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對這位張經理的價值觀實在不敢恭維。
她蹙了下眉,反駁道:「經理,你這話我不認同,打遊戲又不是用臉打,靠的是實力。」
張經理微微一笑道:「打遊戲靠實力,這點我不否認,所以我願意簽下你們,實力也是考量的因素之一。你們兩個的水準都不錯,只要好好培養,以後有機會做主力隊員的。」
「那忘卻呢?忘卻比我們實力好,值不值得好好培養?」
「妹子,我先跟你交個底吧,反正以後你要是真來我們隊,我也還是要說清楚,不如現在就說。我們經營戰隊很不容易,也不可能虧本做慈善,對吧?總要考慮收益的,要是沒有錢維持戰隊,隊伍解散是早晚。每個選手的經濟價值不一樣,這是我們考量選手的重要指標。大部分選手的經濟價值與其實力掛鉤,但總有少數。你們是例外。」
「就因為我們長得好看?」
「對,就因為你們長得好看。」
向暖感覺很荒謬。
她一臉的不以為然,讓張經理也有些不耐煩,但考慮到她潛在的價值,還是耐心解釋了:「那個小黑臉想要打出名堂,需要自己一步步拼下去,成敗看他自己,這是很多職業選手走過的道路,他自己都沒反對呢,你不用替他委屈。但我要說的是,以你們的外表,只要你們倆踏進這個圈子,我就有辦法讓你們成為備受追捧的男神女神,保守估計,你們兩個的年收入都可達到百萬以上,媲美或者超過聯盟最頂尖的選手。」他可能是被自己勾畫的藍圖給感動了,講著講著,表情帶了些神往。
向暖知道他並無惡意,但還是聽著很不舒服。原來就靠刷臉,三流的實力就可以與一流的實力比肩了?
「我覺得不公平。」她說。
「你不該覺得不公,你該慶倖父母給了你上好的外表。」
向暖鬱悶之極,又不知道怎麼反駁他。她心裡憋著一口氣,板著臉起身,「我們走了,經理再見。」說著,一把牽住林初宴的手,「走。」
林初宴一手提包一手握著她的手,安靜地跟在她身邊。
張經理有些不理解這姑娘在矯情什麼,他跟著把他們送出去,一邊走還一邊喋喋不休:「你們真的不考慮一下?你們現在去上學,等畢業起薪能有一萬嗎?……要我說我們這圈已經夠好了,不管你長得多好看,至少也是要點技術的。你沒看現在那些演電視的,根本不需要演技嘛……」
林初宴見向暖臉色越來越臭,他定住腳步,轉身朝張經理笑了笑,笑得那個如沐春風啊:「謝謝張經理提點,我們打算去演電視了。」
張經理被這一句話噎得沒詞了,愣在當場。
林初宴挽著向暖的手揚長而去。
——
向暖走路很急,直到走出去很遠,臉色還是臭臭的。林初宴見她嘟著嘴巴,下嘴唇凸起,又變成了小金魚。
他有些好笑,想逗逗她,又怕把她點炸了。
他停下腳步,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溫聲道:「還生氣?」
向暖仰臉看他,他發現她眼圈竟有些發紅。
「怎麼還要哭了?」林初宴有些驚訝,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指尖輕輕摩挲她臉頰,力道很溫柔。他真覺得她這樣子很好玩,又不敢笑。
向暖一臉的生無可戀。
林初宴把她往懷裡攬,她也沒有抗拒。心情不好的她像一隻溫順的小鳥。他一手攬著她的後背,另一手抬起來扣著她的腦袋,雞媽媽一樣將她整個人罩進懷裡。
「別哭,不至於。」他柔聲勸慰她。
「沒哭啊。」向暖臉埋在他懷裡,彆彆扭扭地答了一句,聲音有些悶。過一會兒,她覺得呼吸不暢,側了側臉,臉蛋壓在他胸前。
她感覺到他胸膛在起伏,一下一下,很有力,像大海卷起波浪。
有一個這樣的人供她依偎,向暖的心情便好了些。她歎了口氣,小聲說道:「我就是有點失望。」
林初宴突然明白了,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打職業」這種事,在他眼裡就是一份職業,與其他很多職業沒什麼區別。但是在向暖眼裡不一樣。她對這個遊戲的熱情遠勝過他,職業圈在她心目中,是大神聚集地,是自帶光環的。她來這裡參觀,心情類似於粉絲去見偶像。
沒有什麼比親眼看著偶像形象崩塌更殘忍了。
林初宴有點心疼了,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那個張經理說的話,只能代表他自己,他代表不了整個行業。你沒必要因為他而對職業圈失望。」
「對哦。」
簡單一番話把向暖說得心情好多了,她感覺挺神奇的:「林初宴,你可真會安慰人。」
林初宴笑:「那你怎麼獎勵我呢?」
「獎勵你個大西瓜,快放開我,有人來了。」
「過河拆橋,壞蛋。」
低沉而緩慢的聲音,略帶嬌嗔的語氣,把向暖激得起了雞皮疙瘩,她感覺自己彷彿在和一個小太監談戀愛。
林初宴終究是放開了她。
不遠處有個穿運動服的少年騎著自行車,飛快路過他們,這時兩人已經分開,向暖看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臉上一閃而過驚豔之色,自行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馬路牙子,車速太快,他被甩了出去,整個人倒著紮進路邊的綠化帶。
向暖心想,騎自行車的危害就是這麼大。
林初宴心想,我女朋友的殺傷力就是這麼大。
他們倆合力把那少年從綠化帶裡拔出,少年的精神氣還挺足,看來沒受什麼傷。他問向暖:「小姐姐你住在這裡嗎?還是在附近上班?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能不能請你吃個飯?今天不方便也沒關係,先加個微信?」
林初宴說:「你的腿好像斷了。」
「沒斷沒斷,好著呢。」
「我幫你打斷吧。」
「……」
少年一臉驚恐,推著自行車跑了。
向暖樂不可支。
林初宴突然接了一個電話,向暖聽到他對著電話說:「你今天過來?現在?馬上?那你隨便。」
他掛斷電話後,向暖問:「是誰要過來呀?」
「虎哥。他馬上登機。」
「他來幹什麼?」
「說是來散心。」
那之後兩人各自回學校上課,林初宴有些鬱悶。他們倆雖然同校,卻根本是異地戀。
好在晚上又可以見了。
晚飯他們倆和陳應虎一起吃,吃的是螃蟹香鍋。陳應虎坐在他們倆對面,看著林初宴把螃蟹腿裡的細白蟹肉剔出來,給向暖吃。
向暖還在拒絕:「我自己會,你把我當智障嗎?」
「你是我養的小豬。」林初宴說。
向暖反駁:「你是我養的菜狗。」
「那你怎麼不餵我?」
「你要臉嗎……」
陳應虎心口好痛。他有點後悔,在家老老實實待著不好麼,跑到這兒來找虐。
向暖一邊吃著飯,一邊偷偷看陳應虎。感覺虎哥沒她想像中那麼憔悴,還好還好。她很識趣沒有提可哥。
過了會兒,陳應虎說:「對了,我差點忘了和你們說,豌豆tv的網站運營托我來問問你們,對直播有興趣嗎?」
「哦?」向暖感覺挺新奇的,「怎麼找上我們的呀?是不是因為在你直播間發現我們這倆人才?」
「不是,聽說是在校際聯賽發現的,他們跟我八卦了一下,發現我認識你們,就想找我要你們的聯繫方式。我回答說先問問你們的意向。」
向暖還真不好回答,她對直播的瞭解僅限於當一個觀眾。她側臉看了看林初宴,想聽聽他的意見。
林初宴問:「讓我們直播什麼,王者榮耀?」
陳應虎:「對啊。」
「我們不行。」
「為什麼?」
「話少。」
陳應虎翻了個白眼:「你大爺。」想了想,他又說,「其實你們不需要口才,網站找你們也不是沖著口才。」
向暖問:「是沖著技術嗎?」
「不是,是臉。」
這是向暖今天第二次聽到這樣的回答了。她感覺不能好了,「不去!」
陳應虎有點委屈:「不去就不去,幹嗎那麼凶嘛。」
「虎哥對不起,不是凶你,今天下午……」向暖說著,把今天的、下午發生的事情吐槽了一下。
「我當是什麼事呢,這有什麼?哪個行業都喜歡好看的人。就比如直播,百萬觀眾的遊戲主播,收入不一定比得上觀眾只有幾萬的美女。」
「我知道,我是擔心忘卻難過,都不敢和他說這件事。」
「那應該沒事,他要是就這點心理素質,不要打遊戲了,回家搬磚去吧。」
「你怎麼知道他原來是搬磚的?」
「……」他真不知道,就隨便一說。= =
「我認為——」林初宴突然插過來打斷他們的話,「我們,做我們力所能及的。」
「哦?」
林初宴當著他們的面,摸出手機,在網上下單,買了一批美白面膜。
這,就是力所能及的。
向暖揉了揉臉。她的男朋友,沒給她買過任何護膚品化妝品的男朋友,送了別的男生美白面膜。不,這不是真的……
陳應虎舉著個遍佈齒痕的大螃蟹腿,搖頭晃腦:「要我說啊,忘卻也不一定非給別人打工,你看,我們幾個實力都不錯,組成一個戰隊,腳踏榮耀掃蕩聯盟——」說到這裡突然頓住。
他發現向暖正在看他,目光瑩亮。
陳應虎頭皮一緊,「我我我,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