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保定府了。
李薇是在車裡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激動得她頭一個想法是:終於可以自由上廁所了!
人有三急,這話真是太對了。
想想以前最艱難的也不過是在景區找不到洗手間,找到人均收費二塊到五塊不等,有次借農家院裡的廁所,人家說吃飯可以白上,不吃飯拿十塊讓你們的人進去用用。
然後他們掏了十塊錢?才不呢,只是午飯在那裡解決了而已,包括一車人的三急問題。
來報信的是四爺身邊的侍衛,他還說:“主子,主子爺在前頭怕是過不來,叫小的跟著您。”
隔著車窗簾,她馬上道謝:“辛苦你了。”
侍衛道:“不敢,不敢。”言罷退開,避開車有幾步了才策馬向前跑,挨著車跑容易揚塵。
李薇在車上坐了這幾天,也明白這是侍衛的體貼和細心。行來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策馬狂奔的從車前過去,每回聽到後面有急促的馬蹄聲她都下意識的拿帕子掩住口鼻,到了晚上下車再看,車上都要蒙一層黃土。
揚塵這事吧,說是不可抗力,但總給人不被尊重的感覺。她也知道,論資格她只是個貝勒的側福晉,不算什麼重要人物。雖然她是穿越滴,四爺是雍正帝,可目前這個階段兩人都不算是虎驅一震,四方拜服的威猛人士。
而且四爺還有日後揚眉吐氣的一天,她的秘密算是這輩子都不能拿出來震撼世人了。
先知果然是寂寞的。
如此就顯得四爺這個侍衛果然是自家人。
李薇小小感動了下,跟玉瓶道:“這下終於能輕鬆點了。”
玉瓶倒了半杯茶,給她端著小口抿著潤口,笑道:“等到了地方,主子可以好好歇歇了。”
“先泡澡,再……”一句話沒說完,馬車突然加快速度了,她手上的茶一晃就潑了大半。她和玉瓶各自扶穩坐下,不等玉瓶喝斥外面的車夫,剛才那侍衛又回來了,在車外大聲道:“主子,咱們要快一步了,前頭說叫咱們早點進保定府。”
說完這串話,不等她回答,他就先到前頭探路或領路去了。
玉瓶叫這人的話給打亂了思路,把車夫的事忘了,道:“主子,怎麼叫咱們跑前頭去了?”
李薇也不知道啊,兩人面面相覷。
外面還有人在催促車夫,一個勁的:“快點!快點!”
車夫在催促下也趕得越來越快,車裡的她們只好先顧著坐穩再說,聽著外面車夫不停的甩空鞭,啪啪的連聲脆響,拉車的騾馬被嚇得四蹄飛奔。
很快,李薇就從另一側的車窗看到前方停下的御駕。
玉瓶湊過來一起看那長長的停下不走的明黃御駕,道:“怪不得這麼顛,咱們現在沒走官道,是要繞過去進城啊。”
事情就是這樣,御駕後的隨從人員全都從後面繞道先一步進城。
正面的城門要留給皇帝走,李薇的車駕走的城門是側城門,大概現在是給保定府的百姓來走的,她的車過去的時候,見這邊的城門其實也實行了臨時的軍事管制,所有的平民百姓,一般馬車全都被擋在了城門外,一群群的聚集在城門兩側,直通城門的一條大道被兵丁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圍了。
她的車就跟在前面侍衛的指引下,從這裡進城。
看看天色,不知道保定府什麼時辰關城門。她懷疑按現在這個時間算,等他們全過完估計城門也要關了。這些人大概今天是回不了家了。
成了特權階級後,這是李薇頭一次用特權用得這麼心虛。車窗外看得出,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有挑柴的,挑擔的,背著包袱的,拉板車的,等等。
還有一些也是趕著騾車轎子的,可能是保定府的官宦人家,青油布的車頂子,油光水滑的大走騾,車前還有穿著乾淨的小廝隨從。她還看到有兩個隨從拿著銀子去城門口打點,叫人給攆跑了。
大概是想跟著一起進城吧。
過了城門,映出眼簾的就是羊腸小路,馬蹄清脆的敲擊聲嗒嗒的一下下,一些小攤販的車被隨便的放在道路兩旁的小胡同裡,蓋著塊大布遮住。還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攤販上的貨物,已經叫人踩得亂七八糟了。
放下簾子,李薇沒心情再看了。
行路寂靜,只有侍衛來回奔跑傳話的聲音偶爾從車外傳來,四爺留下的侍衛始終守在車旁。
車停下時,已經是暮色四合。
叫李薇驚訝的是車停的地方明顯不是她想像中的行宮一類的宮殿,而是一個很明顯的宅院。這是怎麼回事?她這是住到別人家來了?
趙全保上來扶著她道:“主子,上轎吧,是咱們自家的轎子。”
居然連轎子都是帶著的?!
她坐上轎,趙全保帶人跟著,玉瓶和玉盞坐後面的小轎。玉煙帶著剩下的先去院子裡佈置了。等她再下轎,就看到眼前的屋子門楣上懸著個牌子:貴壽堂。
玉瓶從後面跑上來侍候她進屋。屋裡一切都已經是她熟悉的東西了。內堂連她的貴妃榻都是原樣搬過來的。
她還真不知道他們帶了這麼多東西。
累了一路顧不上多說,洗漱後等著上膳時,她叫來趙全保問:“我怎麼看這屋子像人家老太太的屋子?”
趙全保站在下首,笑道:“這宅子聽說是保定府的官宦人家獻出的別院,供咱們貝勒爺起居用的。這屋子確實是給他們家老太太預備的,只是自建好還沒有來住過。主子放心住下就是。”
果然是別人家的。她還想能進行宮住一住過過癮呢,結果是占別人的房子住兩個月。
這叫什麼事……
劉太監還沒來,那個四爺派來的侍衛求見。李薇趕緊叫進,,侍衛就在廊下說話,不進屋。幸好也沒什麼需要避人的話,就是四爺囑咐他來說,他今晚不回來了。
嗯?
“這是怎麼回事?”李薇問道。
侍衛道:“主子爺在城外侍候萬歲爺,要到明天萬歲爺進城後,才能回來。”
皇上現在還在城外?她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啊。
“跟著來的諸位爺都在城外?”她驚訝的說。
“是,直郡王、太子爺、咱們主子爺、九爺和十三爺並伴駕的諸位大人們都在城外紮營了。”侍衛說。
這到底是個什麼節奏?
為什麼到了保定府還不進城,還要在外面停一夜?
李薇問這侍衛:“那你是不是還要趕緊回去?”
侍衛笑道:“主子爺吩咐奴才跟著主子,不回去。明天早上開了城門,再去給主子回話。晚上奴才就在外院守著,主子有吩咐,只管叫人來叫奴才就是。”
有這個侍衛在,李薇總覺得就安全了不少。按說這次出門四爺給了她二十個侍衛,領頭的四人早就跟她磕過頭也認過人了,可這個侍衛是四爺派來的,就像四爺的一隻眼睛一樣,叫人有了主心骨。
李薇鬆口氣,忙道:“那你快去歇著吧,今天也是辛苦你一天了。”
等侍衛告退,她對趙全保說:“叫劉太監把我的膳先停一停,先給這些侍衛準備好吃的,別可惜東西,要是帶得不夠,或一時買不來,就從我的份例裡出吧。”
趙全保道:“哪裡用得著用主子的份例?保定府早就準備好了,這宅子裡的下人也留下了不少,剛才奴才去看一眼,活雞光豬都有。侍衛們的事,主子也不必擔心,他們早就吃上了。”
那群侍衛都是滿人出身,個個大爺。他剛才就見他們早就喝上酒吃上飯了,本地官府都不是傻子。借宅子給他們落腳的人家早備好了席面,他們一到,席面就送上來了。
只是主子這邊還是他們自己的人侍候著才放心。席面送來就叫攔了,都便宜外頭的那群大爺了。主子還擔心他們吃不飽喝不足?明天早上能起來都不錯了。
熱湯熱菜吃起來舒服多了。李薇小口小口喝著熱騰騰的小米粥,就著鹹鴨蛋吃饅頭,劉太監今晚送來的都是這類家常小菜,她在車上累了好幾天,也實在是沒胃口,見了這一桌飯才算有了精神。
她自己吃得舒服了,難免想起家裡的孩子和城外的四爺。
他們到底為什麼要留在城外不進來啊?
城外,禦帳處燈火通明,一隊隊全副披掛的侍衛在不停的巡邏。
四爺回到帳中,蘇培盛立刻端過來一個有半個西瓜大的砂鍋,放到四爺面前掀開蓋,裡面的牛肉湯還在翻滾。
“主子爺,趕緊用吧。一會兒時間就不夠了。”蘇培盛一邊說,一邊盛了一小碗給他。
四爺接過吹了兩口就直接喝了,拿起旁邊的蒸面餅就著湯吃,等湯差不多不算燙了,也不用碗了,直接就著鍋吃起來。
湯裡還有幾大塊的牛腩肉,四爺平常是不動肉的,但今天喝完湯,他撿了兩塊吃了。叫蘇培盛都有些驚訝。
吃完,四爺起身道:“剩下的賞你了。晚上要是來不及,就不必準備熱水,備上茶就行。”
這是說晚上回來得晚,只怕回來也沒時間洗澡了?
伴駕這段時間每天回來都是必須要洗澡的,不洗第二天灰頭土臉怎麼見皇上?
蘇培盛不敢多問,侍候著四爺出去。守在四爺帳篷前的侍衛跪地送行,四爺卻只是淡淡道了句辛苦就走了。蘇培盛也沒多話,送完四爺目不斜視的回去了。
現在守帳篷的侍衛都是本地的駐軍,四爺自己的侍衛全擋在外頭了。
真叫人擔心啊。
蘇培盛收拾東西時,心裡還在打鼓。
四爺來到禦帳前,見只有老九和十三站在外頭,他頓了下腳,走到老九前面站了。
老九給他使了個眼色,四爺往禦帳裡看了一眼,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他明白老九的意思。直郡王只怕就在禦帳裡。
四爺在周圍掃了一眼。他們幾個兄弟的帳篷都在禦帳周圍,太子的帳篷居於東方,非常明顯的掛著杏黃的招子。但四爺目測了下太子的帳篷距禦帳的遠近,發現比起另一邊的直郡王,太子的帳篷要遠上那麼一兩分。
而且,太子的帳篷裡燈是亮著的。
就是說,太子在自己的帳篷裡,而直郡王卻在皇上跟前。
四爺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呼出來,身後的老九掃了他一眼,面露嘲意。最後的十三是規規矩矩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面。
他顧不上管老九是什麼意思。
皇上……做得太明顯了。
直隸是駐軍所在,只要皇上一聲令下,明天早上保定府就要叫二十萬大軍給圍起來。
想到這裡,四爺不禁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這一夜,遠處不停的傳來馬蹄奔騰的雷鳴聲。四爺和兄弟們站了前半夜,後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可他卻一點都睡不著。在榻上躺不住,起身在帳篷裡來回踱步。
看來,皇上確實是下令叫附近的駐軍將領前來拜見了,只是這旨意是什麼時候下的,他們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可能直郡王知道,太子……
四爺暗自搖頭,太子是否瞭解這個,他猜不出來。但他是事先一點都不知情的。
皇上巡京畿,到直隸,他猜過皇上肯定會叫附近的駐軍來,但他想的是那要等皇上進了保定府,安頓下來後的事。
沒想到會是在進城前,還這麼急,這麼趕。紮營在此,匆匆一見,然後呢?
四爺站在帳篷裡,卻沒有走出帳篷看一眼禦帳的方向。帳篷外守著的侍衛是皇上的人。他輕輕歎了下,還是回到榻上乖乖躺下,雙手交握在腹上,閉目靜思。
帳篷外又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