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弘時有了名,雖然非年非節的,李薇還是想辦法給兩個孩子小小慶祝了下。只是在東小院裡,丫頭太監等多領一個月的月銀,於是人人都喜氣盈腮。
結果第二天,叫她吃驚的是連府外的人都找理由進府道賀了。
難得今天四爺在家裡歇著沒出去,此時就在東小院的西側間。李薇接了一堆貼子卻不想見人,他在嘛,她叫玉瓶好聲好氣的把人都勸走,拿著貼子回來給他看。
“這是怎麼回事啊,皇上賜名就這麼……這麼……”她不知道怎麼形容,“不是哪家的孩子都是皇上給賜的名嗎,”
四爺接過貼子來隻草草看了下都是哪家送來的,然後就隨手放在桌角。
李薇靠著他,開玩笑的說:“爺,你是不是紅了?”
他拿了個貼子照她頭上拍了下,把貼子扔到桌上:“還學會拿你家爺來取笑了?”
到了中午,貼子積了兩大摞,聽蘇培盛說書房裡也有不少,福晉那裡也有。
李薇道:“這貼子都快成晴雨錶了。”
四爺今天是真悠閒,現在還沒出門,他盤腿坐在榻上,穿著一件她給孩子做的光著兩條胳膊的褂子。今天他在,她就沒叫孩子們過來。現在屋裡就他們兩人,他才肯不要形象的穿上去。
“怎麼說?”他就著拌面吃糖蒜,問她。
“只需要看貼子有多少,我就能知道最近爺在外頭是風光啊,還是沉寂。”她指著堆在屋角條案上的兩摞貼子,多的她都懶得看了。
四爺吃完一推碗,笑道:“你倒聰明。”
收拾了桌面,叫人都下去,兩人靠在榻上說話。他說:“皇上這次是單給咱們兒子取了名,還是借的二十阿哥的光。”
李薇搖著扇子的手一頓,不太高興的說:“原來是這麼回事。”誰的兒子成了充話費送的都不會太高興吧?
她道:“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看來皇上是很喜歡二十阿哥的。”
四爺把‘小兒子、大孫子’在嘴裡轉了幾遍,坐直身一臉沉思,她看他好像想到什麼了,上前替他扇了兩下風,好奇的等著。
半晌,他又倒回去,她湊上去想問又不敢,只好一直看著他,盼他能大發慈悲的解惑。
恰在這時,蘇培盛在外頭小聲的喊了聲主子爺,四爺嗯了聲,叫他進來。
蘇培盛站在屏風外道:“主子爺,福晉那邊來人請您過去一趟。”
李薇沒忍住對著屏風外的人影丟過去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叫四爺看個正著,伸手把她的臉扳過來,道:“像個什麼樣子?”
蘇培盛早麻利的溜了。
四爺起身準備換衣服過去,他脫衣服拿衣服,就是不見素素下來幫他,抬頭看她就穩穩的坐著,一臉不開心。
他也不叫人進來,自己換好衣服,坐下穿鞋時,說:“別拉個臉,爺去看看是什麼事,一會兒還回來陪你。”
李薇手裡的扇子呼呼扇著,不答話。他出去時居然還特意囑咐她:“勁小點,別把扇子扇壞嘍。”
有這麼壞的人嗎?!
正院裡,四爺坐下道:“什麼事?”
元英坐在他下首,手裡拿著幾張貼子,放到桌上說:“爺看看,別的人家的可以不用管,這幾家躲不過。”
四爺拿過來,元英道:“我知道爺不想太張揚。”說完她也歎了口氣,除了下貼子的,還有一些親近的人家遞話過來,比如三福晉、八福晉和十四福晉。
叫她此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四爺提拔李家是一折,弘昀和弘時突然賜名又是一折。
四爺見貼子裡有佟國綱一系一等公府的,笑著彈了兩指:“原來遞到你這裡來了。”
佟國綱死得太早,佟家還有個佟國維當領頭的,於是佟國綱一系只剩下這個一等公府的招牌。佟國維之後也沒有對佟國綱一系多加照顧,隆科多就更不是顧念兄弟之情的人了。
索額圖一死,京裡多少還是有些反應的。有的人想躲,自然就有人想冒出頭來。
佟國綱的兒子鄂倫岱這不就跳出來了?
原來都幹到內大臣了,又叫皇上給罷成了一等侍衛。這會兒是想趁著一堆人都當縮頭烏龜呢,他出來拾個漏?
說不定還真能叫他辦成了。畢竟是佟家人,就算不成,皇上看在母族的面子上也不會怎麼樣。要是成了,鄂倫岱也就不必再頂著一等侍衛的名頭丟人了。
四爺感覺這個買賣可以做,單把鄂倫岱的貼子撿出來,道:“回個貼子過去,請他媳婦過來坐坐吧。”
元英接過後,猶豫道:“不如我親自上門去?”上回去承恩公府看望佟國維的福晉,她就是親自登的門,一個姓的兩兄弟家,不好厚此薄彼吧?
四爺搖搖頭:“佟國綱已經沒了,不比佟國維。”何況如今是鄂倫岱求人,不把他壓下來,他不是又給自己找一個便宜親戚供著?那又何必?
結果元英送了貼子後,許久不見回音。
第二天,四爺就照舊出門了。他昨天在府裡躲了一天,皇上就下旨給他幾個兄弟的兒子都取了名字。這樣好似是把先給他的兒子取名這事帶過去了,其實是更顯眼了。
他到了南書房前,見三爺、五爺、七爺、八爺等幾個兄弟都在。老五、老七都厚道,打過招呼沒多說別的。
三爺是一見到他就笑道:“老四,前天叫你得了個巧。”
四爺做出一副好弟弟的樣子,還替三爺換了碗茶,笑道:“不過是我趕上了,皇阿瑪應該是早就取好了,先告訴我罷了。”
三爺端茶喝了一口,指著他道:“滑頭啊。”他掃了眼其他兄弟,說:“今天我們都是來謝恩的……哦,老八不是,哎?老八,你來找皇阿瑪是正事吧?”
三爺對四爺還是客氣得多的,刺兩句就算了,逮著八爺就來了句狠的。
其他兄弟也沒想到今天會聚得這麼齊,不過皇上賜下名字,他們來謝恩也是正理。偏偏一群兄弟坐一起,就老八膝下猶虛,叫這些哥哥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像五爺、七爺,就只是說兩句今天天兒不錯啊,熱得厲害就完了。不會專朝人心口上紮刀子。
可三爺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往下幾個弟弟中他也最看不上八爺,柿子都撿軟的捏嘛。打從在宮裡時,八爺就是常被兄弟們出氣的。
八爺也習慣了,聞言只是笑笑,心裡感歎幸好今天老九他們沒來,不然這事就不能善了了。
幾位兄弟在這裡打著嘴上官司,有一搭沒一搭的。有說笑的,有獨處的,有找茬的。都是親兄弟,他們拿這個當玩笑,外人可未必知道。外頭的小太監除了進來換茶,根本不敢在屋裡久站。
幾人正說得熱鬧,直郡王進來了。
一群人紛紛離座起身,參差不齊的給直郡王請安道好。
直郡王擺擺手,脫了帽子,頭上全是汗。小太監趕緊提了熱水進來,侍候郡王爺洗臉。直郡王拿著毛巾把臉給擦了,順便還抹了把腦門,洗完臉一抬頭,見弟弟們都笑了。
“有什麼好瞧的?我就不信你們洗臉時不抹一下腦袋。”直郡王也樂了,把毛巾扔給小太監,撩起袍角坐下。
剛坐穩,外頭傳話的小太監進來道:“郡王爺吉祥,郡王爺,萬歲爺叫您呢。”
一群弟弟全都沒了脾氣。來得最早的八爺不說,第二個候見的是三爺,見直郡王被小太監領走,他歎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八爺頂了句:“我瞧三哥是叫這天熱得了,要不叫人給三哥來碗綠豆湯?”
屋裡一片哄笑聲,三爺瞪了他一眼,道:“要真是個好弟弟,這會兒就叫人端湯了,還問你三哥做甚?”說完也笑了。
八爺真就起身去叫小太監上綠豆湯了,在坐的一圈全是哥哥,他不跑腿誰跑腿?
幾人端著綠豆湯正喝著,外頭又跑來一個小太監,道:“萬歲爺說請諸位爺都先回去,今天不見人了。”
得,全白等了。
一群人再慢騰騰的起身往外走,那小太監悄悄攔住八爺,伏耳道:“郡王爺請您等一會兒。”
八爺默默點頭,賞了幾兩銀子給這個小太監,仍舊回去坐著。
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兩點出頭。直郡王才匆匆過來,見八爺一個人仍在屋裡坐著,連忙說:“對不住,對不住,走,大哥請你吃飯去。”
他拖著八爺去了茶樓,看樣子是早就定好了位子。進小間後,直郡王親自給八爺倒了碗茶,推過去道:“本來想出宮再叫你出來的,沒想到正好能碰上。”
八爺接了茶,笑道:“大哥有事只管叫人去我府上說一聲就行了。”
直郡王搖搖頭,笑中帶了兩分苦澀,道:“叫你來自然是有事想托給你,也是喜事,我給我家二格格找了個好人家,今天就是去給皇阿瑪求賜婚的。”
八爺都怔了,直郡王才嫁了個大女兒,這就要嫁二女兒?隨即他就明白了,直郡王是怕夜長夢多。雖然有傳言說,皇上答應了直郡王二格格由他自嫁,可畢竟沒有明旨。直郡王也是不放心吧。
叫八爺都不知該不該恭喜直郡王了,半天才乾巴巴的說:“恭喜大哥了,回頭我給侄女添妝去。”
直郡王笑著跟他碰了個杯,此時酒菜俱齊,兩人吃喝起來。直郡王道:“什麼時候也叫大哥聽聽你的好消息?”
八爺心裡很不是滋味,一早上碰上兩個哥哥說這個。他放下筷子,自己倒了個滿杯一口飲盡了。
直郡王歎道:“你那府裡,也別叫你媳婦把得太嚴了。”他頓了下,道:“明年就是選秀大年,到時叫娘娘給你挑兩個吧?”
八爺只好舉杯道:“那弟弟就多謝哥哥的好意了。”
直郡王求來聖旨,嫁女一事很快就在京裡傳開了。
四爺與戴鐸在書房裡說起直郡王這件事,戴鐸胸有成竹的笑了,道:“依學生看,直郡王只怕很快就要不成了。”
四爺只是點了點頭,索額圖死後他也想到這個了。
戴鐸有滿肚子的錦囊妙計,巴不得有人賞識,話多的止都止不住,雖然四爺沒接腔,他還是往下說道:“如今索相沒了,明相還在,要是萬歲接著捧直郡王,只怕不是良策。萬歲聖明,自然會漸漸冷落直郡王。”
四爺道:“那要叫先生看,萬歲下一個會看中哪位阿哥?”
戴鐸抖一抖袍角,端正跪下磕了個頭,恭敬道:“自然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