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是平日假扮「柳書彥」的暗衛。
他原來是侍奉趙芃的人,趙芃身邊一共有四個暗衛,當年死了三個,只剩下趙一。當年趙一出去執行任務,回來時趙芃已經死了,趙一按照趙芃曾經留下的遺願,繼續侍奉秦書淮。而秦書淮後來的親衛,也按照當年趙芃取名的風格,補足了趙二、趙三、趙四。
趙一是個十分擅長模仿別人的人,他按照秦書淮的吩咐給秦芃遞了帖子。
知道趙一給了帖子,秦書淮就放心進了地牢。
這時候陸祐正在和人喝酒劃拳。
最近在地牢裡陸祐過得不錯,白胖了一圈,秦書淮一進來,所有人就退下了,陸祐坐在牢房裡喝酒,也不看秦書淮。秦書淮就站在門口靜靜等著,他不說話,陸祐也不理會他,一口一口抿著酒,彷彿秦書淮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許久後,秦書淮率先開口:「其實我很好奇,這麼多年,我害姜氏全族滿門滅族,姜漪為什麼不殺了我?」
陸祐不語,秦書淮繼續道:「以姜漪的性子,她該不顧一切殺了我。我與她一同墜崖的時候,她就該拼死殺了我。」
陸祐嗤笑,滿是不屑。秦書淮靠近陸祐,聲音低啞:「陸祐,我能殺她一次,自然能殺她第二次。」
「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陸祐喝了口酒,似乎已經料到秦書淮要說什麼:「你想復活趙芃是嗎?你以為每個人都能擁有這樣的好運,是嗎?」
陸祐聲音有些急促,秦書淮神色平靜,絲毫不為他所動:「你告訴我,我可以給你所有你想要的。」
「你給不了。」
「我能。」秦書淮說得鏗鏘有力:「我可以讓你在官場平步青雲,可以讓你成為駙馬。陸祐,」秦書淮注視著陸祐的眼睛:「你所作所求,不就是如此嗎?」
陸祐面色僵了僵,片刻後,他慢慢道:「秦書淮,我沒有肖想過她。」
秦書淮皺起眉頭,不太能理解。
陸祐和姜漪之間的關係,他其實一直查得不是很清楚,陸祐不是他查出來的探子,而是感覺出來的探子。
可是……
秦書淮又在思索一個問題,如果陸祐是姜漪的人,如果姜漪早早還魂到了秦芃身上,為什麼陸祐一直到最近才露出馬腳呢?
因為秦芃最近才聯繫陸祐?
為什麼秦芃最近才聯繫陸祐?
秦書淮有些想不通,他按耐住自己,聽陸祐繼續道:「她救過我,我就報答她。我為她買了那麼多年春雨珊瑚,不是我想要她這個人,只是我想要她開心。」
「秦書淮,」陸祐抬頭看他:「她有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不要執著於過往了。只要你不在朝堂上礙著她,她沒有殺你的心思,放過她吧。」
「趙芃回不來的。」
陸祐輕笑出聲:「她只是個偶然,你別逼她了。而且,就算趙芃回來了,她要是回到了別人的身上,已經有了丈夫了呢?」
「不可能!」
秦書淮斷然出聲。
陸祐的話讓他手腳發涼,他根本不敢去想這樣的可能性。
也許趙芃會回來,但也許回來的時候,他再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為人母為人妻。
那時候他要怎麼辦呢?
強留嗎?
他從來不捨得她有半分不開心。
放手嗎?
他這一輩子都已經耗在她身上,又如何放手?
他只能反覆重複:「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陸祐嘲諷開口:「秦芃不也已經嫁人了嗎?她對衛大公子的感情天地可鑒,十年青燈古佛,沒有感情,這能做到嗎?」
秦書淮沒說話,他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亂了。
他閉上眼睛,冷靜道:「明天送你回去。」
陸祐愣了愣,隨後笑開:「總算等到了。」
秦書淮不理會陸祐,轉身離開了地牢,這時候秦芃也給了趙一回復,讓他明日申時到醉仙樓去。
這事兒秦芃是考慮過的,她接到柳書彥的拜帖十分開心,本來想約在衛府,但轉念一想,約在衛府太過拘謹,如今正是她和柳書彥發展感情之際,還是要自由一點比較好。
於是她定了醉仙樓的包廂,趙一便將時間第一時間告訴了秦書淮,秦書淮點點頭道:「明日你按時赴約,我會帶人過去,到時候你偷偷待在樑上,最好讓秦芃發現,我會故意恐嚇秦芃動手,你出面阻止。阻止完後,假裝慌張離去即可。」 說著,秦書淮又仔細給趙一講了自己要做的事,趙一領會,而後告退下去。
等到第二日,趙一到了醉仙樓,秦芃早已經準備好等著找人了。
這一日秦芃穿了一件藍色底裙,外面穿著白紗袍子,額間貼了花鈿,散了平日的婦人髮髻,像個小姑娘一般挽著髮。
趙一進門的時候,便被秦芃驚豔了一下,一瞬之間,竟然是回想起他那豔蓋燕都的前主子來。
秦芃含笑起身來,招呼著趙一坐下,趙一盡職盡責假扮著柳書彥,同秦芃隨意聊著天。
秦芃直覺覺得今日的柳書彥有幾分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總覺的說話的時候,這人少了那種舉手投足讓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秦芃猜想,大概是因為今日的柳書彥心不在焉,心情不大好的緣故,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同「柳書彥」道:「太傅,你今日是不是不太開心?我給你說個笑話吧。」
「柳書彥」端著酒杯,眉眼一挑:「願聞其詳。」
秦芃會的笑話不多,想了想,她挑了一個自己以前在北燕常說的:「以前有個富商,沒讀過什麼書,花錢捐了個官,後來上司來了,兩人聊天,上司說,在下家中有犬子二人,您呢?你猜他怎麼說?」
趙一持著酒杯愣了,而這時候,秦書淮已經來到了門外,他聽著裡面姑娘笑意盈盈說了這個笑話,當場愣在原地。
江春跟上來,看見秦書淮手放在門上,垂著眉眼,裡面是女子歡快的笑聲,繼續道:「這富商一琢磨呀,上司說他家是犬子兩名,我不能將自己兒子誇得比狗高,於是他說,下官家中就小王八一個!」
說著,秦芃自己歡快的笑起來。
她這個人是很容易笑的,這個笑話笑了好多年,再說還是發笑。
然而此時此刻,無論門內門外,都沒有一個人笑出來。
趙一呆呆看著秦芃,而門外的秦書淮手微微顫抖,低啞重複:「小王八一個……」
一瞬之間,所有人似乎都看到當年那個笑語晏晏的人,連字詞都不改的,在他們面前說故事。
可也不過就是一個笑話,笑話誰都會講,或許就是她瞎說的呢?
秦書淮覺得眼眶有些酸楚,旁邊江春提醒了一句:「大人?」
秦書淮回過神來,閉上眼睛:「推門。」
江春立刻上前敲門,恭敬道:「長公主殿下,王爺有事相商,煩請開門。」
秦芃聞言,臉色一冷,她正要說什麼,就看見「柳書彥」突然翻上了房樑,對著秦芃做了一個「噓」的姿勢,明顯是不想讓秦書淮知道他在。
秦芃謹慎收了杯子筷子,讓白芷開了門。
白芷開門之後,秦芃笑意盈盈看向秦書淮,目光中卻全是審問:「本宮偶然閒逛至此地用飯,王爺便能緊隨而來,王爺是循著氣味來的嗎?」
聽了這話,江春面上帶了怒意:「你……」
秦書淮抬手攔住他,自己走門去,然後同周邊人道:「下去!」
白芷面色不動,秦芃暗自為自己一手培養的人鼓掌,但她知道秦書淮這樣來必然有什麼緣由,於是她笑了笑,同白芷道:「下去吧。」
白芷行了個禮,退了出去,江春關上門,一行人守在門口,一動不動。
房間裡就剩下了秦書淮和秦芃,外加一個躲在房樑上的「柳書彥」,秦芃懶洋洋起身,去窗戶邊上坐著,依欄往著遠處行人來往,淡道:「王爺這麼著急過來,是要做什麼?」
「我送陸祐去你那裡,沒找到你。」
「哦,送人的?那真是感謝了。」
秦芃聲音平淡,頭也沒回:「送完了就回去吧。」
「不過,送人之前,我知道道了一點事。」
秦書淮聲音平靜,他盯著秦芃,不肯放過她面上半份表情。
「你不是秦芃。」
「這個問題,我們似乎爭論過很多遍了。」
秦芃撐著下巴:「沒事兒你退下吧。」
「你是借屍還魂的故人。」
聽到這話,秦芃猛地僵住了身子,她的心狂跳不止,然後她就聽到秦書淮冷冷吐出一個名字。
「姜漪。」
秦芃:「……」
她突然就冷靜了,搞那麼大陣仗,她還以為,他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呢。
原來,他也就知道她是姜漪啊?
差點以為終極馬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