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做夢竟然夢到了陸星延。
夢裡他張口閉口就要扞衛自己處男的尊嚴,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就差沒在額前綁個「處男必勝」的抹帶去街上了。
沈星若被洗了腦,一醒來看到他,「處男」兩個字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兩人安靜對視著。
空氣也是靜默。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穿過屋外樹木,透過落地玻璃窗投射進來,成了一道道光束。
那光束落在他面龐,分割出明暗光影,細小絨毛被照得透明。灑在他頭頂,則是一團暖洋洋的金色。
沈星若忽地伸手,揉了揉他頭髮。
她的吊帶本就落下,這一伸手,倒把吊帶抬回去了些,只不過又露出了半臂雪白的肌膚。
陸星延被晃得眼花,心跳也在不爭氣地瘋狂加速。
等沈星若摸夠了收回手,他才如夢初醒般站直身體,手捲起來掩著唇咳了兩聲,目光四處亂飄,不甚連貫地說:「都十二點了,叫你半天都沒反應,起來吃飯。」
「知道了。」
沈星若作勢起身,還沒太醒,聲音有點睏。
陸星延沒敢看她,但又不走,沒話找話說:「你睡覺怎麼都不關門,你有沒有點作為女生的基本自覺,還有你睡覺怎麼就穿這麼點,你這樣在外面很危險的。」
沈星若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打了個呵欠。
忽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偏著頭問:「陸星延,陸星延?你是不是害羞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
陸星延瞥她一眼,又匆匆轉開。
「你真害羞了。」
「你在害羞什麼,你沒有見女生穿過吊帶嗎。」
「處男就是純情。」
沈星若自問自答下完結論,然後掀開被子,準備從床上起來。
「沈星若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說八道,哎你剛起床腦子不清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連小萌新都不是裝什麼老司機。」
提到敏感話題,陸星延表現得有點激動。
沈星若覺得他這會特別像一隻據理力爭的跳跳雞,不順他的意,可能會啄上來。
緊接著她又想起夢裡陸星延高舉處男旗幟給她洗腦的場景。
她讓步了,邊穿鞋邊敷衍了句,「嗯,大家都沒經驗,就不要互相嘲諷互相傷害了。」
「誰說我沒經驗?」
沈星若抬眼望他。
「我…我理論知識還是很豐富的。」
他心裡補了句:夢裡也實踐得不錯。
沈星若又垂了眼,嗯嗯啊啊敷衍兩聲,然後就進浴室洗漱了。
週日是返校的日子。
吃完午飯,沈星若和陸星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然後就出發回學校了。
平時兩人都要拖到傍晚才走,今天走這麼早,是因為還要去星河灣看房子。
星河灣是個中高檔小區,地處市中心,還是明禮附屬一小的學區房,小區內環境清幽,基礎設施完備,離明禮的東門很近,走路過去大概就七八分鐘,高三在這邊住會很方便。
陸山留的這套複式是地中海風格的精裝房,明亮寬敞,采光很好,從主陽台往外望,還可以看到明禮校園。只是一直空著,屋裡灰塵有些厚。
兩人看完都很滿意。
離開的時候,陸星延還玩笑般說:「我看你早點搬進來算了,前兩天你還在辦公室跟你那個室友吵了一架,你小心人家給你下毒什麼的。」
沈星若按下電梯g層,瞥他一眼,沒說話。
李聽那膽子,大概率是不敢下毒的,但同住一個宿舍,有人看你不順眼,要給你使點絆子確實很容易。
沈星若心裡有數,對陸星延卻雲淡風輕道:「我回去就跟她講,陸星延是我同桌,你給我找麻煩,就是給陸星延找麻煩,到時候陸星延就會來揍你,看你還敢不敢。」
「……」
「合著你拿我當打手使?」
沈星若上下打量他,說:「你的提款機模式比打手模式使用頻率要高一點。「
陸星延聽出這話的意思了,「又沒錢了?」
他拿出手機,打開和她的對話框,頭都沒抬就問:「多少?」
「最後五百,我有一筆定期理財真的要到期了,拿出來就還給你。」
陸星延轉了八百過去。
轉賬成功,他拿著手機在沈星若面前晃了晃,「你自己看看,除了轉賬還是轉賬,都是**裸的金錢交易。」
「不,這叫救濟。」
「有什麼區別?」
沈星若沒說話,拿出手機給陸星延發了一張「投幣聊天,二十塊一分鐘」的表情包圖片。
陸星延樂了,給她轉了二十。
她彎著唇角,很有禮貌地問:「陸老闆,想聊點什麼?」
陸星延:「……」
沈星若收起笑容,科普道:「這才叫金錢交易。」
「……」
「這叫詐騙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從星河灣往學校的方向走,路上沈星若還請他喝了一杯草莓牛奶,草莓牛奶八塊,她自己喝的紅茶拿鐵十二,加起來剛好二十。
陸星延在分道揚鑣單獨回寢的路上,還邊喝奶茶邊想,沈星若是窮了點,嘴巴毒了點,但人還是挺大方的,時不時就請他喝個奶茶,雖然他永遠都只配喝八塊的基礎品種。
回宿舍時李乘帆他們都在。
見他拿著杯粉色的奶茶往裡走,李乘帆打著遊戲的空隙還抬頭望他,調侃道:「延哥,你最近真的又娘又騷,隔三差五喝奶茶,還喝這麼少女的。」
陸星延故作無所謂說:「剛剛碰上沈星若了,她請的,非要我喝。」
「你又裝逼,還非要你喝,笑死我了,打死我都不信沈星若會強迫你喝奶茶!」
邊賀推推眼鏡,也弱弱補充道:「我也這麼覺得。」
趙朗銘看穿了他的本質,「你們別逼逼了,都沒聽出他在炫耀嗎?」
他起身搶陸星延奶茶,「給我也試下,看看能不能沾點沈星若的仙氣……我操……!」
他話音未落,就被陸星延踹了腳,「你少給我扣扣搜搜的,八塊錢一杯自己下去買。」
陸星延他們寢室氣氛歡樂,沈星若她們寢卻顯得有些過分安靜。
石沁還沒從家裡過來,沈星若回寢的時候,只有翟嘉靜和李聽在。
她和翟嘉靜打了聲招呼,沒理李聽。
李聽也沒理她。
但李聽也沒作什麼妖。
沈星若檢查了下自己放在寢室的東西,一切正常。
晚上沈星若要曬毛巾,可曬衣的地方已經沒有空隙,她摸了摸,發現李聽的幾件衣服早就干了,她回頭問:「李聽,你的衣服干了,能收一下嗎?」
本來以為李聽要擺個什麼臭臉,或者當沒聽到就是不收,可沒想到她放下手機,就默不作聲收了衣服。
接下去的一周也都是這樣,兩人互相都不怎麼搭理,但誰也沒為難誰。
沈星若覺得這樣的狀態很好,並且希望可以一直保持。
石沁比較心大,沈星若和李聽關係本就一般,現在這樣她也覺得正常。
翟嘉靜心細一點,沒過兩天就發現了不對勁。
週三中午陸星延他們和別班男生有籃球賽,陸星延用一周的奶茶拐騙了沈星若去看比賽,說是年級第一給他們加油比較有面子。
沈星若順便就帶上了石沁和阮雯。
翟嘉靜要洗衣服,沒和她們一起過去。
沈星若和石沁都不在寢室,翟嘉靜在接水洗衣服,見李聽準備睡覺,隨口問了句,「聽聽,你和星若最近怎麼了,感覺你們都沒怎麼說話。」
不提沈星若還好,提起沈星若,李聽就一肚子氣,她兀自蓋好被子,嗤了句,「誰愛和她說話!」
翟嘉靜正往桶裡放洗衣粉,聽到這話,動作稍頓,「你們吵架了嗎?」
「不是。」
李聽本來不想多說,想起來都覺得丟臉。
可這事她憋了大半周,實在是憋得慌,在床上翻來覆去換了換邊,她忽然又從床上坐起來,把那天家長會發生的事情跟翟嘉靜說了遍。
當然,她的說辭都是避重就輕,只說自己和孟鋒隨便討論了下,沈星若就小題大做,還讓陸星延幫著出頭。
翟嘉靜聽了,若有所思。
「這樣……那是稍微有點……」她止了話頭,又安慰李聽,「大家都是一個寢室的,你別計較啦,星若她可能是誤會了。」
「我哪敢和她計較,還有陸星延幫她撐腰呢!再說了你沒看家長會那天她媽那樣兒,能是普通人家嗎,我這種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你別這樣說,星若總不會無緣無故也沒證據就拿你怎麼樣。」
翟嘉靜說到這,還想起件事,「說起來,二班那個楊芳真是……其實東門那兒是個死角,連錄像都沒有,她當時如果咬死不承認,星若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讓她退學吧。」
「不過好在她膽子不大,一下就承認,不然星若可就吃悶虧了,說不定還要被學校反過來處分。」
李聽窩在被子裡,聽翟嘉靜這麼說,覺得有幾分道理。
心想:如果是她,她就咬死了自己沒有找人,那沈星若也不能拿她怎樣。
如果是她……
李聽心裡咯登一下,將被子拉起來一點,沒再說話。
家長會過後的這一周還算輕鬆,平平淡淡的,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數學老師梁棟爬樓梯的時候踏空兩級,崴了腳,走不了路。
他請了一周假,這周的數學課由二班的班主任曾桂玉代上。
沈星若上次在辦公室頂撞過曾桂玉,再加上兩次她都壓了二班拿了年級第一,曾桂玉對她自然喜歡不起來。
但沈星若上課認真從不講小話,叫她回答問題她也能對答如流,作業更是寫得工整漂亮。
——半點兒毛病都挑不出。
週三下午有兩節連堂的數學課,下課後,曾桂玉佈置了一套試卷當作業,還著重說了明天要檢查,上課要講。
一套試卷量這麼大,班上同學都叫苦不迭。
沈星若倒寫得快,晚自習第一節就寫完了,下課間歇,還給幾個同學解答了下其中兩道比較難的題目。
第二節晚自習,她邊寫其他作業,邊督促陸星延寫數學試卷。
陸星延寫個題目也是三分鐘打漁兩分鐘曬網的,磨磨蹭蹭,沈星若時不時拿筆戳他催一催,他才趕在晚自習結束前,勉勉強強寫完。
鈴聲響的時候,他揉了把沈星若頭髮,「沈老師,我寫完了,你給我看看。」
沈星若拍開他的手,又接過試卷,往英語書裡一夾,「我帶回去看。」
陸星延「嗯」了聲,「對了,你明天想吃什麼。」
沈星若看他一眼。
陸星延補充:「我說早餐,你幫我看試卷,我給你帶個早餐,算是謝師了。」
「噢,那就酸奶和糯米糕。」
陸星延:「小姐姐,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知不知道?你怎麼這麼粗俗。」
「……」
沈星若瞥他一眼,起身收書,順便扔下「神經」兩個字。
聲音很淡。
陸星延沒反駁,唇角往上挑,半靠著牆,手裡轉筆,目光一路追隨著她,就那麼目送她和室友離開教室。
李乘帆自從上次晚自習的時候聽了趙朗銘那大膽的猜測,就對陸星延和沈星若更留心了些。
前幾天陸星延把一杯草莓牛奶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和瓊脂玉露沒什麼區別,這會又看著沈星若的背影笑得一臉蕩漾。
李乘帆覺得很實錘了。
他搭著書包肩帶,又拍拍陸星延肩膀,「延哥,別笑了,你女神走了。」
陸星延抬眼睇他,還真是一秒收笑。
李乘帆又忍不住問:「哎延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抖m傾向什麼的……你怎麼會喜歡沈星若?」
「你放什麼狗屁,誰說我喜歡她,你給我滾遠點。」
「還說不是,沈星若罵你你還笑,我就說一句你又是問候我媽又是狗屁的……」
陸星延冷眼睇他,「你再叨逼叨逼,我還能問候你祖宗十八代。」
回到寢室,沈星若洗漱完,就給陸星延看試卷。
她找了找,發現自己試卷忘了帶回來。
好在剛做過一遍,印象還比較深刻,她看出錯誤,就直接用鉛筆在旁邊寫瞭解題步驟。
曾桂玉講課和個油炸小辣椒似的,辟里啪啦辟里啪啦,沒有梁棟一半細緻,阮雯這兩天都和她說了好幾次,說曾桂玉的講課方式太難適應了。
班上很多同學都跟不上,那以陸星延的理解能力,估計曾桂玉講到第十題他還在想第一題。
給陸星延改完試卷,剛好熄燈。
沈星若收拾好書包,活動活動脖頸,就直接上床睡覺了。
許是入夏,這一周天都晴朗,週四更是個大晴天。
沈星若睡到踩點到校,陽光暖洋洋的,於是她早自習又豎著書,悄咪咪地瞇了半個小時。
上到數學課,沈星若才精神些。
曾桂玉讓大家把試卷都拿出來擺在桌上,她要下位檢查。
沈星若把自己的試卷塞給陸星延,又從書包裡翻找他的試卷。
她昨晚只帶了英語書回寢。
她記得很清楚,陸星延的試卷寫完,她原路夾回英語書,然後放進了書包。
因為剛好熄燈,她特地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所以記得很清楚。
可這會兒,陸星延的試卷不見了。
他們這一周剛好換到第一大組的第三排。
曾桂玉很快就檢查到了他們桌。
曾桂玉掃了眼陸星延的試卷,又審視著沈星若,問:「沈星若,你的試卷呢?」
——不見了。
沈星若心底已經隱隱有了猜測,目光掃到李聽那的時候,李聽正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對上她冷漠的視線,李聽一時沒收得住,瞬間慌神。
就在這時,陸星延將試卷往沈星若桌上一推,「老師,這是沈星若的,我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