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雙婉點頭。
她有些拘謹,對此不敢多問。
那位已去的姜家表妹早早就去了,要是活著,年齡好像是比她大個五六歲,她沒了的時候,許雙婉才將將學會走路,後來她知道此人,也是在一些說起歸德侯府的閒言碎語當中得知的。
至於長得很漂亮,她還是頭一次聽說,還是從他的嘴裡,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滋味,大抵是有一些澀然,另外,還有一些可惜。
長公子都說了很漂亮,想必就是很漂亮了。
宣仲安那邊的物件有一部份已經歸到沁園這邊的庫裡,當中最為貴重的是當天就搬過來了的,鑰匙就在許雙婉手裡,遂這物件添了,眼看就要去薑府,她欠身一福就告退去了庫房那邊。
阿莫跟著她去了,宣仲安跟候在身邊的阿參道:「你看你們少夫人如何?」
阿參摸頭,嘿嘿笑。
宣仲安抬了抬眼皮,他馬上閉緊了嘴,把嘴合得攏攏的,不敢說了。
「說。」
「呃,」阿參小心翼翼,「少夫人心地善良……」
「用你說?」
阿參苦著臉,「主子,我也不知道說啥,你別看我是個武夫,人笨,但我也知道說她不好的,您也不喜歡聽啊。」
「你先說說。」
「不說。」阿參猛搖頭。
宣仲安看了他一眼,倒也沒逼他,歎了口氣,「別的都好,心思重了點。」
阿參搖頭,「她嫁進咱們侯府,也不是件輕鬆事,換誰都不可能不多想,我看少夫人想的多也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她身邊那些人,沒幾個能用的,我昨晚就見那採荷姑娘就在廊角下訓她下面的那兩個丫鬟,把那兩個丫鬟訓得直哭不已。」
宣仲安看向他。
「主子……」阿參說到這,猶豫了一下。
「說。」
「我聽說啊,我只是聽了那麼一耳朵啊,我聽說少夫人帶過來的有個被打發在園子裡漿洗房的小丫鬟,昨晚就往咱們這來了,看樣子,是想替了那個叫喬木的丫鬟進來伺候少夫人,這本來是替成了的,被採荷姑娘看見,攔下了……」阿參說到這,也是咧了下嘴,「少夫人身邊,也就採荷姑娘能用用了。」
「嗯。」宣仲安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我看,還有一點,少夫人也是……」說到這,他繃直了腰,說話越發小心了,「也是有些過於良善了,昨晚她知道了這事,也只是讓人回去。」
「你還想讓她打打殺殺不成?」宣仲安淡淡道,「她一個剛過門的媳婦,能做得出這事來?」
阿參摸頭,傻笑,「您看,您就不喜歡了罷?」
說什麼讓他說,說一點點不好都不行,他哪敢說?
「不過你有點說得對,她身邊沒人。」宣仲安想了想道:「虞娘她們這幾天忙著歸庫的事,等忙過這陣了,就讓她們幫著她在府裡挑幾個人用用。」
「在咱府裡?」阿參這下有話要說了。
「嗯。」
「那行啊……」阿參一聽就湊過來了,「您也知道的,我家妹妹有好幾個,您以往都看不上,這次要是少夫人看上了,您別攔了可行?」
他家三個妹子不過是長得醜了點,稍微高大了點嚇人了些,可是,在他們娘的鐵棍子訓法下,她們端茶送水也是會了的,當個丫鬟綽綽有餘了。
說來,阿參也是操心,她們再不在主子面前找個像樣的活汁,他那幫粗手粗腳的臭漢子兄弟都不願意娶她們。
她們吃的可不比他們少。
「哼。」聞言,宣仲安哼笑了一聲,「到時候看罷。」
「是了。」阿參一聽,還是覺得前景可觀的,少夫人看著就是個膽大心善的,他妹妹們嚇不著她。
因此,少夫人一回來,為著討好她,代妹妹們在她那裡留個好印象,平日潛於公子身後不說話的阿參這次在少夫人面前露了個臉,給少夫人開了個門,還衝她咧嘴笑了一下。
他這一笑,銅鈴般大的牛眼差點從眼眶裡脫眶而出,這讓許雙婉進來的時候頗有些小心,生怕路上有什麼不對的,她不小心踩著摔倒了——長公子這個貼身長隨,看起來還怪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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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德侯府的馬車一到薑府門口,姜家表兄姜垠就迎了上來,與歸德侯見禮,見到表弟,他還笑了笑,「來了?快進吧,祖父一早就起來了。」
薑垠是薑家這一代的長兄,乃姜大老爺姜原昆之子。
薑家門風很正,姜太史薑老太爺一生隻娶了一妻,膝下只有妻子為他生的二兒一女,薑老夫人五年前去逝後,姜太史身邊連個使喚婆子都沒用,身邊就留了一個長隨和兩個書童伺候,而薑家兩個舅舅也承了乃父之風,生性剛強正直,兩人也皆未納妾,薑大老爺姜原昆膝下是三子一女,女兒早年天逝,現在下面只有三個兒子,姜二老爺姜南昆是兩子一女,現小女兒現還不到十歲。
薑家孫子輩這代,一共有六,人丁雖說不旺,但也不薄了,但薑家這些年也是因歸德侯府受了一些掣肘,一年不如一年,到現在,薑家二老爺已經在官場請辭退了下來,只有大老爺還勉力在刑部撐著。至於薑垠這輩,前途更是落了下來,薑垠先前在順天府尋了門差事,後來也是被順天府府尹之子尋了錯處,在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之請,薑垠自請離去,這才息了風波。
薑家這幾年,可說處境也是頗有幾分艱難。
薑家重情,對歸德侯府這些年都是竭力相幫,從未撒過手,宣仲安身上背的也不止歸德侯府一門的生死,還有薑家一門的興旺,好在,不管外人如何說道,薑家表兄弟們跟宣仲安的心還是齊的。
姜垠對這個表弟,比他那幾個弟弟還是多要知曉一些,他前面代祖父去金淮給表弟送過一次信,知道了表弟這兩年也是為了歸德侯府的興亡奔波,也是做出了一些事,手下也有了一些人。
不過,表弟也跟他說過,用到他們兄弟的時機還未到,讓他們再等等,薑垠便沒再深問,但比以往更沉得住氣一些,他沉潛了下來,等著那個時機。
這廂他已經在府裡待了一年多了,也沒出去找事做,但是他把府裡的幾個產業接手了過來,有他經手出面談事,家裡的進項倒比過去要好上了幾成,之前姜家給宣仲安大婚備上的三萬三千兩銀票,這提出來的人就是他。
姜垠身為薑家長孫,生性沉穩,自小就有大家之風,他這一出話,也不等表弟媳婦說話,就與她溫和笑道:「是表弟媳婦吧?外面風大,你且快快請進,你大表嫂就在正堂屋門前等你。」
「見過大表兄。」
「請。」
「是。」
宣仲安示意今天跟過來的姜娘子帶著採荷她們堵著寒風帶少夫人先進去,他這頭走到宣宏道身邊,跟跟過來的表兄道:「家裡人都在著?」
「是,我娘說姑父和你今天會過來,正好這幾天天寒,家裡人就圍個爐,涮個羊肉吃,就叫了大家到了大房,還叫小妹去扯祖父種的那幾根剛長出來的小白菜,我出來之前,祖父心疼得鬍子都翹起來了,你進去後,哄他兩句。」薑垠笑道。
「好。」宣仲安笑了笑,說著,他輕咳了一聲。
薑垠看了他一眼,宣宏道見長子又咳了起來,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了擋風,道:「你們兄弟倆別說話了,進去再說罷。」
這廂一進大門走了二十來步,那階前的堂屋下就往下走來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披著青色披風的少婦,許雙婉一見人抬階而下急步而來,她也趕緊往前快走了兩步。
風太大,她只能依稀聽到那來迎她的少婦帶著笑喊她表弟媳婦的聲音。
「大表嫂。」人一到,許雙婉就朝她福了身。
「就知道你是個多禮的。」姜垠的媳婦,姜張氏握著她的手,牽著她就往前走,「外面風大,回了屋去再說話。」
薑張氏是外地嫁到京裡的,娘家不是京城人,但她也是聽過許家這二姑娘的名氣的,這看到了,握著人的手也是回頭看了又看,那笑意吟吟打量許雙婉的樣子,也是看的許雙婉臉都有點紅了起來。
偏生她臉紅了,這大表嫂還落落大方,好在,這一路也沒有多遠,薑府今日待客的大屋離前堂不遠,走一會就到了。
「來了,來了……」人還沒進門,薑張氏就大喊了起來。
她這一喊,那關著防風的大門就打開了,丫鬟們一掀開風簾,薑家的三個少夫人們就探出了頭來,好奇地朝她們看來。
「別擋著,擋著作甚,讓我們進去。」薑張氏笑嘻嘻地說著,就拉了許雙婉進門。
許雙婉之前所見的世交中的姐妹,出去做客相交的小姐妹們,萬沒有這般豪爽的,她被牽著進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等到一個身著花裳的少婦不知從哪冒出來牽她的手,喊她「表弟媳婦」時,她也是嚇了一跳。
她真不知道姜家的表嫂們是這個樣的。
「你就是許家的那個嫁給表哥的許二姑娘?」不等許雙婉與這冒出來的不知哪個表嫂還是表弟媳說話,這時候有一個看起來比許雙婉還小的,梳著婦人髻的小娘子好奇地跟她開了口,見許雙婉也好奇地看著她,她羞澀一笑,道:「我就是前些日子進門的嚴氏,我叫嚴小羊,表嫂叫我小羊就好。」
許雙婉知道她。
她兄長就是在她跟姜家四表弟的喜宴上傷的小公子。
「小羊妹妹。」許雙婉朝她施了一禮。
「表嫂姐姐。」嚴小羊也慌忙行了一禮,就是她叫得不倫不類,讓身邊的薑家女眷們笑了起來,她的臉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