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站在城門兩側,目光焦距在出城的百姓們身上,似乎在找什麽人。
見到他們這一行人有馬車,為首的一人對門卒使了個眼色,那門卒就帶著幾個人走上前來攔下車。
“官爺,這是——”一身車夫打扮的禹叔問道。
“車裡坐的什麽人?”
這時,車簾子動了。
先是露出一把折扇,再是車簾被掀了起來,探出一個拿著折扇的倜儻書生。
“發生了什麽事?”
“幾位官爺突然攔下車,小的也不知道。”禹叔說。
鳳笙姿勢熟稔的散開折扇,搖了搖:“是找什麽人?這車中只有我和兩名書童。”
為首的門卒對身旁的人投以眼色,那人搖了搖頭,門卒揮揮手,示意可以通過了。
“少爺,這些人是?”等馬車出了城門,知春問道。
“你忘了少爺我惹怒的某人?”
想到那個某人的身份,知春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
連著在城門守了三日,都沒找到方鳳笙一行人。
收到消息後,宗鉞神色淡淡的:“罷,不用再守了,估計她已離開了紹興城。”
“那爺……”
宗鉞沒有說話,進了內室。
*
趕了三天的路,方鳳笙一行人終於到了余姚。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又陌生,可方鳳笙顧不得緬懷,先去了城南。
走過一座牌坊,就是方氏族人的聚集地。
這裡住的人都是姓方,有的已經出了五服,越靠近方氏祖宅,說明在族裡的地位越崇高。
方家祖宅並不醒目,不過是座年頭已經十分長的三進院老宅子。
馬車在祖宅大門前停下,方鳳笙親自下車叩響了角門。
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
“你是……鳳甫,不,是鳳笙?”開門的是方宅裡的老人,在方家當了一輩子的下人,守了一輩子的門,所以一瞬間就認出方鳳笙了。
“鳳笙,你怎麽回來了?你——”
“劉伯,我想見見二堂叔公。”
“唉,你這孩子……”劉伯歎了口氣,往裡讓了讓:“你們先進來吧,別讓人看見,你不知自打你爹出了事,族裡便約束所有人深居簡出,生怕惹禍。我這就去通報二老太爺。”
劉伯匆匆走了,鳳笙帶著知春等人,緩緩往裡走。明明也不過只是兩載,卻像隔了一輩子,鳳笙的目光格外感慨。
一陣腳步聲響起,是個穿紫紅色褙子的婦人,帶著兩個丫頭來了。
她體型癡胖,面似銀盤,卻畫著柳葉眉和櫻桃小口,插了滿頭的珠翠,讓人怎麽看怎麽怪。
此人是劉氏,也是方鳳笙的三堂嬸。
“你怎麽回來了,你回來做甚?”
“我為何不能回來?這是我家。”鳳笙看著她說。
“這已經不是你家了,族裡的幾位族老說你爹倒行逆施,竟犯下那等要抄家砍頭的大罪,為了不牽連族人,幾位族老已將你爹在族譜上除名,你爹族長之位也已易人。鳳笙,你別說三堂嬸說話難聽,你也要考慮我們的難處,你還是快走吧,別牽連了他人。”
“朝廷已經結案,案子也沒有朝方家繼續查下去,何來牽連之說?”
“我不跟你說,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反正你趕緊給我走!”
鳳笙目光落在劉氏頭上:“三堂嬸,如果我沒看錯,你頭上的首飾是我娘的。”
劉氏下意識摸了摸頭,眼神閃爍:“什麽你娘的,這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你們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叫人來趕人了!”
知春氣憤道:“三太太,就算我家老爺出事了,你們未免也欺人太甚。”
“我怎麽欺人太甚了?”
“住口!”
是方蒼,也是劉氏的公爹,方鳳笙的二堂叔公。
方蒼看著鳳笙,沉沉地歎了口氣:“進來說話吧。”
*
幾人去了堂中坐下。
方蒼已是花甲之年,發須花白,穿著一身墨綠色直裰,從面相上看是個很嚴肅古板的老人。他下首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此人正是他的長子方沐然。
方沐然生得方臉濃眉,與父親如同一轍的嚴肅和拘謹,此時坐在那裡眉宇緊鎖,似有無限心事。
“我猜到你遲早會回來。”
方鳳笙笑了笑,道:“二叔公,我這趟回來,不為他事,就是想問問族裡,可否讓我爹入祖墳?”
“這——”
“是不能?”
方沐然歎了口氣,說:“鳳笙丫頭,我雖不如你爹見多識廣,可咱們方家也算是專事佐官製吏之家,各方各面也能打聽到些消息。你爹出事後,我們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可現在有些牽扯的人人恐慌,沒什麽牽扯的人人緘默,那兩淮鹽運使司牽扯太多,光揚州一地便有數位總督、巡撫、知府,這些朝中數一數二的大員都人人自危,更何況是我們。”
“也就是說不能讓我爹入祖墳了?”
方蒼道:“族裡已經將你爹除名,沒有再入祖墳的道理。鳳笙丫頭,我知道你心裡不甘願,可你也要理解族裡的難處,等過些日子,事情淡了……”
“好,我明白了。還有一件事,我剛才在三堂嬸身上看見我娘的幾樣首飾,雖然我爹現在已不是方家族長,這祖宅也被族裡收回了,但這首飾乃是我娘私人之物,能否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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