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太子與皇帝是怎麼說的,沒幾天,太子開始幫著老皇帝朝上朝下理起了朝政。
太子這些年也管些政事,卻未曾這般被聖上重用過,但此時朝廷也是一連抄了好幾位大官,小官無數,朝廷不穩,此時太子上臺,除了那些內閣大臣和丞相等大臣思量過多外,餘下的那些位置不上不下的臣子就沒想那麼多了。
太子繼承大統,在民心,那是天經地義。
而這廂,燕王謀逆這事也被揭露了出來。
這年一過,正月一出,朝廷又發出了關於燕王罪詔的告天下書,詔書當中陳列出了燕王這些年在燕地所做的種種罪行,末了,燕王一家老少皆被抄斬。
實際上,燕王一家主謀皆是被五馬分屍,屍首皆與狗而食,其慘狀,讓回來的姜垠三兄弟見著肉食與血腥就吐,見不得一點腥沫子。
另外,燕王的餘黨也逃出了不少,告天下書一出,各地官府也紛紛開始對餘堂進行了追捕。
出了二月,都到三月下旬了,行走早已無礙的宣仲安還待在侯府家中,聖上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沒打算讓他去上任。
宣宏道因此都有些著急了起來,因為這時候姜家的大舅子和二舅子,還有妻侄他們好幾個都得到重用了。
薑家都出頭了,他們歸德侯府為何卻毫無消息?
宣宏道都忍不住想去問岳父大人了,不過,還是被長子攔了下來。
「聖上本就對外祖父尊重有加,此時朝廷用人之際,姜家親人能得已重用,就已是我侯府之喜。」見父親為這點事情就發慌,宣仲安也是只能在心裡搖頭。
他們侯府本就是他們外祖父傾力相保才得已保全,上次那件事,薑家更是連全家都搭上了,聖上重用薑家,不再因侯府打壓薑家,就已是侯府之喜,這已經是得了好處了,他父親無需如此急躁。
「是啊。」宣宏道有些訕然,但,「為父也不是不為你舅舅他們歡喜,就是……」
「父親不必著急,該我侯府的,總會來的。」
宣宏道見此也只能強按捺下來,也不敢出去打聽,生怕像之前一樣,事情沒定之前就多嘴多舌,壞了兒子的好事。
此時,侯府卻有了另一樁喜事,侯府入門不久的長少夫人已懷孕兩月,本是來給宣仲安診治的藥王,不巧診出了他喜愛的漂亮小女娃娃有孕的事,臉拉得比驢臉還長,對著他的徒兒就是罵:「你看看你,小娃娃都要有娃娃了,你有什麼?」
媳婦沒有,大娃娃沒有,小娃娃也沒有,真是好生氣。
這第一樁喜事一來,緊接著侯府就像是開了福運似的,聖上的聖旨也到了,賞賜接連不斷地被抬進了侯府不說,宣仲安不僅當任刑部尚書,還同為為六部之首的戶部尚書,當日即走馬上任……
宣仲安穿了官服就去上任了,京城上下也被他一人兼任兩部尚書的事驚得目瞪口呆,沒有幾個人敢相信這個事情。
即便是朝廷,這時候很多官員都忌憚聖上的喜怒無常,這時候也是不乏其人上奏此事的不妥,但這時雨點大,風聲小,大家被聖上陰鬱的眼睛看一圈,也是不敢真的送死了。
聖上再荒謬的事都做過,這時不過是讓一人肩負兩部,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人太年輕了,那也算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再則,年輕也好,年輕好擺佈,換兩個老謀深算的上來,對他們不一定是好事。
這事在眾人心中打了一個轉,也就揭過了,隔日這位戶部兼刑部尚書一上朝,大家其樂融融相互道好,就跟這朝廷同僚之間不存在絲毫齷齪一般。
相形之下,比之同為兩部尚書的兒子,歸德侯宣宏道被聖上任命為監察侯,主持國學府開建一事,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監察侯也只是說得好聽,就是個修房子的,並沒有什麼權力,也就是在裡頭撈點銀子罷了,根本不能與他兒子的權力相媲美。
宣宏道本對他的賞賜也有些失望,好在,長子跟他一解釋,他也就很是舒暢地走馬上任了。
他之前只是一個官礦的監察,還不是主持,現在他主持了國學府,那國學府一建,必有他的名聲。
再則他已被另封為監察侯,主持過國學府,也可再主持城牆的修建,甚至,再往高處想一想,主持修建地宮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國學府給修建好,要不然,如他長子所說,這次大好的機會都做壞了,再有下次,就沒人能想起他來了。
宣宏道不再好高騖遠,凡事想當然耳,而是終於把心思落到了他能做的事情上,宣仲安也是鬆了一大口氣。
姜太史更如是。
女婿不再想一步登天,不再以為只做一個了不得的大事,就能打所有看不起他和他侯府的人的臉,而是打心裡信了他們說的話,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奠定基礎,在他有生之年女婿終於有了出息,他這也是老懷大慰了。
而這廂歸德侯府,許雙婉是真真正正地長舒了一口氣,眉眼之間也才舒展開來。
宣薑氏也是樂不可支,看著兒媳婦的肚子,不知道對著肚子道多少次的「這孩子來得太好了」。
宣姜氏對孫子的到來充滿了期待,現在做繡活做的都是給小孫子的,且全心全意地投入了進去,早晚繡針不離手。
宣家全家對此喜氣洋洋,唯有一人對此說不上什麼高興。
宣洵林在知道嫂子有小娃娃後,接連幾天都笑不出來,哪怕父親兄長都當了大官,他小臉上也是沒個笑容。
他嫂子要牽他回沁園,他也不再樂意。
許雙婉雖說身子甚好,藥王也道她脈相平穩,但宣薑氏要緊她這孫子,非要媳婦穩胎,也不再讓她帶洵林,甚至很大度地道:「在我這,你也可以按你的法子帶洵林,有什麼你就讓姜娘她們傳話就是,要見他了,我這就叫人給你送過去,人就不跟你回去住你那邊了。」
許雙婉本搖了頭,但見婆母急得都要團團轉了,又見洵林也不樂意跟她回去的樣子,她就點了點頭。
洵林不樂意跟她回沁園,但她真不要他了,他更是悶悶不樂了起來,心裡難受得很。
這晚跟你母親一道入睡前,他悶悶地跟母親道:「嫂子是不是不要我了?」
「咦,怎麼說?沒有不要啊。」
「我不聽話唄。」
「哪有?」宣薑氏當他是小孩子在多想,笑著跟他道:「嫂子是肚子裡有小孩子了,是比你還小的小侄子,她現在要好好是照顧他,就不能老帶你了,不過,有娘帶你不是?還是說,洵林不喜歡跟爹和娘在一起了。」
「不是這樣的。」洵林也不知道怎麼說,還是悶悶不樂,但見跟母親說不通,他也不說了。
宣薑氏沒當回事,拍拍他的小身子道:「洵林乖,等嫂子胎穩了,娘就送你過去。」
宣宏道也一樣,甚至還有些欣慰,「看來他嫂子對他是真好,就這點時日,洵林的心都向著她了。」
宣姜氏拍著小兒的背哄他入睡,點頭道:「是好,是真好。」
是真的好,早晚不是抱著他來去,就是牽著他來去,有時候甚至還背他,教他練字還念書講道理給他聽,精心養著他,養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過如此了,宣薑氏自問她是洵林的親母,卻做不到在管著家事之餘,還花費如此多的心血在一個孩子身上。
是好,可嫂子有了侄兒,不要他了,洵林聽著,眼角泛起淚,傷心地睡了過去,半夜夢中夢到嫂子說他不如侄兒聽話,也不如侄兒討她歡喜,她就不要他了,他更是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宣姜氏聽小兒子夜泣了兩晚,也沒太當回事,還特地因此哄了兒子一次,跟他開解了一番,只是,這夜小兒子因此哭到都起燒了,她驚慌得很,著急地去看侯爺,宣宏道見此就著人去請長子去了。
這夜半夜,宣仲安抱了弟弟回來,放到了他們的床上睡。
宣洵林本就自己一個屋自己睡了,這幾天搬到母親那邊,才又跟父母親睡了起來,兄嫂的床現在不是他輕易能睡得的,見兄長把他放到他們的床上,他因低燒紅起的小臉滿是怯怯,見嫂子抱緊了他,他也是不敢看人,飛快閉上了眼。
但他又捨不得不看,又偷偷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當場就被他嫂子逮到。
許雙婉便笑了起來,手環著他的小腰,輕聲跟他道:「那自今日起,洵林還是來嫂子這邊的小屋住可好?」
洵林不應聲。
「不願?」宣仲安拿下人遞上來的熱巾拭過手,也上了床,跟弟弟擠進了一個被窩,「還是不想?」
「不說話就當你是不想了,明日就……」
「夫君。」許又婉叫了他一聲。
長公子收到了嬌妻一個搖頭,啞然了一下,把弟弟抱進了懷裡。
這沒媳婦抱,就抱抱弟弟湊合吧,「聽你嫂子,今日住回來就是住回來了。」
洵林睜大眼,亮亮地看了他一眼。
這就是喜歡,樂意了,宣仲安捏了下他的鼻子,「好了,你現在在你嫂子那,比哥哥還重要,把我都比下去了,你嫂子還因你凶我,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不凶,」洵林聽了輕搖了小腦袋,小聲地道:「嫂子不凶。」
嫂子不凶,還香香的,洵林淘氣,不喝藥不愛念書,嫂子也不凶他,比哥哥好多了,頂多就是見他真的很不聽話了,才指指掛在牆上的鞭子。
哥哥則是他稍稍不聽話,就要去拿鞭子,家法伺候,害他一看到鞭子屁股蛋就疼。
「行了,知道護著你嫂子,算她沒白疼你,睡吧,哥哥抱著你。」對於幼弟,宣仲安一直是苦於沒有時間親自教養他。
幼弟出生沒多年,外祖母過逝,侯府也是出了大事,他避走金淮兩年才回來,回來後他在侯府留的時間也不長,為侯府的以後也是常年在外四處走動,待在家中的時間著實不多,等到洵林出事,他才驚覺他的親弟弟竟被養成了如今的這等模樣,對於教養洵林的父母他也是無話可說,遂娶了雙婉後,他頭一件事就是把弟弟在入學前的教養強行交給了她。
入學後,他也還是要騰出一手帶一帶才好,切莫讓洵林隨了父母的性子。
父母他已是無法,只能徐徐圖之,好在洵林還小,性子還沒成形,尚可挽回。
無論以後侯府如何,把他教好了,也是給他多謀了條生路。
宣仲安對弟弟多有憐愛,這是肉眼就能看得出來的,許雙婉對此也很用心,洵林之事她也不假人手,帶了這麼長時間,她也看得出來,洵林比初初那段時間對她是親近多了,心裡也有她了。
對於洵林她之前也沒有想太多,洵林難帶,因她出身許家的身份,她也沒當回事。很多時候洵林也會說無心之言,覺得她壞,她也沒有太多計較之心,這倒不是她大度,而是她真把他當小孩子看,也可能起初是感情不深,洵林說的那些話她聽了也不覺得傷心,現在倒是養了些時日,用心了感情也深了,對洵林的反應反而在乎了一些起來。
現在洵林有些捨不得她,她不得不說,她還是有些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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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過,天氣就好了起來,許雙婉在府裡安胎,不用再穿著厚厚的裘衣,這身子也是鬆快了不少。
這時,侯府的事也多了起來。
侯府已經開始跟人來往,但也不是送來好意的侯府都領情。
之前有好幾家沒走的親戚這些時日也來了信,有幾個是以前歸德侯府裡嫁出去的姑娘,有一個還是侯府的親姑姑。
這親姑姑是京城一個已經式微的老家族中的老夫人,就是這家族現在已經不行了,族中沒出什麼出息的子弟,十幾年前聖上登基後對侯府唾棄不已,為恐連累兒女,這姑姑也是自行跟侯府斷了聯繫,不跟侯府來往了。
這次不僅是這種已斷了十幾年的關係自行上門,許雙婉還收到了許雙娣來的信,說要來看她。
許雙婉見此,寫了封回信,告知羅夫人,她已不是許家女,還請羅夫人不要做自行上門這等冒昧之事。
她怕她這位姐姐不等回信就上了門,到時候她不接待她,她就要在侯府門口出醜了。
許雙婉心裡已不再把她當許家女,許家過往的一切她都已放開,也不想再沾上絲毫,她也希望許家人也如此,莫要再作那些惹人笑話,徒增煩擾的事來。
許雙娣沒想這麼快就收到了回信,信到手裡她還冷嗤了一聲,心道這次回了信,還回得這麼快,這是她妹妹恨不得趕緊她過去看她好顯擺,但打開信一看,那信中寥寥幾筆字看得她火冒三丈,當場就掃了桌上的茶碗,那張臉上全是冷笑,「好一個不是許家女,這畜牲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為了顯示她妹妹跟她的關係,拿到信,也沒讓當時坐在她房中眼她在說話的一個弟妹走,她弟妹看到她如此失態,也是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撇過臉,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她這個嫂子,哪是什麼跟妹妹感情好,之前聽到她妹妹有孕,還說這生下來會不會隨了他那個父親,暗諷人的孩子是病秧子,但這話剛說過沒兩天,那侯府的長公子成了兩部尚書,可謂是一步登天,她的嘴臉就又變了,在府裡話裡話外都說她妹妹最聽她的話,跟她感情再好不過。
可聽聽,當著人的面,什麼畜牲,狼心狗肺的話都說出來了,這是什麼再好不過的感情?
哪家妹妹消受得起她姐姐這種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