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許伯克不想在這種當口做得太過絕情,遺人話柄,但聽到宮裡聖上對此大發雷霆要滅歸德侯府後,他也是懊悔不已,悔不當初。
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歸德侯府的親事,也不知道現在跟那送出去的孫女斷絕關係來不來得及……
不管來不來得及,許伯克已做好了一旦被牽連,就馬上進宮跟聖上闡明是侯府逼他許府嫁女之事的準備。
這廂許伯克都做好了準備,孰料,薑家那塊老硬骨頭又以死逼著國舅爺帶他闖進了宮裡,跟聖上求查明真相。
姜太史以全府性命擔保,道此事絕不是他外孫所為,逼得聖上不得不下令,查明真相再抄歸德侯府的家。
懸在歸德侯府頭上的那把劍,暫時鬆了下來。
京城上下聽了也是對薑家對歸德侯府的重情重義心服口服,就這時候了,那位老太史都不忘保女婿一家。
對此,有佩服的,也有噓唏感慨的。
這女兒嫁錯了人家,也是為害家族啊。
薑家算是搭進去了。
許府中人聽了也是有心有戚戚然,尤其是許衝衡,聽到外面的人說是薑家女害了薑家一府,他也是跟許曾氏說:「莫不能也讓那小女也害了我們,你想,我們兩家這才在京城站穩腳跟,這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你也沒因我封上誥命,當上大官夫人,切不能因一時失察的小事,耽誤了我們兩家以後的前程大計。」
許曾氏聽得也是一怔,萬萬沒想到他還會這麼說。
她還以為,他是來怪她的,沒想成,他還想到了以後,想給她爭誥命,當大官夫人,一時之間心裡也是百感交集。
他到底是把她當原配夫人的,再怎麼寵愛小妾,添那庶子庶女,也還是把她當成了那唯一的一個與他共享榮辱的夫人,與他白老偕老的人。
許曾氏想及此,終是釋懷了一些,與他說話也軟和了一些,與他道:「我知道,我不會讓雙婉害了我們的。」
說到這,她也是感歎了一句:「早知如此,也就不上那門了。」
她去了那一趟,有心之人想來也是知道的,還是顯得親近了些。
「也不知他們家是這麼個愛找死的,爹不成器,兒子竟也是,一家就沒一個撐得起門府的……」許衝衡這心裡也是五味雜陳,想前幾天,他爹和他可是盯著那金部主事的位置,想給家裡拿個來錢穩的源頭,沒想,這算盤才打兩天,就不得不放棄了。
此時,他眼睛看向曾氏,心裡想著他的二十萬兩能不能拿得回來,但看她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他終是沒開這個口。
罷了罷了,這次就好意了她罷。
要是逼急了,她把許府搭進了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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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界如何作想,門戶緊閉的歸德侯府內也是在人心惶惶之後,暫時平靜了下來。
這些年歸德侯府的下人本就走了許多,留下來的,全是簽了賣身契走不脫的,宣仲安沒受傷之事本是連夫人和少夫人都要半瞞半哄的,下人就更是不知情了,得知要被抄府之後,這些驚慌失措的下人有那怕死的,也不顧什麼賣身契了,收拾起包袱就要跑。
他們本來也是想從侯府偷點東西走,哪想,平時沒人看守的庫房和放貴重物品的房屋都有了人看守,且這時候薑家也帶著大批人馬進了侯府,連姜大夫人她們都來了,這些下人見偷不著什麼東西,也是逃命為緊,夜間背著包袱,從侯府裡那條洗恭桶的小河潛了出去,逃了。
這下人一夕之間,走了不少。
侯府的人也沒管,姜大夫人帶著人過來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管管住了沁園和聽軒堂的進出。
沒走的下人一看侯府不追究,逃出去的人也沒被追回來,那特別膽小不敢走的,也是三三兩兩相邀著作半,逃出去了。
這不管如何,逃出去了是有命,不逃是連命都沒有。
如此,侯府要來不多的下人也是剩得沒幾個了,這晚等屠申來夫人們的房裡報洵林之前被放到針線房做事的奶娘圓娘卷了針線房不少東西,正也往後面那條小河去後,宣薑氏也是傻了眼。
「她不是一直說捨不得洵林嗎?」宣薑氏說完,苦笑著搖了搖頭,「算了,她也想走,就讓她走罷。」
「那……」屠申道。
宣薑氏沒明白。
「母親,東西。」許雙婉提醒了她一句,管家說話的時候,可是說她是卷了針線房不少東西。
都用到卷這個字,想來是不少了。
「唉,算了,不是什麼太要緊的,就給她罷。」宣薑氏本在繡著花跟嫂子和兒媳婦說話,這下繡花的心情也沒有了,「也辛苦她奶了洵林幾年。」
姜大夫人聽到這句話,眼角都抽了抽。
她這小姑子這性子,也難怪都這把歲數了還當不好家。
就侯府現在這個樣,這也算了那也算了,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底氣說的這話。
真真是,讓她不知說何才好。
如若不是出了個仲安,他們薑家就真的要給侯府拖累死了。
姜大夫人當下眼睛一抽,臉也是一冷,也是不願去看小姑子,她低著頭看著她手上的繡框,朝外甥媳婦那邊張了口,道:「這些人,以後報不報官?」
許雙婉朝婆母看去。
宣薑氏訥訥道:「不……不報了罷。」
姜大夫人冷冷地朝她看了過去。
宣薑氏趕緊低下了頭。
「這次就不報了,」許雙婉也知道按她婆母的心思,也不違逆,不過,這也是她也有的考量,正好趁著說起這事,她也把她的話說了出來,「就是以後他們要是想回來,就不行了,還有就是,我們不報官去抓,他們要是明目張膽地冒出來,官也是要報的,要不,到時候不說侯府的臉面如何,有沒有沒地方放,官府也得道我們侯府馭下過於寬鬆了。」
逃奴就是逃奴,官府有明律嚴法管轄,他們要是躲躲藏藏過日子,誰也抓不著他們也就由著他們去了,但他們要是冒出來,侯府也無法了,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嗯。」姜大夫人點點頭,漠然道:「總不該到那地步了,還有那救命救難的菩薩不顧朝廷律法,去救他們罷。」
宣薑氏頭低得越發地低了,在娘家大嫂意有所指的話下羞愧得不敢看她。
許雙婉就朝屠管家隨和地道:「這些日子,就辛苦你們這些老家人了,等長公子身子好了些,醒了過來,我們就去挑些下人回來。」
屠管家也知道少夫人是在說等危面過後,府裡會再挑人,現在這些要走的走了也好,至於留下的那些,說是老家人也不為過了,都能與侯府同死了,想來共生就更易了,「是,少夫人。」
等管家退下,易婆婆又端來了茶水給姜大夫人喝,姜大夫人接過,朝這老奶婆歎了口氣,道:「您啊,也是好心腸了一輩子,我不是說您不好,可是,娘都過去好幾年了,您說,沒有了她,你們自己不立起來,難道還指著她從地底下跳起來替你們把關不成?你看看,洵林都被奶成了什麼樣子!那是個好奶娘嗎?」
她雖說心疼洵林在他們姜家被許家那喝醉了發酒瘋的紈*絝子重傷,這裡頭,有他們薑家的不是,可是,這裡頭也有洵林沒被自家人看住的原因。
把一個侯府幼子的安危全然交到奶娘手裡,還不是一個能信得過的,這人也不知道她小姑子是怎麼挑的人!
這家裡也不是沒人,虞娘,姜娘,還有福娘,這三個人就是老母親過逝之前留給她的人,老母親這是要死了都在為她作想,可她到底是怎麼當的家?
「還好洵林沒事,」姜大夫人看著茶杯,也是難掩難過,他們家那位老母親,生前也是為這小姑子操碎了心,引得她們這兩個當媳婦的,就是不去計較,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要不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該多難過啊。」
宣薑氏聽著,眼淚都冒出來了,低著頭擦淚不止。
老奶婆也是被說得腰都直不起來,老淚也流出來了,許雙婉知道這是大舅母在借著老婆婆在敲打婆母,她身為小輩也不該說話,但這時候家裡這兩個份量足的長輩都被說哭了,她也是莫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出來說話道:「大舅母,這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家裡好多了,至於那心不在侯府的下人,您看,這次也會走得差不多,等回頭再擇奴,正好咱們也知道怎麼篩選了,您說是不是?」
「到時候,你要用心些。」姜大夫人也知道話不能再往下說了,說了就過頭了。
許雙婉笑了笑。
宣薑氏忙抬起淚眼,看著兒媳婦道:「婉婉,到時候都交給你了,娘老看不清人。」
許雙婉忙過去給她擦淚,姜大夫人看著這婆媳坐在一塊的樣子,拉了老奶婆在身邊坐下,輕聲跟她說起了話來,言語之間也放軟了些,算是給這個老家人道了個歉。
她那小姑子,不敲打不行,老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她這性子,再加上跟一個她差不多的侯爺,就是兒子兒媳婦再能幹,也經不起他們折騰。
仲安這次吃了這麼大苦頭都要是救不活這家人,那就是徹底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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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昏迷不醒,這消息很快經驛衛傳到了燕州燕王的封地。
燕地還沒來消息,但京裡要求處死宣仲安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老皇帝就此揪出了幾個燕王黨的人來。
老皇帝這些年就是沉迷聲色,也是個很擅於攻於心計的。
他性情也再殘忍不過,也根本不管朝臣,還有地百姓會怎麼說他,當年他可是連欺負他的先皇后都能從墳墓裡刨出來鞭屍,把她從皇族的墳地裡趕了出去,這次為了滅心中的邪火,他更是殺無赫。
不過,為了混淆燕王的人視線,他是燕王的人和朝廷裡那些對他忠心腐敗之徒各半對殺,也因此抄了不少家。
同時,他下令把京中的米糧布帛等價強制壓了下來,官府收銀子辦事者查明即斬,更下令明年全國稅收減半。
這幾條皇榜一貼,不說各地反應如何,京城百姓卻是聞風振奮了起來,大喊聖上英明,聖上萬歲,全然忘卻了之前他們對荒*淫無度,殘忍暴戾的皇帝的憤慨。
京城一邊腥風血雨,一邊卻也因皇帝新頒佈的朝令欣欣向榮,民眾給點希望就熱火朝天,因著那點希望,哪怕身上身著破衣也是腳下有風,日日奔忙。
而等皇帝終於下令把歸德侯府和薑家的人都捉入天牢,等著燕王之子一入京,聽審後就滿門抄斬後,許伯克也終於坐不住了,為了先聲奪人,這天上朝他就當朝跪下,當著文武百官痛訴了當初歸德侯府和姜太史逼親的咄咄逼人,他許府不得不屈從的無可奈何,末了,他為表對聖上對朝廷的忠心,他哭著跟皇帝道為了大義,為了朝廷和天下的名聲,為了不讓聖上為難,對於許雙婉這個被歸德侯府強娶去孫女,他們許家只好割腕斷親,不認了。
老皇帝聽著這個當初當說客,幫他拉攏不少人輔助他的老臣子的話,笑了。
這許愛卿,十幾年過去,這口才,就跟當初一樣的好。
而宣仲安這廂正坐在地牢的厚鋪上,懷裡一手環著在睡覺得小嬌妻,一手拿著書靠著牆在看,等散朝後,來報信的親信怪模怪樣地在一邊學了許伯克在朝廷上說的話,他低頭看著眼睛突然睜開了的嬌妻,他拉了拉她身上披的裘袍,道:「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