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下品靈石所蘊含的靈氣對曾經的龍先生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但對現在的龍先生而言,卻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絲絲靈氣從靈石中慢慢進入了他的身體,猶如絲絲春雨降臨乾涸的大地,龍先生聚攏神識,和之前在夢中不一樣,小心翼翼的吸收著靈氣,用七階的強大意識盤弄著幾縷微弱的靈氣,隻吸收到了足夠他連接兩片破碎原核的靈力便停止了。
他們現在很窮,要節省。
於是牧彎彎便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擺在龍先生耳邊的靈石一開始碎裂的很快,接著便碎裂的越來越忙,最後還剩下三塊。
靈石碎裂了,是不是說明龍先生其實吸收了不少靈氣,這個方法是有用的?
心裡高興了一些,牧彎彎看著還剩下的三塊下品靈石,心裡暗暗猜測是不是因為龍先生現在的身體已經虛到只能吸收幾枚下品靈石的程度了,她揉了揉有點酸酸的眼睛,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那三枚靈石收起來。
如果真的是因為靈力不足導致龍先生的尾巴再次腐爛的話,她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再把靈石拿走了。
牧彎彎緩了一下,檢查了一下龍先生的尾巴,已經沒有再繼續流血了,或許真的是因為靈石的原因。
「龍先生,對不起。」牧彎彎有點哽咽,本想伸手碰碰他的斷角,但卻還是停在了空中,這次都是她的不好,如果她沒有斷了龍先生的靈石,說不定他的尾巴也不會再爛。
她輕輕道著歉,聽在龍先生的耳朵裡,卻十分不是滋味——
他知道她的,只是想著,多帶些錢,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別的出路,也是在為他們考慮,為這個家考慮啊。
家......
龍先生的耳朵燙了又燙,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這個充滿魔力的字。
如果這個冰冷的暴君府,如果這個曾經只是他暫時休息的居所,有她的話,或許能稱之為家。
他從來沒有擁有過的,家。
牧彎彎沒想到自己只是因為愧疚道了個歉,就能讓龍先生腦補到『家』,她沒有耽誤時間,隻將碎成湮粉的下品靈石灰燼從龍先生枕邊彈開,又將剩下三塊換了個位置,才將那一床沾滿了鱗片和汙血的被子抱了起來。
現在時間還早,今天天氣也還行,得趕緊把龍先生的尾巴處理一下,再被子和床墊都洗了,這樣也能早點幹。
牧彎彎一邊計畫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邊打滿了一大盆水,因為要洗被子,她把屋子裡最大的盆弄了出來。牧彎彎把被子放進水裡泡好,加了很多皂植,又一路小跑著去了廚房,燒了很多熱水,把之前用過的刀具用熱水消毒,才拿著藥膏,又回到了房間。
牧彎彎把盆放好,又拿了兩塊帕子,把手裹好了,看了眼閉著眼睛的龍先生,輕輕說,「龍先生,我幫你弄一下,可能會有些疼。」
雖然她對天發誓自己這句話完完全全只是表達了要幫龍先生處理傷口這一個意思,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但聽在龍先生的耳朵裡,卻就是她要對他做些什麼了的信號。
他覺得心裡有些緊張,指尖也有點顫,再他閉著眼睛等待了漫長的幾十秒後,牧彎彎終於動手了。
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帕子,直直的傳到他的尾巴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小心的避開了他的傷口,柔.軟的手掌半用力的拖著他長長的尾巴,放到了有些冰冷的玉床上。
半龍狀態下的尾巴除了個別地方和逆鱗外,並不是特別敏感的,龍先生感覺還好,並不疼——
她是想要清理被他弄髒的床墊麼?龍先生想,覺得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了一些。
但很快,他就冷靜不下來了。
因為、
牧彎彎竟然將裹在手上的帕子扔在了一邊,挽起衣袖抱住了他的腰!
從她帶著溫熱的皮膚接觸到他胸腹的那一刹,龍先生就感覺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從那塊兒皮膚一路攻城掠地,直接衝了上來,在他的腦海裡炸開了劈裡啪啦的電流。
一下子把他弄懵了。
她怎麼可以樓他的腰。
除了打架,從來都沒有人膽敢碰他的腰。
如果臉上沒有黑紅色的詛咒紋路的話,估計牧彎彎一眼便能分辨出,龍先生那一張臉,已經紅透了。但即便有這個紋路,牧彎彎還是在把龍先生徹底弄離了那片髒汙的被子後看清了他變成了粉色的耳朵和脖子。
牧彎彎:「?」
是很熱嗎?
她沒想那麼多,伸手貼在了龍先生的額頭上,一下子傳來了和他身上完全不同的溫度,有點燙。
也是了,因為沒有靈氣,龍先生尾巴又爛了,一般受傷的人都是會發燒的,這麼一想,牧彎彎眼睛又有點紅。
「都是我不好,讓你發燒了。」她低低的說,聲音裡寫滿了沮喪,緩緩舒出一口氣,將那個床墊扔在了地上。
龍先生還沒從她居然樓他腰這個事實緩過神來,就感覺到她的手掌順著他因為滿是腐水和髒汙而變得有些滑溜溜的鱗片,一路往下,直達他腐爛的傷口處。
心裡那絲惱怒的害羞慢慢變成了讓龍不知所措的悸動。她的行動,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
她從未嫌棄他,她是真的不曾嫌棄他。
刀子劃過腐爛的鱗片和皮肉,無論牧彎彎的動作有多溫柔,有多仔細,但痛楚也是絲毫不減的,只是這些疼痛,在龍先生看來,還沒有他幼時為了餿掉的餅和魔犬打架,被咬的那一口疼呢。
他也從沒這樣細緻的處理過傷口,龍族強大自愈能力讓他一邊痛恨自己的出生,一邊又忍不住得意於他的天賦,如此這般被人當做珍寶一般對待,於他來說,才是龍生最新奇的體驗。
他甚至希望,這樣的疼痛,可以持續更長的時間。
牧彎彎仔細的把龍先生的尾巴清理乾淨,又拿了一塊乾淨的帕子把傷口附近鱗片上的髒汙都擦乾淨了,幫他上了藥,看著他那半截幾乎快要能看見骨頭的爛尾巴,又覺得有點心疼。
龍先生到底為什麼要和那些首領打架,她都一無所知。
牧彎彎搖搖腦袋,不再去想了,且不說她是一階修士沒能力去管那些站在大陸頂端的大人物的紛爭,就說她現在的身份吧,一個衝喜的夫人,在牧家是棄子,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比如敖欽眼裡,大概就是一個工具,也就在暫時病弱的龍先生這裡,還有點價值吧,大概也沒什麼資格去管龍先生以前的事情。
這麼想居然還有點傷心,牧彎彎暗暗覺得自己真的是戲太多,沒再胡思亂想,把髒亂的房間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的那床被子蓋了一半在龍先生身上,抱著髒床墊出了門。
房間安靜了下來,龍先生也慢慢從難以言喻的感情中走了出來,神識能清晰的感受到枕邊的靈石,常年陰暗的心情終於稍微陽光了一些,他聽著牧彎彎在院子裡洗衣服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意識漸漸沉浸——
在牧彎彎沒有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時候,他大概需要三年才能完完全全的『醒來』,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大概最多一年,就能破解詛咒了。
......
......
等牧彎彎花了大力氣好不容易把被子被弄髒的部分和床墊洗乾淨後,天色都快暗了,她覺得自己的老腰和老腿都有點受不了了。
其實講道理,這具身體比她之前的要強不少,力氣也大一些,畢竟原身好歹也是一階修士,怎麼也比曾經凡人的她強上不少,但修士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這幾天真的把她累壞了,而且本來牧彎彎是想晚上吃肉的,但下午見了龍先生的尾巴,真的是會影響食欲的,別說現在她都覺得屋子裡的味道沒散完。
於是晚上的豪華大餐,光榮的變成了喝白米粥......
因為擔心肉會壞,牧彎彎用鹽簡單的醃了一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龍先生尾巴的後遺症,她現在看著這塊上好的靈豬肉,都會下意識的比較一些這個肉和龍肉的區別。
和健康的龍肉比,好像顏色深了點,而且肌理看上去也沒那麼緊致,但是和不健康的龍肉比,好像顏色又很鮮嫩,看起來應該味道還湊合......吧?
牧彎彎醃完肉煮好粥的時候,覺得自己整個人走路都是飄的,她真的是瘋了才會一直在比較靈豬肉和龍肉的差別_(:з」∠)_
等吃完了清淡的晚飯,喂了龍先生一小碗靈米粥和半顆百珍果後,牧彎彎又燒了一些水,去偏殿洗了個澡,想了想還是抬了小半桶熱水回了房間。
她琢磨著下午給龍先生清理的尾巴的時候,看他別的鱗片也是枯黃的,不知道是髒的還是什麼,還是弄點水給他擦擦好了。
牧彎彎把被子掀開,龍先生彎著尾巴的扭曲姿勢便出現在了她眼裡,牧彎彎不厚道的笑了笑,她下午的時候沒注意,可能沒把這人的尾巴擺好。
「龍先生,我給你擦擦吧。」牧彎彎照例的低低言語,用熱水浸濕了帕子,避開他的傷口,一點一點的擦拭著他的鱗片。
但一直擦拭到他那漂亮緊致的腰身,除了他靠近腰腹的地方的鱗片有點厚,還比其他的地方要稍微軟一些外,牧彎彎都沒有找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來著(喂!
這一刻,牧彎彎突然覺得十分安全,所以說,龍先生這個狀態其實是非常安全的,也不需要擔心什麼植物龍狀態下的晨(嘩——),因為龍先生其實是沒有的。
牧彎彎看了眼龍先生邪異俊美的面容,長長又彎彎的鴉黑睫毛,形狀明顯的喉結,再瞥了眼他勁瘦的腰身,微微紅著臉歎了一口氣,這麼帥的一條龍,在半龍形狀態下,竟然沒(嘩——),真是可惜了。
牧彎彎艱難的從龍先生好看的腹肌上移開了視線,暗暗唾棄自己竟然被美□□.惑,加快速度結束了洗漱工作,端著水出去了。
而此時龍先生還在經脈的疼痛之中和詛咒戰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半龍形狀態下的某能力已經被夫人懷疑了,如果他醒著,一定會十分難受。
畢竟不到用的時候,龍族也不會隨便就把什麼東西露出來吧!而且講道理,其實牧彎彎已經摸到了,還說他沒有,真的是很委屈啊!
——牧彎彎把水倒了,又整理了一下房間,清點了一下今天出門買的東西,揉了揉酸疼的脖頸,準備睡覺了,但等她和前兩天一樣準備爬上.床的時候,才發現了問題所在。
龍先生今天把被子和床墊都弄髒了,洗了還沒幹。
他們現在就只有一床被子和床墊了這真是要命了。
難道她要和龍先生一起睡嗎?
牧彎彎有點呆滯,她看著半個光裸的肩膀埋在大紅喜被裡的龍先生,突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她穿越前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呢,現在多了個殘疾龍夫君不說,之前被迫和他睡一張床但是是兩床被子也就不說了,現在難道要睡一個被窩嗎?
而且龍先生也是一條清清白白的龍呢!雖然他現在植物了,也不能改變他是個異性龍的事實啊,雖然他現在不會也不能發表什麼意見。
牧彎彎覺得自己腦殼好疼哦,她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十分後悔自己為啥不能開個天眼,今天在外面的時候多買一床被子。
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深秋的威力也漸漸顯現了出來,即使是在房間裡,也覺得有點點冷。
牧彎彎站在滑溜溜的地板上,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認命的走到了衣櫃旁,翻找了一圈,居然沒有找到什麼很厚的衣服。
視線觸及到之前床鋪沒清理出來之前,原身趴著睡的板凳和桌子,牧彎彎眼角一抽,難道被子一直不幹她就要一直趴著睡嗎?這也太慘了吧?
......
......
——在牧彎彎糾結到底要不要和龍先生睡一個被窩的時候,精靈族集市裡,牧彎彎白天採買種子的店鋪裡:
獅族獸人宗叔,關好了店鋪的大門,轉身進了店內。
像他們這種三階以上的修士,在集市內擁有了長期盤租鋪面的資格,也擁有可以每天下午六點集市關閉後仍然居住在集市店鋪內的資格,但像是嵐和楓那些沒有修為的精靈族普通族人,是沒有資格繼續留在精靈族集市內的。
掀開了遮著櫃檯和內部房間的布簾,宗叔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牧彎彎猜的沒錯,他們確實還住在這兒,且布簾後面確實擺著一張小床榻,此刻上面正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女人,她面上乾淨,好像並不是什麼獸人,眉眼之間的也帶著一絲疲憊,看起來不是很年輕了。
「咳......」女人輕輕咳了一聲,宗叔便立刻緊張了起來,那麼大的漢子,肌肉緊繃又手足無措的站在她床邊,想伸手去撫她又顯得那樣小心翼翼。
「磊哥。」女人蒼白著臉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收工啦?」
她想要盡力的表現的開心一些了,但是眼底還是有著深深的疲憊。
宗叔徹底忍不住了,走到她身邊,大手抓著她的手,「芸兒,我抱你去床上睡。」
「嗯。」叫芸兒的女人順從的趴在他懷裡,兩人走出了設置在店鋪內的小房間,開了後面的暗門,進了院子。
「磊哥,藍兒他們的租子怎麼樣了?」芸兒問,「我下午有點太困了睡著了。」
「哈哈。」宗叔抱著體重越發輕的愛人,忍著眼底的酸澀,豪爽的笑了笑,「今天下午來的那個小丫頭,我以為她又是個騙子,結果竟然是個好的。」
「藍兒他們的租子不用擔心了,那個小丫頭竟然偷偷的朝藍兒的兜帽裡塞了一塊下品靈石,那丫頭也不怕藍兒那麼小的小精靈會把這靈石弄丟,明明下午在我這兒的時候表現的那麼摳門。」
「那就好.....」芸兒說著,好像用盡了全部氣力。
「對、對啊。」宗叔緊了緊摟著她的胳膊,「你別管他們了,沒事的。楓那小子可精明著,發現之後還來了一趟我這兒把靈石換成了銀幣和銅幣,說是不能被那幾個精靈發現他們有靈石,可笑死我了,哈哈。」
宗叔雖然是笑著,但額上的獸紋卻越來越亮,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好多,一直到確認懷裡的人已經又一次睡著了才慢慢停了下來。
他把人輕輕放在床上,看著芸兒漸漸蒼白的臉,心裡難受。
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芸兒曾經是部落裡天賦最強大的獸人戰士之一,為了給他生兒育女,敗了大半天賦,但即便如此,他們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孩子。
他其實覺得無所謂,畢竟沒有孩子就沒有了,有彼此就夠了,但芸兒卻非常想要一個孩子,結果就被一個可惡的巫族給誆騙了,喝下一副暗含詛咒的方子,被吸光了剩下的天賦,只剩下一個虛弱的身體,現在甚至都沒有辦法變成獸形,只能依靠著靈藥續著。
但即便他付出了一切,她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芸兒。」宗磊輕輕念著她的名字,慢慢平息了心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