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將靈識往外掃去,發現洞府不遠處,一個穿著彩色衣裙、圓臉圓眼睛的少女正在攻擊洞府,嘴裡叫著:“小烏龜,快點出來,咱們打一架!”
楚灼心一動,大慨明白這少女是何人,轉頭朝趴在碧尋珠身邊埋頭吃烤肉的小烏龜說:“玄淵,外面來了一個漂亮的小姐姐,要找你打一架。”
瞬間,萬俟天奇等人都抬頭看過來。
玄淵頭也不抬地說:【她是海兔,主人,你告訴她,我不打架。】
幻虞邊吃邊將玄淵的話轉述給楚灼。
楚灼聽罷,想到住在黑棘林西北邊的那群半妖,抱著小妖獸起身,說道:“你們先吃,我出去看看。”
眾人聽罷,很放心地將這事交給她,打算先吃了再去湊熱鬧。
楚灼走出洞府,將少女擊來的一道水靈波接住。
發現從洞府裡出來的並不是那只小烏龜,而是一個人修時,海兔嚇了一跳,想要將擊出去的水靈波收回來時已經遲了。
不過等她發現,這人修輕而易舉地將她的攻擊擋下時,她心中大驚。
“你是誰?”海兔警惕地問,她看不出楚灼的修為,心知定是很高,說不定比搶她洞府的小烏龜還高,頓時心中一緊,問道:“洞府裡的那只玄龜呢?你是不是對它……”
楚灼見她滿臉緊張,不由得有些驚訝,眼睛一轉,淡然地說:“你說那只玄龜?被我揍一頓趕走了。”
“它去哪裡了?”海兔趕緊問。
“我哪知道?反正它受傷挺重的……”
“你、你竟然傷它!”海兔差點炸毛。
楚灼饒有興趣地看她,“你這麼生氣作甚?我聽說這洞府原本是你的,是那只玄龜搶了你的洞府,你應該恨它才對吧?”
“才沒有,我們是公平競爭,誰輸了就誰離開。”海兔反駁。
楚灼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她。
海兔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人修分明耍她玩呢,否則怎麼會如此耐心地和她周旋,任她叫囂?她雖然不是很聰明,可也不是太笨,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心中一松,海兔忙收起臉上的神色,恭敬地道:“海兔見過前輩!還望前輩告知晚輩,洞府裡的玄龜不知在何處?”
楚灼笑道:“它自然在裡面,等會兒就出來了。”
海兔得到答案,心裡松了口氣。她見楚灼神態可親,修為雖高深,卻斂起氣息,絲毫不讓人感覺到壓力,不由好感倍增,問道:“這位前輩,不知你和那只玄龜是什麼關係?”
“哦,這個啊,它是我兒子。”楚灼面不改色地說。
海兔眨了下眼睛,一臉恍然,“原來它是前輩你和玄龜生的龜兒子。”
楚灼:“…………”
封炤:“…………”
楚灼輕咳一聲,天之河的妖獸是不是都這麼呆?還是這只海兔和半妖是特例罷了?
等玄龜吃飽喝足,出來時,就看到洞府不遠處,和楚灼相談甚歡的海兔姑娘。
海兔背著一柄由荊棘煉製而成的紅棘叉,身穿一襲彩色衣裙,端的俏麗活潑。
她見玄淵出來,忙朝它揮揮手,說道:“小烏龜,原來是你娘來找你了,你怎麼不和我說?你是不是要和你娘離開天之河?西北邊的那些半妖怎麼辦?你不管啦?”
眾人:“…………”哪個是玄淵的娘?
小烏龜也是一臉莫名其妙,黑豆眼有些暈,【我娘在哪?】
海兔指著楚灼。
楚灼一臉聖母笑,十分無辜。
小烏龜黑豆眼更暈了,心裡也十分納悶,【這是我主人,主人的骨齡只比我長十歲,她怎麼可能生我?】
海兔眨巴了下眼睛,理直氣壯地說:“這有什麼?人修和咱們妖修是不同的,聽說人修天賦異凜,十歲能生崽子的也不少的。”
小烏龜更暈了。
萬俟天奇一群人也被這女妖給說暈,到底是誰灌輸她這種錯誤的認知?
海兔的修為不高,人王境八重的修為,在大荒界這等修為不算什麼。
至於荊棘林中的洞府,其實並非是她自己弄的,而是以前一個在荊棘林中潛修的妖修留下的。
後來那妖修離開天之河後,這洞府就便宜了在荊棘林中長大的海兔。
當初玄淵帶著一群半妖來到荊棘林,發現這片荊棘林不僅隱秘,而且水草豐茂,魚群眾多,是一個天然的水中牧場,不管哪只妖獸在這裡安家,都不虞吃喝,十分適合讓被迫害的半妖躲藏棲息,便跑過來和荊棘林中的原主人打了一場,讓荊棘林易主。
海兔的地盤就這麼被一隻好戰的淵屠玄龜給搶了。
海兔雖然與世無爭,性格單純,但被一隻比她年紀還小的玄龜搶地盤什麼的,自然不高興,於是有事沒事都跑過來找小烏龜打一架,算是磨礪自己的戰鬥。
小烏龜打敗海兔後,除了搶她的洞府外,並未將她趕走,而是讓她住在荊棘林的東邊。
一年多的時間裡,這一龜一兔時常打架切磋,不知不覺中,彼此也說得上話。知道玄淵的來歷,以及它所做的事情,讓她充滿好奇,不知不覺間,和玄淵的往來變得頻繁起來。
海兔是個性子活潑單純的,很快也和西北邊的那些半妖們混熟,對半妖的處境非常同情,是天之河中,難得沒有鄙視半妖的妖修。
楚灼三言兩語就將海兔的祖宗十八代摸清楚,對這只單純的海兔還是挺喜歡的。
她朝海兔道:“先前多謝你照顧玄淵,至於西北的半妖,你放心吧,我們玄淵是個負責任的孩子,它不會放著不管的。”
海兔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楚灼,說道:“玄龜娘,你放心,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說,晚輩也可以盡綿薄之力。”
眾人:“…………”玄龜娘是什麼鬼?
楚灼面色不變地說:“那就謝謝你。我聽玄淵說,你和西北的金瑚的交情不錯,屆時還要麻煩你幫忙帶路。”
玄淵:= =!它沒說啊!
“你放心,交給我。”海兔拍胸脯,覺得玄龜娘真是個好人,原來外面的人修也不是個個都是壞的。
眾人看看和海兔聊得熱火朝天的楚灼,又看看蹲在楚灼肩膀上一臉深沉的小妖獸,都有種無法直視之感。
楚灼是玄龜娘,那封炤算什麼?
直到海兔離開後,一群人方才返回洞府。
萬俟天奇將小烏龜抱過來,敲敲它的鬼龜,嘿嘿地笑道:“玄淵,剛才那小姑娘挺可愛的,而且很關心你,是不是你找的媳婦啊?”
瞬間,所有妖都看過來。
楚灼不知道萬俟天奇怎麼會得出這一個結論,無語地看他。
玄淵一雙黑豆眼更呆了,呆呆地說:【她太聒噪,一點也不溫柔,也不會做好吃的,年紀還比我大,我不要這種媳婦。】
眾妖:“…………”
萬俟天奇還想問,碧尋珠輕咳一聲,說道:“別帶壞幼崽。”
萬俟天奇只好灰溜溜地跑去和火鱗嘀咕起來。
楚灼他們在洞府裡休息了一天,翌日便和海兔一起去西北的紅刺果林。
一路上,海兔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玄龜娘,這些都是你的夥伴麼?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半妖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楚灼和氣地說:“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和親人,我們是從域外來的,至於半妖的事,我還要看看。不過海兔姑娘能如此熱心地幫助他們,我也很驚訝,沒想到妖修中還有海兔姑娘這樣熱心助妖的……”
海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摸摸後腦勺,說道:“我覺得半妖很可憐,他們原本是沒開智的妖獸,給他們時間,說不定能開智,將來能走上一條修煉之途。卻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被換形丹硬生生地毀了,還要遭遇如此多的不公平。”
眾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看她。
楚灼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輕歎道:“是啊,這道理明明很容易懂,卻有那麼多人並不放在心上。”
萬俟天奇心裡也有些難受,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露出陰暗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快就到紅刺果林。
遠遠的,就看到那一片高大茂盛的紅刺林,枝頭上掛著一顆顆紅色的果子,點綴在鮮紅的荊棘刺上,誘人又危險。
“這紅刺林中有天然的幻陣,不小心就會陷入幻境,會受傷的。”海兔給他們介紹,“有這陣法在,半妖們躲在這裡,也不會被發現。”
楚灼看了看紅刺林,轉頭看向幻虞。
幻虞掃一眼就看出幻陣的情況,朝楚灼說:“主人,這幻陣並不厲害,不過如果讓我佈置一下,它能升幾級。”
海兔吃驚地看著這小蘿莉。
楚灼贊許地摸摸她的腦袋,對海兔道:“海兔,你能幫我通知一下紅刺林裡的半妖麼?”
海兔姑娘很爽快地領命,變成一隻手巴掌大的海兔,鑽進紅刺果林中。
一會兒後,幾個半妖尾隨海兔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額頭有不規則的金色鱗片的半妖,容貌同樣十分妖冶,只可惜右臉頰到下頜處有一道焦黑的疤痕,以修煉界的情況,能留下這樣的疤痕,可見傷他之人的手法非同一般。
伏青和憂慈也在。
“玄龜大人,是你麼?”那臉上有疤的半妖激動地說。
已經變小的小烏龜趴在碧尋珠肩膀上,朝他道:【是我,金瑚,這些是我的同伴……】
伏青和憂慈也上前恭敬地和楚灼見禮。
金瑚感覺不到楚灼等人的修為,同樣恭敬地上前行禮,說道:“幾位大人,我聽伏青說了你們,感謝你們的幫助。”
楚灼微微一笑,說道:“不必如此,玄淵受你們恩惠,我們幫你是應該的。”
金瑚是個聰明的,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心中有幾分苦澀。
當初他們走投無路,恰好被那只玄龜救下,為報答它的救命之恩,方才會帶它去地心靈水那兒。
金瑚原本不知道地心靈水的,只感覺那東西不同尋常,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從一個妖修那兒得知這地心靈水是為天之河的四位鎮河尊者準備的。
若非他們對半妖如此,他也不會一不做二不休地帶一隻玄龜去偷了。
只怕等他們發現地心靈水被偷時,這天之河將不平靜,屆時還不知道多少半妖受害。
想到這裡,金瑚心裡沉甸甸的,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恭敬地將楚灼一行人請進紅刺果林。
楚灼發現,金瑚對這紅刺果林中的幻境陣點一清二楚,每走一步都大有深意,讓她頗為意外。
金瑚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半妖,比起伏青的精明外露,金瑚的聰明是一種大氣沉穩,行事不焦不躁。他化形已經有二十七載,經歷的事情很多,看透世事,方才沉澱成這般性格。
以半妖三十年的壽齡,再過三年,他就會隕落。
這對於半妖來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似乎是看出楚灼等人的疑惑,金瑚主動道:“我以前伺候過一個人修,那人修是陣法師,精通幻陣,看我有興趣,便教我一些……”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悵然的神色。
楚灼瞥他一眼,雖不太明白他為何露出這種表情,但能肯定,他和那陣法師的結局不太好。
穿過紅刺果林後,來到一處崖壁,崖壁中可見無數不知延伸至何處的裂縫,能容納半妖鑽進去,一看就知道,這是半妖的退路。
崖壁前,是用荊棘搭成的幾座木屋,一群半妖站在木屋前,用一種膽怯的目光看著進來的人。
楚灼看了看,發現這裡的半妖有百來個。
金瑚帶著他們走進一間面積最大的木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幾位大人,此地資源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
楚灼等人沒說什麼,隨他進屋,在一個像廳堂的地方坐下。
楚灼也不等金瑚說話,開門見山地說:“你們和玄淵之間的事情,我已經聽玄淵說了,因為玄淵的庇護,你們半妖才會選擇來黑棘林躲藏避禍。只是這並非是長久之計,玄淵不是天之河的妖獸,它遲早要離開的。”
金瑚自從聽伏青說過他們後,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他也不例外。
他正想說什麼,又聽到那女修說:“不過,你們確實對玄淵有恩惠,我們不會坐視不管,不知你們有什麼願望,儘管說,我們能幫的自會儘量幫忙。”
金瑚只是沉默地低頭,沒有說話。
伏青暗暗地扯了扯金瑚的袖子,臉上露出焦慮的視色,一邊看著楚灼。
楚灼朝她露出溫和的笑容,示意她不必緊張。
伏青的心驀然一松,眼眶一熱,突然忍不住想要流淚。
金瑚猶豫了會兒,看向海兔,突然道:“海兔姑娘,能請你先出去麼?有些事情,我們不想將你牽扯進來,以免給你帶來危險。”
海兔怔了下,正想說自己不介意,就見楚灼朝她笑了笑,和氣地說:“海兔姑娘,我這裡有一些東西,麻煩你拿出去交給其他的半妖。”
說著,將一枚儲納戒交給她。
海兔只好道:“那行吧。”
等海兔出去後,金瑚深吸了口氣,問楚灼:“這位大人,你可知地心靈水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