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荊關外,統兵的主帥乃是遼軍最年輕、最出色的將領耶律修哥,今日他奉命把守金沙灘,接到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擋任何宋軍通過這片區域。
此時遼軍排成一個攻守平衡的鐵通大陣,五千名弓箭手已經嚴陣待命,看著區區百餘騎衝過來的宋軍,耶律修哥仔細地觀察著這百餘騎兵的動向,他們的堅韌和勇猛,讓這位愛才如己的將軍在心中贊道:大宋果然是人才濟濟!
這時,有名將領問道:“將軍,要不要讓弓弩手射殺這些不要命的宋軍?”
耶律修哥手握著令旗,注視著那已經被遼軍全麵包圍住的百餘騎兵,遲遲沒有下達亂箭齊發的命令。
楊令公率領的百餘騎兵衝入遼軍大陣後,很快就被遼軍分成數個包圍圈,只見上百面藤牌豎起來,並徐徐逼近他們。
這時,楊令公十分清楚眼下的局勢。就算遼兵不動手,但只這樣圍困,就算他想殺出去,恐怕都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楊令公揮舞著大槍,接連不斷的剌倒那些遼兵,霍然抬起頭,一眼竟看不到盡頭。
那黑色的戰旗!黑甲的遼兵!黑暗的殺戮!這一片茫茫的黑雲讓人望而生畏。
“潘大人,看來遼軍早有準備,這一次我們想脫險,有些困難了!”
楊令公背靠著潘仁美,喘了一口氣。
潘仁美笑道:“令公,你我肝膽相照,有你這樣的摯友陪老夫共赴黃泉,老夫也不寂寞了!”
潘仁美話音剛落,身邊又有兩名副將一個因為傷勢過重,一個因為被遼兵的長矛刺中,隨即雙雙落馬。
見能夠征戰的將士僅有十數人,而六郎和苗雪雁也不知道到哪裡,楊令公把牙一咬,心一橫,正打算拼命,突然聽到遼軍身後傳來炮聲和喊殺聲……
楊令公和潘仁美忍不住朝遠處看去。
救兵!那有如一道亮白色的匹練,而那道匹練就如同傾瀉而下的水銀,將遼軍的陣型從後面一刀劈開!
只有楊四姐的鐵甲輕騎的鎧甲才會如此耀眼而絢麗!只有楊四姐那無堅不摧的白甲輕騎推進才會如此震撼!
白色的旋風!白盔白甲的巾幗女將手持著一把三尖兩刃刀,在上下揮舞中,不斷的有遼軍呼叫倒地!
那銀盔上飛揚的白色帽纓,明光耀眼的亮銀盜甲,還有閃耀著寒光的長刀!
三千名輕騎低沉的吶喊、三千名戰馬粗重的呼吸,還有鎧甲滾動的鏗鏘聲!
眨眼間,楊四姐的部隊就已經殺到遼軍大陣的中央,距離楊令公也只有百步之遙。
楊令公心中一喜,看向潘仁美。
潘仁美眼含熱淚,道:“救兵終於來了!”
楊四姐一馬當先,以她的勇猛,加上三尖兩刃刀本就是勢不可當,加上眾人都被困在遼軍的大陣中,令她心急如焚,攻擊的勢頭也更加凶猛,儘管遼軍早有準備,但還是被楊四姐殺個措手不及。
眼看楊四姐就要與楊令公等人相聚,但遼兵已一下子穩住陣腳,並呈扇面圍過來,只見層層鐵甲的盾牌兵,眨眼間,她的面前就已經人挨人,盾挨盾,人上有人,盾上有盾,刀槍密布,頓時一座難以逾越的鐵甲之山擋住去路。
楊四姐未加思索,縱馬飛撲向那座如高山般的盾海,並凝聚全部內力在三尖兩刃刀上,而胯下的戰馬更是懂得楊四姐的心思,在距離盾海一丈遠的地方,突然騰空而起,只朝著最上面的鐵甲盾牌兵踏上去,隨即一聲長嘶!
當戰馬躍上遼兵的頭頂上時,楊四姐以排山倒海之勢連發三刀,身下的盾山頓時被斬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而她身後的輕騎兵趁機推進。
楊四姐一路砍殺,一身的白甲竟被血水染紅,才終於來到楊令公跟前,由於現在身處在戰場,根本來不及能與楊令公言語,只是相互一個眼神,但已經能表達對對方的問候。
楊四姐率領輕騎開始掩護楊令公等人向外突圍,而遼軍大陣被殺得缺口尚未來得及堵上,楊令公和潘仁美已經殺到外圍。
楊四姐看著死去的楊大郎,熱淚流過臉頰。
“六郎呢?”
楊四姐心中猛地一震。
楊令公回頭,隨即默然搖頭,而四娘也急切地問道:“誰有看到六將軍?”
一名副將道:“剛才突圍的時候,我們看到六將軍還在裡面。”
楊四姐將長刀一擺,隨即掉轉馬頭,就要殺回去。
楊令公拉住楊四姐的馬韁,道:“四丫頭,你要去送死嗎?”
楊四姐帶著哭腔道:“爹,六郎還在裡面!”
楊令公嘆道:“你大哥和你七弟已經犧牲,我當然不想六郎再有事,可你現在殺回去,非但救不了六郎,還會賠上你的性命啊!”
楊四姐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去。”
說完,楊四姐掙開楊令公的手,隨即催馬往回殺。
這時遼兵從兩翼包抄上來,雙方展開激烈的白刃戰,而楊令公且戰且退,再回首已經不見楊四姐的背影。
楊令公閉上眼睛,傳令:“撤退!”
角號聲頓時響起來,三千名宋軍輕騎兵開始交替掩護著向拒馬河方向撤退。
而遼軍的騎兵已經分兩翼包抄向宋軍,並在前面逐漸縮小包圍圈。
撤退的長號沒響兩下便沒了聲息,它被淹沒在一陣箭雨中,只見號手連同戰馬的身上皆是利箭,以至於不能瞑目倒下。
眼看著遼軍迅速地聚集在身後方,楊令公深深佩服遼軍主將的統兵能力,因他並不急於猛攻,而是希望用圍困的方法來消磨早就喪失戰鬥意志的宋軍。
而又再次經過一場昏天黑日的廝殺後,楊令公的人馬再次被重重包圍住。
六郎和苗雪雁一直在一起,就在楊四姐殺入重圍時,六郎已經看到楊四姐,但六郎在混戰中戰馬已經斃命,他只能徒步迎戰遼兵,本以為能夠追上楊四姐,與他們殺出重圍,但苗雪雁還在他身後丈遠的地方,因苗雪雁也是徒步殺敵,她手中的寶劍已經成為鮮紅色。
苗雪雁一邊用佛光劍影之卸刃抵擋圍攻她的亂刃,一遍腳下倒踩七星步後退。
苗雪雁明白眼下的局勢,對六郎喊道:“六爺,你不要管我,快跟他們走!”
六郎奮力殺向苗雪雁,他知道若是沒有苗雪雁,他們早就會被後面的追兵追上,她一個女人用血肉之軀擋住千萬名追兵,為他們製造逃生的機會,就算她不是他的老婆,他也沒有丟下她的道理。
六郎殺到苗雪雁的身邊,道:“燕子,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們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殺!”
苗雪雁感激地對六郎一笑,便與六郎背靠著背,逐漸向外突圍,明知道希望十分渺茫,但她也要竭盡全力地拼下去。
隨著遼軍成片倒下,統兵的副將惱羞成怒,終於下達射飛箭的命令,而箭若飛蝗,朝著六郎和苗雪雁射過來,幸好苗雪雁的御劍功底深厚,防禦時得心應手,否則他們早就被射成篩子。
六郎雖然處於困境中,但仰仗有風火雷霆陣護身,如果實在萬不得已,還可以靠它支撐一陣子。
六郎與苗雪雁邊戰邊退,然而遼兵追殺不休,就這時候,楊四姐返身殺回來,一見到六郎和苗雪雁,她興奮地喊道:“六郎,莫怕!姐姐來了!”
見楊四姐出現,六郎和苗雪雁也打起精神。
六郎施展風火雷霆訣,用紫色霹靂炸散遼軍的弓弩手,與楊四姐會合。
六郎道:“四姐,你不該回來啊,這裡太危險了!”
楊四姐厲聲道:“得知你們還被困在遼軍之中,我豈能不管?大哥和七弟已經陣亡,你們再有閃失,我豈能獨活?六郎,你不要說了,我們一起殺出去。”
六郎三人振作起精神,奮力廝殺,終於殺開一條血路,可剛剛與後面的部隊會合時,前方探馬竟回報,楊令公和潘仁美在拒馬河北岸遭受遼軍夾擊,並且傷亡慘重。
六郎急道:“為何不趕快渡河?”
探馬道:“回稟六將軍,拒馬河大橋已經被遼兵用火炮炸毀。”
六郎怒道:“二哥他們有三千名兵馬保護此橋,為何還會遭受遼軍重創?”
探馬道:“六將軍,守衛大橋的我軍遭到數萬名遼兵的圍攻,他們甚至還動用火炮和衝鋒車,目的很明顯,就是想毀掉大橋,雖然拼死抵抗,可擋不住遼兵人多啊!”
六郎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遼兵早有準備,我軍的計劃都在他們的掌控中,那麼另外一座大橋呢?有被有被毀掉?”
探馬道:“目前還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也很激烈,而且現在通往另一座大橋的大路全被遼軍封死。”
六郎又問道:“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兵馬?”
統兵官回稟道:“不足一千名。而令公和潘大人已經和我們分散了。”
六郎看了看逐漸圍過來的遼兵,傳令:“向東面突圍,爭取強占那裡的另外一座大橋!”
六郎帶領這支人馬殺往東面,途中又遭遇到遼軍的圍攻。
這一次竟是遼國大軍師九天玄佛親自帶兵殺到,六郎知道這凶僧厲害,並不好對付,但也要硬著頭皮一戰。
六郎和九天玄佛一交手,九天玄佛頓時大吃一驚,他想不到對方一個小將,居然有這麼厲害的元神,而見六郎尚未使用大招,無法知道他確切的實力,便更加小心地應戰。
六郎本就不是九天玄佛的對手,加上九天玄佛小心迎戰,簡直無懈可擊,但六郎無心迎戰,在倉促中發出一記風火雷霆訣,隨即就撤退。
九天玄佛用強勁的護身馗羅封開六郎的殺招,心中暗道:這小子雖然功力不弱,但好象還未能修煉成修神界的至高法系攻殺,哼哼!看我收取你的元神,正好用來促進我的神功!想到這裡,他高喝一聲:“休走,看我鬼舞寶輪的厲害!”
六郎猛然回頭,就見九天玄佛頭頂蒸騰而起十道瑰麗的馗羅,飛速旋轉著形成強大的輪盤,朝著他罩過來,六郎見狀不妙,急忙喚出風火雷霆陣禦敵,但那鬼舞寶輪纏繞在六郎的頭頂上,如同一條猙獰的惡龍般要將六郎一口吃掉。
楊四姐見狀,自然知道六郎遇上極為強勁的對手,於是偷偷取下天寒白玉弓,並拿出三枝黑羽狼牙箭,對準九天玄佛射過去,那枝支箭乃是一快兩慢,讓九天玄佛目不暇接,儘管他極力閃躲,也被第三枝箭射中屁股,好在他神功蓋世,肉身已非普通武功可以損傷,但對於九天玄佛來說,這可是奇恥大辱,因這些年在江湖中還從未有人能傷到他的肌膚,而楊四姐若是換成普通弓箭,也未必能射穿他的護身馗羅。
九天玄佛在盛怒之際,楊四姐已經飛身趕到,對準他的頭就是一刀,那三尖兩刃刀砍在九天玄佛的護身馗羅上,隨即濺起無數的火星。
九天玄佛怒吼道:“可惱!看我的修羅冥界波。”
說著,九天玄佛使出攻擊力最強的修羅冥界波,朝著楊四姐和六郎打過去。
只見一道道黑色的閃電、一條條猙獰的鬼魂夾雜著盤旋翱翔的黑色巨龍,將六郎和楊四姐團團圍住。
苗雪雁見六郎兩人受困,連忙上前助戰,而她的佛光劍影之卸刃可以用來破解修羅界的大招。
雖然九天玄佛的修羅冥界波十分厲害,但他發招時,攻擊的目標是楊四姐和六郎,讓苗雪雁有餘力使出天山御劍的防禦劍法化解他的大招,助六郎和楊四姐脫離險境。
九天玄佛見狀怒極,看了苗雪雁一眼,心想:還有個天山御劍高手,看本座先擒了你再說!想到這裡,九天玄佛再次施展修羅冥界波,隨即攻向苗雪雁。
苗雪雁頓時大急,再也顧不得留力,連忙使出千回落英劍。只見寒光乍起,明滅不定,不及一瞬的時間內電漩星飛,銀光灑落,而原本一個不及三尺的雪銀劍圈頓時暴漲成圓形光屏,並罩住九天玄佛,儘管那光華驟盛,劍氣千重,但苗雪雁深知她的功力尚欠火候,而天山御劍招術再精妙,也傷不到九天玄佛的法身,僅能靠天山御劍的威力,暫時拖住九天玄佛,讓六郎和楊四姐能快點逃生,便大聲喊道:“六爺、四姐!你們快逃啊!”
六郎和楊四姐也使出渾身解數,剛要全身而退時,卻見苗雪雁隻身一人,被九天玄佛的修羅冥界波困住,根本無法脫身,但九天玄佛要想一下子殺死苗雪雁也很困難,所以他又加了一成功力。
阿納烏龍和蕭爾丹見狀,立即上前幫忙。阿納烏龍生性狡猾,善於暗中偷襲,見苗雪雁全心應付九天玄佛的修羅冥界波,便陰陰一笑,飛身躍到苗雪雁身後,一揚手發出獨門暗器,名喚透骨銀針,鋪天蓋地朝苗雪雁射過去。
楊四姐喊道:“燕子,小心!”
說著,楊四姐急忙取下天寒白玉弓,並拿出兩枝黑羽狼牙箭,對準阿納烏龍罵道:“賊子,受死!”
苗雪雁已經聽到身後風聲,幸好她的佛光寶影之卸刃練得爐火純青,身子一微,一片劍雨潑出去,數點星爆火花激飛,就見阿納烏龍發出的透骨銀針,有些被苗雪雁劍峰一絞,頓時化成星雨銀粉,隨風飄散,而有些則被蕩開,射向在四周的遼兵,隨即十數人倒下去。
與此同時,偷襲苗雪雁的阿納烏龍也是一聲慘叫,竟是被楊四姐的神弓絕箭射中,摔倒在地,但礙於遼兵人多,六郎來不及過去要他性命,就被遼兵救走。
苗雪雁的長劍才剛將那透骨銀針絞碎,背後就有道凜然的掌風,竟是蕭爾丹的雷霆大手印已襲來。
苗雪雁聞聲知威,頓時覺得身後的壓力奇大,有如玄龜負山般,而蕭爾丹的雷霆大手印激盪著空氣,撞向苗雪雁的背後,若這一掌打中苗雪雁,苗雪雁不死也重傷,可能還會落個半身不遂,終生殘廢。
然而苗雪雁不能閃躲,她要是回防的話,不但她、六郎和楊四姐都會有生命危險,因為這時九天玄佛已經將功力升華至最高,即使蕭爾丹不攻擊,苗雪雁也難脫離九天玄佛的殺招。
苗雪雁心念電轉,已有主意,只見她美目驚現殺機,神情駭人,而蕭爾丹在苗雪雁身後出掌,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那股強烈的殺氣卻如江河滿溢般散開。
苗雪雁將千回落英劍運到極致,然後勁聚後背,就以血肉之軀硬接下蕭爾丹的雷霆大手印,同時手腕一轉,劍尖倒反回刺,險之極矣的貼肉而過,由腋下穿出,刃吐銀光,寒氣如劍,指向蕭爾丹的心窩。
當蕭爾丹一掌拍中苗雪雁的後背時,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覺得心口驟冷,仿佛要結冰似的冰寒徹骨,就好象千萬根細長尖針同時刺向左胸,令他中氣為之一窒,令蕭爾丹知道縱使他暴發掌力,能置苗雪雁於死地,他也絕難活命,猶豫之際,掌上力量就收了三分,打算全力後退,但苗雪雁已經抱定決心,要他的性命,只求幫六郎幹掉一個強勁的對手,根本無暇顧及自身的安危。
苗雪雁這一劍透穿蕭爾丹的前胸,雖然他縱身而逃,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手搗著胸口,神情甚為凄涼,估計已經很難活命。
雖然一劍絕殺蕭爾丹,但苗雪雁也被蕭爾丹擊中一掌,而她受傷頗為嚴重,只能強忍著腹腔中涌上來的鮮血,但卻又被九天玄佛的修羅冥界波擊中,身如斷線紙鳶般飄飛出去,隨即摔在地上。
六郎見狀,驚恐地飛身撲向苗雪雁,再看她胸前已經沾滿鮮血。
苗雪雁躺在六郎的懷中,沒有說話的力氣,只是欣慰的一笑,兩行眼淚便流下來。
六郎一陣心痛,呼道:“燕子,你要堅持住啊!”
九天玄佛繼續施展絕技,楊四姐舞著三尖兩刃刀上前阻擋。
楊四姐紅著眼睛,眼底似乎都要噴出火焰,她拼著全身的力氣,將力量轉化到刀鋒,勢必要斬落九天玄佛的人頭,儘管楊四姐勢不可當,但真想要打敗九天玄佛,只靠蠻力和神勇還不夠,因為要殺九天玄佛就必須先破他的法身,可楊四姐沒有這種本領,她衝上來,也只能拖延時間而已。
時間一久,楊四姐已經頂不住,而六郎看了看身邊,見兵馬所剩無幾,苗雪雁也已經昏迷不醒,生死尚不能斷定,眼看楊四姐要傷於九天玄佛手下,六郎正打算衝上去拼命。
在這關鍵時刻,斜下裡殺出一支人馬,將圍上來的遼軍殺散,竟是四娘帶領楊二郎、楊三郎與沈靈梅衝過來。
一見到六郎,大家均喜出望外,沈靈梅道:“六郎,都是我不好,那座大橋被我丟了。見四娘殺過來,我才知道你們被包圍了。”
六郎道:“二嫂不要自責,遼兵早有準備,況且人數眾多,我們才會措手不及,這邊的橋如何?”
沈靈梅道:“紫若兒帶兵正在死守,情況也不是太好,遼兵太多了,我和紫若兒的兵馬傷亡慘重,六千名兵馬,現在估計只剩下一半,而見你們這麼久還沒回來,我們就帶一部分的人來了。”
四娘看了看胸前滿是鮮血的苗雪雁,問道:“雪雁怎麼樣了?”
六郎眼含熱淚道:“這一仗,我們傷亡太大了……”
二郎問道:“爹,還有大哥他們呢?”
六郎搖了搖頭,道:“全打散了!”
“會不會還被困在包圍中?”
四娘說道:“你爹為了掩護我,和潘大人又被敵軍困住,我們快去救他們。”
六郎點頭道:“或許吧!四娘,燕子的傷勢很重,若不趕緊醫治,絕難活命,你和二嫂馬上帶她回四平山,找御醫診治,順道請救兵!”
沈靈梅嘆道:“六郎,四平山……四平山已經丟了,九萬名大軍全軍覆沒!”
六郎驚問道:“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
沈靈梅道:“上一座橋一丟,我就感覺到事情不妙,急忙派人回四平山稟報皇上,可派去的人一直沒有消息,後來四平山方向殺過來一支人馬,那是爹跟前的副將王石,他告訴我,四平山遭受到遼軍的圍攻,皇上根本不敢抵抗,直接丟下四平山跑回瓦橋關。”
六郎罵道:“這混蛋,他們手握後援部隊,卻臨陣脫逃,這不是將我們釜底抽薪,置於絕地嗎?”
沈靈梅嘆道:“皇上在路上遭受到遼軍伏擊,儘管在眾將士死保下,得以逃脫,但身邊人馬全軍覆沒,而留守四平山的一部分人馬,在經過浴血奮戰後,由於王石將軍知道爹這裡的危險,便帶了剩下的兩千兵馬來支援我們,若不是這兩千名兵馬,我們連現在這座大橋也保不住呢。”
六郎重重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昏君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爹還在敵陣中生死不明。四娘、二嫂,你們帶燕子突圍,並和紫若兒會合,不要堅守這裡了。”
四娘聞言,點頭答應。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但月光明亮,而九天玄佛的十道巨龍還在張牙舞爪地圍困楊四姐,楊四姐要是再得不到援助,恐怕就要敗陣。
六郎指揮著一百名弓弩手,對準九天玄佛狠射,並保護楊四姐撤退,而眼下情景來不及細說,六郎便帶領大家退守拒馬河南岸,與紫若兒合兵一處,並調集所有的弓弩手堅守這座大橋。
六郎看了看苗雪雁的傷勢,將紫若兒和沈靈梅叫過來,道:“你們帶領一隊騎兵帶著燕子突圍,往飛虎城去吧。”
沈靈梅和紫若兒看了看苗雪雁的傷勢,發現情況刻不容緩,但都不放心這裡。
六郎道:“現在我手中還有這三千兵馬,我會將爹和潘大人他們救出來,你們回到飛虎城後,不要發救兵,記住這是軍令,任何人不許違反!”
四娘急道:“可……六郎這樣太危險了,我懷疑遼國出動紫荊關所有的兵力。”
六郎點頭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更不能戀戰。回到飛虎城後,馬上做好堅守一切的準備,並加固城墻的防禦,等我救出爹和潘大人後,會想辦法回飛虎城。你們要是不聽話,傾城出動的話,就飛虎城那幾萬名兵,根本擋不住遼軍鐵騎的一個衝鋒,明白嗎?”
四娘和沈靈梅含淚點頭,便率領一百名輕騎,趁著天黑,往飛虎城而去。
見橋對面的遼軍不像先前越來越多人,六郎猜想他們並不急於殲滅他,而且考慮到拒馬河南岸還有大隊遼軍,即使他要逃,也沒有多大的機會,所以圍攻他的遼軍有部分回撤,應該是全力圍殲爹和潘仁美的兵馬了。
楊四姐更是心急如焚,看了看六郎,道:“六郎,你和二哥、三哥在這裡守住大橋,給我一支兵馬,我要殺回去救爹。”
六郎點了點頭,道:“四姐,你點一千名騎兵,我和你一起去。”
這時,拒馬河南岸的遼軍又圍攏上來,向六郎發動起猛攻,而楊二郎和楊三郎率兵拼死抵抗。
六郎對楊四姐說到:“我們要是一走,二哥和三哥肯定無法守住此橋,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將所有的部隊集合起來,然後殺回去,接著毀掉這座大橋,切斷拒馬河南岸遼軍對我們的合圍之勢。”
楊四姐眼睛一亮,道:“六郎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沒有必要再堅守這裡,況且一旦分兵,就會減弱我們的實力,不如將兵力集中起來,殺遼軍一個措手不及,而且在救到爹後,也不一定非得從這裡退回去,何況這裡已經沒有退路。”
六郎道:“四姐,如果營救成功,我們就沿著此河一路向東,轉戰淤口關,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楊四姐臉上浮現一絲喜悅,道:“六郎,就依你,快傳令吧!”
這時,六郎傳令,將後防的兵馬改為衝鋒隊,由楊四姐親自率領,衝過拒馬河大橋,隨即占領北岸,然後南防的隊伍也相互掩護退回橋北,在退守的過程中,用松油和火點著大橋的橋基,那座大橋頓時就在烈火中傾塌。
六郎四人帶領著三千名兵馬,沿著拒馬河北岸往回殺,在歷經千辛萬苦和浴血奮戰後,終於在前方發現一小隊即將被遼軍全殲的宋軍,六郎隨即衝過去殺散遼軍,救下這支人馬。
一名都統道:“六將軍,令公和潘大人都在前方毀壞的大橋西方五里之處,被遼軍圍困無法脫逃,我等奉命突圍請救兵,可是……”
六郎道:“我知道了,為何爹和潘大人不往東走?”
都統回道:“這裡的大橋被毀,我們本來是往東方殺,可東方遼軍太多,結果一場廝殺下來,我們就被打退好幾裡,而令公見那附近有一座高崗,就率兵占據那裡,並與遼兵周旋,否則我們早被全殲了。”
六郎和楊四姐得知楊令公的下落後,內心踏實許多,但見那十萬名的遼軍,要想將楊令公等人安全救出來,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楊二郎和楊三郎得知楊大郎和楊七郎陣亡的消息後,早就紅了眼睛,不顧一切地指揮著兵馬朝著圍困楊令公的遼軍後防部隊衝過去。
雖然知道這樣猛衝的效果不好,但六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和楊四姐對視一眼後,也只能拼了,便集中所有的兵力,朝一方衝過去。
遼軍的後防十分嚴密,不等楊二郎和楊三郎率領騎兵衝到跟前,就已經亂箭齊發。
儘管遼軍的箭若飛蝗,儘管不斷有人倒下,楊二郎和楊三郎率領的騎兵仍舊拼命衝鋒,而肩膀中箭的楊二郎揮舞著長槍,率領著百餘名騎兵衝過遼兵弓箭手的陣地,以銳不可當之勢衝向戰陣。
楊三郎的大槍劈開一面盾牌,將長矛狠狠刺進遼軍的胸膛,戰馬更直接踏上屍體,帶領前鋒部隊直接撲入遼軍陣地。
周圍的遼軍迅速向缺口合攏,還有一些遼軍開始掩護著退回陣內,並組織陣型猛地反撲,企圖填合缺口,那犀利的弩箭也急射而至,令衝在前面的宋兵連人帶馬地躺倒一大片,屍體幾乎疊得跟人一樣高。
楊四姐一聲呼喝,手中的三尖兩刃刀將一個遼軍的長槍砍斷,那鋒利的刀刃從對方的臉上到胸部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而旁邊一個年輕的遼軍將領似乎被嚇呆,只是拿著盾牌發愣,隨即就被楊四姐反手一刀砍掉腦袋,頸項噴出沖天的鮮血,六郎隨即衝上來,抽出寶劍刺進遼將的戰馬,那讓瀕死的戰馬揚蹄將遼軍踏翻在地。
就是這樣一味的死衝硬撞,令遼軍大陣的缺口被一點一點地撕開,儘管六郎這邊兵馬的傷亡也十分嚴重,但六郎也無暇去想,馬蹄隆隆,血光飛濺,只能踏著遼軍和己方兵馬的死屍,像一把尖刀般將遼軍的大陣刺穿。
然而誰能預料到浴血奮戰、不惜一切代價換來的,竟一個意想不到的結局。
那片土崗上,所有的宋軍剛剛盡數犧牲。
望著遍地的宋軍屍首,楊令公長嘆一聲,仰天笑道:“天亡我楊家將,今日金沙灘,臣有愧於天下、有愧於聖上,金沙灘之敗,令我無顏苟活,老潘,我陪你去了!”
說完,楊令公就將佩劍橫於脖項上。
楊四姐剛殺進重圍,就見到楊令公欲要引劍自刎,急忙喊道:“爹,不要啊!”
然而這時天色漆黑,四處喊殺震天,楊令公根本看不到楊四姐,更聽不到楊四姐的呼喊。
楊四姐拋下戰馬,哭叫著撲向楊令公,但還是晚了一步,隨著鮮血飛濺,楊令公那如山的身軀轟然倒下,楊四姐扔掉長刀,抱住楊令公,隨即放聲痛哭。
在楊令公身邊,楊四姐看到潘仁美渾身已被鮮血染透,他身上有三枝飛箭,還有一處槍傷,而楊大郎也躺在那裡,而楊四姐摟著楊令公,一下子背過氣去。
六郎也殺至近前,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眼前一黑,險些昏倒在地,他急跑幾步,將楊四姐扶起來,喚道:“四姐,你醒醒。”
楊四姐悠悠醒轉,看了看六郎,看了看楊令公,又看了看漫山遍野的遼軍和數之不盡的火把,仿佛還不能接受眼前的厄運,道:“六郎,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六郎嘆了一口氣,熱淚流下臉龐,輕聲問道:“誰之過?誰之過?是我嗎?”
楊二郎和楊三郎還在率兵奮力廝殺,他們看不到這裡的情景,只知道前面已經殺通一條血路,六郎和楊四姐已經衝進去,所以他們要繼續戰鬥,以保住這條生路。
九天玄佛大怒,喝令:“將宋軍全數射殺!”
遼軍弓弩手聞言,開始大規模的射殺這成一條直線的宋軍,而那一條直線逐漸被切割成十數段,最後全部消失,只見三郎身中數十箭,連人帶馬都成為刺蝟,可他最後仍手握著鋼槍,屹立不倒,而楊二郎身受重傷,被遼軍俘虜。
九天玄佛將楊二郎押至陣前,對土崗上喊道:“楊將軍,本國師知道你在太原大破程世傑,念你是個將才,現在的局勢你也看到,只有你放下武器,投降大遼才會有一線生機,我不但可以確保你生命無憂,還能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六郎冷笑一聲,站起身,道:“士可殺,不可辱!九天玄佛,虧你也是得道的高僧,居然助紂為虐,幫助大遼,禍亂天下!今日之戰,礙於我主昏庸,我才會落敗,但要想殺我,也沒有那麼容易。”
九天玄佛點頭道:“我知道你是修神界高手,就算千軍萬馬將你重重包圍住,只要你施展出風火雷霆陣,還可以拖延到天明,雖然本國師法力無邊,但也奈何不了你。不過即使你能拖到天亮,又有什麼用?實話告訴你,今日之戰,我大遼早已經成竹在胸,現在四平山的宋軍已經被殲滅,同時還有兩路大軍一共有四十萬人馬,一路分奔至飛虎城,另一路則是圍困瓦橋關,相信大宋皇帝已死,如今敗局已定,你還固執什麼?若不聽勸告,那你就只有陪伴這些死人,做一個孤魂野鬼了。”
六郎罵道:“禿驢,休要廢話,快放了我二哥!”
九天玄佛“哼”了一聲,道:“你快放下武器,否則我就先殺了他!”
說罷,九天玄佛將楊二郎拎在手中。
此時楊二郎已經知道楊令公已死,而剛才也看到楊三郎被亂箭射死,他又有重傷在身,唯恐活著會拖累六郎,於是趁九天玄佛不注意,便從腰間摸出匕首,朝著九天玄佛的腹間猛刺過去。
九天玄佛並未加防範,儘管有神功護身,還是被楊二郎得手,那匕首刺傷他的肚子,雖然無礙於性命,卻讓他惱羞成怒,於是他暴喝一聲,使出修羅冥界波,將楊二郎的肉身震成千百塊。
六郎暴喝道:“禿驢,還我兄長命來。”
說著,六郎對九天玄佛使出風火雷霆訣,而九天玄佛則操控黑龍抵抗。
這時,楊四姐擦了擦眼淚,拿起三尖兩刃刀,便躍過來劈向九天玄佛的頭頂。
九天玄佛怒吼道:“飛龍在天!”
九天玄佛身上的十道黑龍咆哮而起,在半空中化成千萬的鬼魂,張牙舞爪,幾乎覆蓋整個天空,接著九天玄佛又使出修羅冥界波,而這一記殺招六郎和楊四姐已經無力抵抗。
六郎本想用風火雷霆陣護住自己,但他不能拋棄楊四姐,可楊四姐卻在他的風火雷霆陣的保護範圍之外。
六郎將牙一咬,拼死向前,用血肉之軀護在楊四姐的身前,承受修羅冥界波的攻勢,而伴著鮮血狂噴,六郎和楊四姐均被震飛,六郎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想要爬起身,卻覺得全身經脈氣血倒流,那種疼痛感簡直比七星樓時更加難受,令他忍不住又吐一口鮮血。
楊四姐的長刀已經脫手,雖然她所受的內傷不是很嚴重,但也被修羅冥界波打得口吐鮮血,渾身經脈錯亂,顯然已經不能再戰。
楊四姐抱住六郎,道:“六郎,不要和他拼了,姐姐掩護你,你快逃吧!”
六郎道:“四姐,一個破和尚,我們有必要怕嗎?要走,我們一起走!”
楊四姐搖了搖頭,眼神甚為迷茫,道:“六郎,我走不動了,我頭一次覺得我好累,爹他們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要……”
六郎掩住楊四姐的嘴脣,流著眼淚道:“四姐,你要堅強一點,我們還要留著命,幫他們報仇!”
九天玄佛哈哈大笑,道:“怎麼還想留著命報仇?下輩子吧!弓箭手,準備!”
楊四姐頓時心中一震,回頭看,就見上千名弓箭手已經對準她和六郎。
楊四姐想不到她神弓絕箭,天下無敵,居然會淪落到被亂箭射死的地步,但她死不足惜,卻不能讓他們傷害六郎。
楊四姐緊緊抱住六郎,哀聲說道:“六郎,姐姐要救你走!”
六郎閉上眼睛,感受著鑽心徹骨的劇痛和楊四姐懷抱的溫暖,這一刻,他想起他身為穿越人士,居然不能改變金沙灘的歷史,這讓他非常痛苦,而這個疼痛或許比身上的疼痛更讓他痛苦。
“四姐,我真沒用,我不能保護你,你會恨我嗎?”
楊四姐搖了搖頭,笑道:“六郎,聽姐姐的話,我助你逃生,前面就是拒馬河,我知道你水性好,我將你托出去,你自己保重吧!”
楊四姐拼命地托起六郎,與此同時,九天玄佛手臂向下一落,一排利箭隨即射向六郎與楊四姐。
六郎感覺到楊四姐的身子微微一震,隨即他眼睛濕潤,喊道:“四姐,我不許你這樣,我們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啊!”
儘管楊四姐的身上有甲胄,身體還是晃了一下,只見好幾枝利箭射穿她的鎧甲,狠狠地釘入後背,但她仍咬緊銀牙,將六郎用力托出去。
在六郎所處的土崗下,五十步遠之處就是寬闊的拒馬河,楊四姐雙臂神力,儘管身受箭傷,但還是將六郎托入河水中,隨即六郎拼命地浮上水面,神情悲切地望向土崗。
“全力射殺!”
九天玄佛傳令道。
楊四姐卻是冷冷一笑,拾起身邊的三尖兩刃刀,看著落水後的六郎,欣慰的一笑,然後就將刀身倒轉,鋒利的刀尖對準心口……
六郎在水中頓時心如刀絞,但他重傷在身,別說上前營救楊四姐,就連游泳的力氣也沒有,只能任由冰涼的河水再次將他淹沒,在沉落的最後一刻,六郎看到的是楊四姐那蒼涼而眷戀的眼神,那其中充滿對他無限的留念,她是那樣的愛他!可他卻因為低估遼軍的實力,導致金沙灘慘敗,更無力輓回敗局,更沒有辦法營救楊四姐。
六郎聽到遼軍主將下達要活口的命令,但六郎堅信楊四姐絕不會被遼軍生擒,因她寧願死,也不願意被擒**。
在明月之下,雪亮的刀光映照著楊四姐那剛毅的眼神,這是六郎看到楊四姐的最後一眼,之後他就被冰涼的河水再次淹沒。
四姐!六郎在心中默默悼念著,叨念著這個他心中至愛女人的名字,在冰涼的河水中慢慢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