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這邊,馮明玉嬌羞的立于程瓚身旁,她生得嬌小,越發襯得程瓚高大儒雅。兩人看上去十分的登對。
敬茶之後,婆婆葉氏便拉著她說了一番話,看上去十分的喜歡這個兒媳,又領著她去認親。
程家的長輩妯娌,看到新婦,自然也是客客氣氣的。待走到謝幼貞的身邊,馮明玉才叫道:「三弟妹。」
謝幼貞正懷著孩子,穿了件繡白色梅花對襟棉綾褙子,這段日子被養得面色紅潤,看上去豐腴了不少。和正值二八年華的馮明玉比起來,自然顯得穩重了許多。
不過按照輩分,還是客客氣氣的喊了一聲:「二嫂。」
又讓身邊的福哥兒喊她二伯母。
福哥兒看到馮明玉站在二叔的旁邊,小小年紀的他自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可這會兒聽著她母親叫他這樣喚他,自然是不願意的,癟癟嘴道,「你不是我二伯母。」然後就用力的瞪了她一眼,覺得是她搶走了屬於原本二伯母的東西。
馮明玉端著笑意的臉一下子僵了僵,下意識捏了捏衣擺,努力平復心情。
她嫁給程瓚之前,對程家的事情自然也瞭解了不少,曉得沈氏在程家的時候,人緣並不怎麼好,卻獨獨和程三爺的妻子謝氏走得近。其原因是,這謝氏和沈氏是表姐妹,關係本來就好。
雖然知道總會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可這福哥兒只是個孩子,她是不能和他計較的。
馮明玉一時也只好笑笑。
身旁的葉氏也說:「你不要太計較,這孩子平日就給他爹爹慣壞了……」
其實不單單是程玨,葉氏平日也是很疼他的。小孫兒聰慧伶俐,葉氏最看好他,自然對他偏袒一些,何況當初謝幼貞生福哥兒的時候損了身子,程玨對謝幼貞又如此專一,這孩子恐怕就是程玨的獨子了,自然備受寵愛。
就是因為這樣,先前看到沈令善和福哥兒這麼親,葉氏看著也有些覺得不舒服。
都這樣說了,馮明玉當然也不好計較,就將準備好的禮給他。
馮家家底殷實,馮明玉出手也是十分闊綽的,幾位妯娌看她自然也面露笑意。
認親之後,馮明玉便回了錦宜居。
看到上前伺候的那個叫做素和的丫鬟,身段窈窕,容貌生的十分清麗,應該是程瓚的通房。
畢竟程瓚快而立了,沒有妻室的時候,身邊總是要有女人的。出嫁之前,母親也和她說了很多,這方面,她不能強迫程瓚專一。
儘管做好了心裡準備,可一想到昨晚程瓚對她的溫柔,再看素和的時候,就想到程瓚也那樣溫柔的對她,而且比她還要早……
馮明玉心裡也有一些不滿。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可真正面對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表面賢良淑德,可真正又有幾人能做到這樣的大度?畢竟她對程瓚是真的喜歡……
正煩惱的時候,就有丫鬟來稟告,說是小公子過來給她請安了。
程瓚哪裡有什麼小公子?只不過是一個不明來路的庶子罷了。又想到剛才那福哥兒對她的態度,這剛離家的小女兒,便生出幾分委屈來。
壽哥兒很快就走了進來,看到她,怯怯的叫了一聲「母親」。
馮明玉抬眼,這孩子看上去瘦瘦小小,半點都沒有剛才福哥兒的開朗。馮明玉是本能的不喜歡這個孩子的,可想到程瓚非常疼愛這個孩子,也只好親切的把他叫到身邊來,和他說了一些話。
壽哥兒因早產的關係,生的怯懦,說話也是磕磕絆絆的。馮明玉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最是不喜歡這等唯唯諾諾的性子,和他說了一會兒話,就覺得沒意思了。
謝幼貞和程玨回去之後,越想越替覺得心塞,就對程玨說:「我看到母親和二哥都對二嫂那麼好,心裡有些不服氣……倘若那個時候,她們對善善有一半的好,她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
剛開始還好一些呢,後來沈家沒落之後,葉氏的態度就變得很快。
程玨想了想,就安慰她:「不要多想,事情都過去了,現在她嫁給了江嶼,不是過得很好嗎?」
是啊。謝幼貞喃喃慶倖道:「幸虧她過得好……」程瓚看不到善善的好,總是有人將她當成寶的。
程玨看她養得圓潤的臉,想到當初在程家的沈令善……就把她輕輕抱到懷裡,「懷著孩子,不要想那麼多。」
謝幼貞嗯了一聲。覺得他對她越來越好了,現在她又順利的懷上了孩子,倘若是個女孩兒,她這輩子就滿足了。她抬起頭,看著程玨風流倜儻的模樣,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小聲的說:「你對我真好。」
程玨笑了笑,心裡卻是有些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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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將至,沈令善領著江嶸和椹哥兒去廚房,和魏嬤嬤她們一起做月餅。她倒是不太懂這些,只覺得好玩兒,江嶸和椹哥兒也玩得十分起勁兒。魏嬤嬤瞧著她開心的樣子,也由著她去。畢竟她還是喜歡夫人開朗些的樣子。
沈令善就對江嶸說:「魏嬤嬤做的酥皮月餅可是一絕,到時候你們多吃點兒。」
江嶸很喜歡吃甜食,月餅自然也愛吃,就和椹哥兒說:「我喜歡吃豆沙餡兒和棗泥餡兒的,你喜歡吃什麼餡兒的?」
椹哥兒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江嶸睜大了眼睛,居然還有人不喜歡吃月餅的。然後反應過來,就高興的說:「那好,待會兒不要和我搶,我要吃很多。」
椹哥兒點點頭:「都給你。」
正忙著,東院那邊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過來了,說是要請她過去一趟。沈令善想了想,就回屋換了一件繡折枝玉蘭品月色素緞衣裙,到老太太的瑞鶴堂的時候,就看到沒有別人,就老太太,手邊是穿了件墨綠小袍的茂哥兒。
沈令善垂了垂眼,有些明白老太太要和她說什麼了。
老太太看著她大著肚子,自然是讓她坐下,還命丫鬟給她多墊了一個墊子,十分的體貼。
茂哥兒也朝著她喊了一聲大堂嫂。
無事獻殷勤,這個道理沈令善還是懂的。
沈令善問:「祖母找孫媳可有什麼事情?」
老太太這才開口:「今日我找你來,的確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幫忙……」她伸手摸了摸茂哥兒的腦袋,「你看,茂哥兒是不是瘦了些?這孩子,從小就長得白白胖胖,如今……」
沈令善沒有說話。
老太太就說:「眼看快要中秋了,你二嬸嬸一個人在清心庵,總歸是想家的。上回的事情,的確是她錯了,不該在你和嶼哥兒面前胡言亂語,還拉著你去……」見阮氏的事情,老太太也不想提,若要追根究底,這件事情和她也是脫不了關係的。
「我知道你二嬸嬸她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如今也快半年了,若是教訓,也吃了教訓了……別人倒是無所謂,可茂哥兒年紀還小,當真是離不得母親的。」
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也是快要當母親的人,將心比心,也不忍心看到茂哥兒和母親分開罷。」
沈令善想了想,茂哥兒雖然無辜,可是郭氏的事情,她的確不能做主。
這觸及到了江嶼的母親。
江嶼雖然不說,可她能明白,他對這件事情還是介懷的。郭氏雖然是陰差陽錯讓她知道了阮氏的事情,可多多少少也被波及到了。
江嶼恐怕是不太待見她的……沈令善如實道:「孫媳知道祖母的意思,可是國公爺的脾氣,祖母最清楚,這件事情,孫媳真的不好和他說。」
老太太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恢復過來,語重心長道:「我自然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知道嶼哥兒最聽你的話,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會同意的。」
雖說已經分了家,江嶼插手不到江家的事情,可郭氏到底得罪了江嶼,只要他不點頭,她就沒有辦法把郭氏從清心庵帶回來。
沈令善還是那句話,沒有任何動搖。
沒想到她的性子這樣倔,老太太心下有些生氣,她都這樣說了,這沈氏居然如此不識抬舉。枉她先前還千方百計的對她好,拉攏她,這沈氏卻是半點都不知感恩。
老太太的面色沉了沉,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再另想法子……你懷著孩子,回去歇息吧。」比之之前的態度,倒是冷淡了不少。
沈令善起身,和老太太道了別。
從瑞鶴堂出來,魏嬤嬤便道:「這老夫人是什麼意思?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讓您去做……當初那二夫人是最見不得您和國公爺太太平平過日子的。這樣惡毒心腸的人,就該一輩子關在清心庵。」
沈令善沒有說話,她雖然知道茂哥兒是無辜的,對他也有一絲憐惜,可她是江嶼的妻子,比起這絲憐惜,她總是站在江嶼這邊的。江嶼不太希望她和江家這邊多來往,所以不管是說話還是態度,她也不需要太顧及什麼。
拒絕了一次,下回老太太就不會來找她了,倒是解決了後顧之憂。
遠遠的,就看到對面長廊,有一抹纖細的身影立在那裡。魏嬤嬤也順勢看了過去:「那不是表姑娘嗎?旁邊的那位,好像是江家二爺。」
的確是虞惜惜。
……好像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沈令善記得,去年這虞惜惜來齊國公府來得很勤快,今年好像不怎麼來了……特別是郭氏去了清心庵之後。按理說,虞惜惜是最希望郭氏回來的,不然她這個身份住在江家,總是有些尷尬。可她卻沒有來她這邊替郭氏求過情。
沈令善覺得也沒什麼好看的,就回齊國公府去了。
等江嶼回來的時候,就問了她這件事情:「祖母叫你過去可有什麼事情?」
怎麼回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問她今天做了什麼事情,和什麼人接觸了?他那樣一個公務繁忙的人,怎麼老是關心這些瑣碎的事情。
沈令善就如實將事情說了。
江嶼聽了,摸了摸她的頭,用表揚的語氣說:「嗯,這樣就行了。日後若還有什麼事情,你也這樣做。不用答應,也別怕得罪祖母,凡事有我。」
覺得她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隨時都可能被被人糊弄似的。
當她是小孩兒似的。
沈令善笑了笑,卻十分喜歡這種感覺。
畢竟她的確沒有他這麼聰明……想到了一件事情,沈令善他起頭,笑盈盈的看著他。江嶼看著她也眉目含笑,俯身親了親她的臉,問道:「怎麼了?」
沈令善沒有多少猶豫,便和他說:「你在這裡等我……」
然後轉身進了臥房。
將上回在宋家門口,那個小男孩兒給她的信拿了出來。出來走到江嶼的面前,她把信遞給他,「這是上回順哥兒洗三禮的時候,我在宋家門口,有個小男孩兒給我的。」
江嶼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過來,將信打開,看了看。
看完之後,他就望著她。
沈令善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表情,就奇怪道:「怎麼了?」頓了頓,小聲的問道,「……你不願意幫我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