卻不想這變故來的如此之快,想到這幾年薄若幽替她解了不少難破的案子,心底一時五味陳雜,“哪是我照拂你,是你幫了我不少才是,你如此突然,我連贈禮都未備下。”
薄若幽笑開,“大人不必費心,大人一臉疲憊,可是昨夜審了一夜?”
賀成歎了口氣,“是啊,昨夜傻姑先招供了,後來便主審玉嬤嬤,本以為她不再辯駁,誰知此人頑固的很,到了天明時分方才交代了,那祠堂內有機關,那被藏起來的孩子,五歲之前她還貼身照料,後來幾日才往暗室去一次,隻以暗窗送水食衣物,連照面都不打,因此竟未發現裡面藏著的人已換了,後來聽她言辭,見侯爺來了便存了毀掉機關暗室,不顧那孩子死活之意……”
賀成唏噓連連,薄若幽想起這幾日府內見聞,心思亦是沉重,賀成又道:“那鄭五爺倒也招了,不過他之罪行簡單,不外乎是當年知道雙生之事,亦知藏於祠堂之中,玉嬤嬤看守,這些年來,卻是未曾見過那孩子一面,眾人故意將她忘了似的,又說本想等外面這個與二殿下大婚之後將她送走,怕她看到眾人的臉生出變數……”
薄若幽轉而問:“傻姑交代了什麽?”
賀成聽到此問神色微松,“傻姑是問什麽說什麽,兩年前大小姐救了她,她心懷感激又將大小姐救出了枯井,她覺得自己和大小姐二人面上皆有疤痕,顯得十分相似,又想報恩,便拿她當做至親一般,這兩年間大小姐幽靈一般在府內行走,她在地下許多年起初本是不習慣,可傻姑是個實心的,時時刻刻都幫著她,漸漸才似常人那般。”
“你別看她瘦瘦小小,可她在底下多年當真和那些林子裡住久了的野人一般,悍狠無畏隨時都能拚命,昨夜關她入牢房之時,她竟傷了個衙差,將那衙差的手腕掰折了。”
賀成又歎然道:“可論姐妹,我倒是覺得傻姑和大小姐倒是更像姐妹些,傻姑說大小姐上來之後,想起許多舊事,亦漸漸認清了人,又知道了侯府這些年的變動,她見侯府主子們都過的好好的,好似當真覺得她不在人世了一般,滿府上下還在操心小的那個和二皇子的婚事,心底便生了許多恨意出來。”
“她後來經常假扮傻姑在府內走動,有兩次還和大夫人獨處過,府內人皆看不起傻姑,倒是對她沒那般留意,便被蒙混過去,傻姑說大小姐性情極冷,除了對她和大夫人之外,對其他人皆是防備憎惡,尤其對老夫人尤甚。”
“過年前,得知侯府主子們要在開春後上京城之時,傻姑便發覺她不對勁了,似乎在籌謀著什麽,這兩年來,她摸清了府裡一切人事地形,連下人們何時換值都清楚,大年三十,傻姑存了年飯等她出來吃,吃完之後,她便摸去了佛堂,第二日早上老夫人便出事了,傻姑說她當時就猜到老夫人出事和她有關系。”
薄若幽凝眸:“假大小姐和二皇子婚事在即,整個安慶侯府都要回京城,這一回,只怕整個鄭氏就要在京城安頓下來,最近幾十年內再不會回青州了,而她這個被藏起來的人,自然要被永遠的留在這侯府地下暗室之中,所以她忍不住了。”
賀成頷首,“後來傻姑也問過,可那大小姐卻並不對她細說,她沒法子,隻得繼續縱著她幫著她,然而不知為何,她本有機會對鄭雲霓下手,卻幾次都未下的去手……”
薄若幽聽的皺眉,沉思片刻道:“看似已泯滅人性,可她到底分得清罪魁禍首,她救了傻姑,傻姑又救了她,她亦將傻姑當做親信之人,她自己被關了多年,只怕亦想到過這個妹妹也曾被關過數年,又或者,想最後才下手。”
薄若幽邊說邊搖了搖頭,到底無法明白天姿絕豔的她被陰差陽錯關在地下是哪般感受,因此亦無法全然猜透,想到這一對本可其樂融融的雙生姐妹落到這般田地,心底只有頗多悲歎,始作俑者,從來都不是她們二人。
真正的姐妹未做成姐妹,反倒與傻姑頗有緣分,而傻姑所言,薄若幽自無懷疑,昨夜驚險一面,真的鄭雲霓並未開口言語,她隻以一副冷厲狠辣模樣示人,好似已無常人會有的畏怕心軟。
可薄若幽想,這定然非她全貌,而這世上,或許只有傻姑才知道真的鄭雲霓到底是哪般面孔。
她隻覺心底有些發堵,又問:“那她們姐妹不曾開口?”
賀成苦笑,“大的那個一進牢房就什麽都不說了,她是聽得懂的,可她就是不願開口,人木木怔怔的,靠的近些,便面露警惕厲色,很有些駭人,仿佛也不畏怕這大罪落在她身上,也懶得辯駁。小的那個有些瘋魔之狀,言語間頗多憤懣之詞,問當年細節,她卻又難說的清楚,只怕要關上兩日令她看清形勢。”
薄若幽默然下來,想到大夫人,心底更覺悲戚,這雙女兒皆有錯處,可這個母親何其無辜,她才最令人心疼,一時間,薄若幽甚至希望她的病更嚴重幾分,嚴重到將這些錐心之事徹底遺忘了,瘋癡卻快活的過完下半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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