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走後,李薇閑極無聊,玩兒子玩到八點,兒子去碎覺了,她又不能睡,幹坐著演腦內小劇場。腦內中由她扇下小翅膀,在整個世界刮起陣大旋風,影響了整個近代史的腦補真的太爽了!
首先大清開動對外侵略戰爭積累財富,這個怎麼著也要花上一個世紀(?),至少五十年打底。等她七八十歲的時候,再宣導下資本主義萌芽,手工業的發達,女性的覺醒神馬的。然後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腦補太美,等四爺叫蘇培盛回來說讓她先睡時,她還沒有回神,頓了一下才說:“……哦,那請萬歲小心身體,不要太辛苦了。”
也就是說,四爺和傅敏、顧儼他們今晚又要通宵了。
她也沒辦法,四爺的性格以前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要馬上去做,做了就要馬上出結果。他雖然會忍耐,忍性堅強,但現在真沒什麼可以叫他忍的了。當沒人壓在他的頭頂,他可不是就能做工作狂做個痛快了?
躺到床帳裡時,她迷迷糊糊的想。四爺雖然很累,可他累得很有成就感,滿足又高興。而不得不在他手上幹活的傅敏等人可就慘了,他們才是最需要同情的人。
養心殿內,四爺叫大家休息一下,傅敏就出去散步了,顧儼也在對著窗外看月亮,戴鐸叫人煮濃茶來,要泡得濃一點。
四爺靠在椅上,蘇培盛回來後過來傳話,他問:“你李主子怎麼說?”
蘇培盛道:“李主子道請萬歲爺小心身體,不要太辛苦。”
“嗯。”四爺點點頭,想起他過來時素素的神色滿是不贊同,接著問:“你看你李主子神色如何?”
蘇培盛看著四爺的表情,斟酌著說:“依奴才看,李主子貌似是……不大高興……奴才去回話時,好半天都沒開口。”
四爺的面色不禁柔和了下來,他輕輕笑了笑,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趟拳,看差不多快到子時了,吩咐蘇培盛:“去準備夜宵吧,再把他們幾個都叫進來。”
蘇培盛一面去吩咐人傳夜宵,一面親自去外面找傅敏。
幾人匆匆回來,見四爺剛才還黑得滴水的臉上此時卻透出一抹笑意,對他們道:“都過來,吃飽了再幹活兒。”桌上早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夜宵。
幾人面面相覷,俱謝恩上前,團團坐下。
四爺親自拿了個羊奶餑餑遞給傅敏:“辛苦愛卿了。”
戴鐸在一旁眼都紅了,他猜皇上這是禮賢下士,便不等侍膳太監動手,自己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口,道:“好吃,奴才早就餓了。”
四爺笑道:“都吃,都吃。”
用過夜宵,幾人對著戶部的帳冊又是一陣歎氣。施恩施恩,施的就是銀子。四爺的原意是打算年幼的兄弟們像十五和十六都放出宮去,這樣看著是花錢了,但事實上養在宮裡更花錢。老子養兒子,給多少吃喝都行。哥哥養弟弟,就跟後娘養繼子,凍了、餓了、瘦了都要落埋怨。
後宮裡這一群還好說,給個虛銜就打發了。外面的卻不好糊弄。
戴鐸轉了下眼珠子,試探道:“國庫欠銀,江南曹、孫、李三家才是大頭……”就是不知道先帝剛剛去了,皇上肯不肯拿先帝老臣開刀了。
辦了,肯定免不了被罵。
顧儼馬上說:“不行,至少要等三年。”
三年不改父道,皇上三年後也能站穩腳根,朝中也會有幾個親信臣子,肯替皇上辦差說話了。
幾人邊商量邊幹活,一直到窗外金星閃耀,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這時,養心殿前聽到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顧儼等人聽到動靜都以為是早起的宮人在清掃宮道,並不在意。
四爺卻眉頭一緊:“蘇培盛,去問問外頭是怎麼回事?”
蘇培盛快去快回,道外面是挪宮的小宮人。
從西六宮往東六宮搬,沿著養心殿后頭這條路走,再經過隆福門繞御花園。顧儼等人一想就明白了,前兩日皇上已經下旨了,他們搬走後宮殿還要經過一番修整才能住人,時間實在有些緊。
怪不得天不亮就開始搬了。
四爺卻道:“難道要他們這麼吵人吵上幾天?叫他們繞路。”
蘇培盛趕緊再去傳話,再叫人去永壽宮、雨花閣和春禧殿那裡攔著人,遇上了就叫他們調頭回去。至於怎麼繞路,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不一會兒,養心殿周圍就沒那麼吵鬧了,相反安靜得嚇人。殿裡殿外侍候的人都屏息靜氣,腳下都放輕了。
果然皇上的心情還是不好啊……
東五間裡,李薇起身時還覺得奇怪,怎麼玉瓶等人跟踩太空漫步似的?放個茶碗都悄無聲息。
玉瓶怯怯道:“今天早上有人從咱們殿門口經過,太吵攪了萬歲的清靜,聽說萬歲發了好大的火。”
好大的火。
也不是不能想像。四爺生氣時拿太監撒氣也不是第一回了,可能這次是別人撞槍口上了吧。
“幸好,怪不得今早睡了個好覺。”李薇故意這麼說,算是替玉瓶她們寬寬心。早上大概四點多的時候吧,她聽到一牆之隔的外面路上確實有很多腳步聲,還有板車的聲音。雖然細小,但因為太靜,反而能聽得很清楚。
玉瓶果然松了口氣:“真是如此,都怪他們動靜太大了。”
對她們來說,主子們發無名火最可怕。那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燒到他們身上了。會因為門外太吵發火,也有可能因為茶太燙、不會說話、看你心煩等理由招來一頓打罵。
如果門外真的太吵那就沒那麼可怕了。
“大概是宮裡太陌生,休息得不好。外頭有一點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李薇說的並不是假話,比起在府裡或圓明園,這裡的人真的太多了。
主子們雖然不多,但宮裡的太監和宮女很多,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冗員過多大概是宮裡的一大問題。
就說那天給她量尺寸裁衣,來三五個就夠了,頂多叫幾個人幫著抬箱子。結果一口氣來了小三十。
玉瓶聽了也說:“對啊,人真的很多,我們住的都變擠了。不過以前也這樣,在府裡住得久了都不習慣了。”
說起來也是。她以前還跟宋氏、武氏住對門呢。
李薇想起以前也笑了。那時真是太青澀了。
弘昤起來拉過尿過吃過奶,奶娘就抱他出去轉一圈。李薇叫奶娘看好他,看著弘昤身後跟著十幾個人出去了。
奶娘、嬤嬤、宮女、太監。在府裡那一群還不算,進宮後大概因為成了皇阿哥,四爺又給弘昐加了人手。
一個還在吃奶的小娃娃就在二十幾個人日夜跟著,還都各有各的活兒幹,現在叫李薇立刻說裁了哪幾個用不上的,她都要想一想。
什麼事要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馬上就能辦就太輕鬆了。
送走弘昤後,她叫趙全保去前面看機會問問蘇培盛,看四爺要不要回來休息下。
她在屋裡帶著玉瓶準備四爺回來休息要用的東西。
沒過一會兒,趙全保直接跟著四爺回來了。
他進屋時,李薇看他的臉色在光下都發青,趕緊侍候他用了一碗米粥,洗漱後換了衣服躺下睡覺,幾乎是剛挨著枕頭就聽到他綿長的呼吸了。
李薇叫人在殿前、殿后、屋外都守著,不許有一點聲音打擾他睡覺。
累極的時候睡眠品質如果好,也能睡一個好覺的。但如果此時睡不好,起來後會頭欲裂,嚴重時還會噁心一整天,幹什麼都幹不好。
——來自大學時熬夜寫論文的李薇。
她就坐在外間的榻上陪著他,玉瓶幾人都被她攆出去了。他要喝個茶要個水,這她都能幹。
隔著一道雕花門和一面屏風,她聽著他沉重綿長的呼吸有點心疼、心酸。
她對他現在面臨的困境無能為力,除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外,什麼也辦不到。
她輕輕歎了口氣,突然聽到屏風後他的呼吸頓了下,嚇得她一驚,以為把他吵醒了。屏息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好像是動了下,呼吸聲又變平緩了。
她這才放了心。
此時,玉瓶從外面悄悄掀簾子進來,一臉為難的伏在她的耳邊說:“主子,永和宮請您過去陪著說話。”
李薇示意她先別說,兩人輕手輕腳走到外面,她才問:“怎麼回事?”
事情其實很簡單。搬宮是大事,但也不必宜妃這一級的主子們親自去動手收拾細軟抬箱子。宜妃和榮妃都是嫌搬家太鬧騰了,就全避到永和宮去了。有吃有喝有人招待,德妃又是個好說話的(李薇腦補),這多輕鬆啊。
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好像是想見見李薇,德妃招架不住(李薇腦補),就叫人來請李薇過去了。
她要是下午叫,四爺正在前殿幹活,她肯定不介意去永和宮幫德妃一把(腦補),但現在不行。四爺正睡著呢,叫她走肯定不行。她還打算要是弘昤玩得太早回來,叫人帶他去額爾赫那裡溜一圈呢。
“就說我這會兒不得空,等閒了必定去給娘娘賠罪。”她這麼說,打發了玉瓶就轉頭回去了。
來請她的自然也不是德妃或方姑姑,養心殿現在是皇上議政的地方,來的是永和宮大總管,于太監。
他來找的也不是玉瓶,而是先找蘇培盛,蘇培盛喊來趙全保,趙全保聽了後去給玉瓶說,這才遞到李薇跟前。
玉瓶去後,趙全保就在這裡陪著。蘇培盛早就閃人了,他是侍候皇上滴,沒空陪人說話。留在這裡的是陳福。
于太監被人稱一聲爺爺已經有半輩子了,早在康熙二十年他就當上爺爺了。那時他才三十歲出頭呢。現在看起來年紀也真像趙全保的爺爺,個頭略低,倒八字的眉,三角眼,天生一張笑臉。這會兒看趙全保就跟看自己大孫子似的,別提多慈祥了。
趙全保跟這種老油條比就差別了,笑得雖然諂媚,就少了那麼一股親熱勁。他什麼時候見了于太監這種能笑和跟人親孫子見親爺爺似的就算出師了。
趙全保心裡歎這個個都是人精啊。
于太監笑道:“唉,老了,如今是你們年輕人出頭的時候了。小全保要是不嫌你于爺爺托大,就認個乾爹吧?”
從來只有人求著于太監認乾爹的,沒見過他纏著人要認乾兒子的。
趙全保也不客氣,麻利的跪下磕了個頭,喊了聲乾爹。
“好,好。”于太監一點都不認生,扶起他就塞給他一個荷包,特別親熱的眨眨眼:“留著回屋再看。”
陳福在一旁輕聲歎,一臉感動:“真是父慈子孝啊。”
等玉瓶在那邊叫,趙全保離了新認的乾爹過去,陳福才對於太監說:“于爺爺真是下手快啊,一手就撈這麼大一兒子。”
于太監笑眯眯的:“羡慕吧?”跟著歎氣,“我要不是下手快,這李娘娘身邊的人也輪不到我來巴結了。”先帝一去,後宮跟著變了天。他靠著永和宮耍了半輩子的威風了,可不想就這麼掉下去。
趁著李娘娘剛進宮,身邊的人還沒站穩,他們需要他這熟知後宮的老油子,他也需要李娘娘的人的勢。兩下各取所需,多好。
現在是李娘娘住在養心殿,皇上的眼皮底下。叫人生生是夠不著。等她搬進永壽宮之後,那撲上去的人就多了。他不占這個先,日後連喝湯的份都沒了。
等趙全保回來說主子這會兒過不去,于太監也一點沒有差事沒辦成的不快。
“在主子跟前辦差當心,日後多來瞧瞧你乾爹。”于太監疼愛的拍拍趙全保,痛快走了。
趙全保親親熱熱的把新乾爹送到殿外才回來,陳福對他笑笑,轉身走了。趙全保心中輕嗤,這是覺得他抱大腿了?他不自覺的摸了下臉皮,笑著想當太監還要什麼臉呢?祖宗都不要了。
中午一點,四爺才睡醒了。
她在外屋聽到動靜,進去就看他正在下床。她趕緊上前按住他:“別著急起來,多坐一會兒。”她以前熬夜久了睡醒起來都會頭暈低血糖。
四爺笑:“好,都聽你的。”說罷乖乖的坐回去。
叫人打來熱水,李薇侍候他就在床上洗臉漱口,再問他餓不餓?
四爺認真感覺了下,搖頭:“一點都不餓。”
然後就看到素素的臉黑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
李薇心道你笑個毛啊,照你這麼熬下去,不出兩年就該你的對家笑了,肯定會笑死了。
她叫人端午膳上來,還是稠糊糊的大米粥,旁邊擺著幾樣清炒時令蔬菜,還有鹹鴨蛋、蒸蛋羹、小鹹菜等下粥菜。
她還叫人偷偷從府裡夾帶了一小罐牛肉鬆進來。
四爺掀開旁邊小蓋盅的蓋子,以為是什麼蒸菜呢,沒想到居然是肉鬆。
看素素,緊張中帶著期待。
他把蓋子重新蓋好,默默喝完粥起來。
李薇不免有些沮喪。四爺把膳桌上的東西都吃得七七八八,唯獨沒動肉鬆。她不是不知道居喪不能吃這個,但是他累成這個樣子,只吃素食是肯定不夠的。
四爺去屏風後換了衣服出來,看她這樣就拉著她坐下,輕聲道:“朕知道,你是擔心朕。但朕並不是為了做給天下人看的。”
李薇迎向他的目光,發現他整個人都在發亮,雙眼尤其亮。
“就是沒有人知道,朕也要這麼做。還要做到最好。”四爺的眼睛皮卡皮卡的。
“克已複禮,說的就是君子,更非小人。”他深呼吸,“朕要做的就是真正的君子。”
……你這根本是精神潔癖。
李薇擔憂的看著三十多歲的中二少年四爺意氣風發的繼續去工作了,她越來越覺得繼位這件事對四爺的影響太大了。她本來以來他還算平靜鎮定,遊刃有餘。但現在她才發現,他不是不激動,他是激動過頭了。
就像有人突然中了五百萬,說要環游世界,正常,要換老婆(去死吧),要給全家每個人都買房子(一線城市你就做夢吧),要去澳門旅遊(然後全輸光了回來)。
總之,當夢想突然實現後,人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舉動。
四爺的做法大概就是突然發現這個國家全由他做主了,他的所有期望都可以實現了。他可以讓德妃當太后,可以任意擺佈先帝后宮的那些給他看了半輩子臉色的妃母們。可以叫兄弟們都乖乖聽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把這個國家變得更美好。
一般人中二了現實會給他們幾巴掌把人打醒。四爺這個中二來得太晚,親爹已死,親媽德妃又是個不會跟他作對的,剩下的又有誰會忠心直諫?
而且,四爺這個年紀了,三觀定型了。就算現實給他巴掌了,誰知道他是幡然醒悟還是死撐到底?美其名曰堅持理想,堅持信念。
她叫人把膳桌收了,弘昤早就去逛完回來,還換了一次尿布,吃過一次奶,喝過水,正在床上打滾。
她陪兒子玩了一陣‘你要金鈴搶不到’的遊戲,把兒子逗得啊啊啊叫。
五點時,玉瓶進來問她還去不去永和宮,她才想起之前的事,今天也來不及了,她現在去就必須要在永和宮用膳了。就說:“明天我再去給娘娘請安吧。”
玉瓶記下了,問:“那主子,今晚幾點擺膳?”
反正四爺肯定是又要忙到j□j點的,她抱著弘昤跟兒子比看誰的牙齒多,說:“我跟弘昤一起吃,叫他們六點擺吧。”
誰知今天四爺六點就回來了,她還覺得吃驚呢,在屏風後侍候他更衣時,他問:“今天娘娘來叫你過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道:“是,當時您正睡著呢,我就說等過會兒再去跟娘娘賠罪,結果下午給忘了。我明天去。”
他回來就是為了問這個,那是有些不快?
因為她怠慢德妃?
“不用。”他道,換過衣服牽她出來,坐到榻上說:“娘娘叫你去是因為被宜妃她們逼的,你不必去見她們。”
聽他這麼說貌似帶著氣?
用膳後聽他抱怨了一刻鐘,她才知道原來德妃下午特意派人來跟他‘解釋’,說叫她過去並非她的本意,她也覺得這樣不太合適。畢竟烏拉那拉氏還沒進宮,李氏太頻繁的見人對她也不好云云。
李薇聽來聽去,覺得德妃這是很隱晦的在向四爺賠不是。大概德妃也在腦補,她下午被請不去,然後一下午都沒動靜。是不是她這個四兒子生氣了啊?所以不叫李薇去,也不來說個原因?
所以德妃怕四爺這氣悶在心裡太久,才趕緊叫人過來解釋清楚:不是她的錯,是宜妃她們太過分了。她是無辜的。
然後,李薇就聽出了四爺話裡覺得宜妃等‘欺人太甚’,不但在永和宮裡擠兌德妃,還‘使喚你’——指李薇。
他說完,氣哼哼的走了:人家還要繼續辦正事呢。
留下李薇在屋裡品了品德妃娘娘腹黑的宮鬥手段,還有,四爺的脾氣真是連他親額娘都跟踩地雷似的要捧著。
第二天,李薇早早的就去永和宮跟德妃請安了,順便說下昨天下午是她忘了,呵呵。
不過德妃才不相信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一臉的愁容,還帶著苦笑,握著李薇的手說:“你是個善心的孩子,這事啊……唉,真是沒法兒說啊。”
然後就說她跟宜妃他們是多年的交情。
“……都在一個宮裡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好太拂了她們的面子……”
宜妃娘娘實在是太強硬(跋扈)。
“……翊坤宮就是那個脾氣,我也習慣了……”
榮妃隔岸觀火看笑話。
“……長春宮一向不摻攪進來……”
德妃最後連連歎息:“萬幸你沒來呢,不然你來了只怕她們都更不會放過咱們了呢。”然後呵呵一串輕笑,好像這一切都只是個有些過分的玩笑。宜妃和榮妃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個性如此而已。
但就這樣,李薇還是不免對宜妃和榮妃的印象都不好了起來。
不過她回養心殿這一路上就慢慢回過味兒來了。大概是德妃在她眼裡一直就不是個軟弱的人吧?
一開始還會被她的話迷惑住,但德妃‘高深’的形象就矗立在那裡,她怎麼也不會把她當成小白花啊。
不過德妃跟她說這些,是想讓她給四爺說?
晚上,果然今天四爺又回來用午膳了,還很難得的用過膳歇了個午覺。
兩人躺在榻上,他問起來她早上去永和宮,都跟德妃說了什麼。她的表情就複雜起來了。
“到底怎麼了?娘娘難為你了?”四爺笑,他可不覺得德妃會在此時難為素素,那就是聽的話不舒服了?
李薇心知她瞞是瞞不過四爺的,何況比起德妃,當然她跟他更親近。她就先把德妃的學了。同樣的話,不同的語氣學出來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至少四爺聽了就沒生氣,反而細思:“……你覺得娘娘是言不由衷?”
“……您聽出來了?”她就學了一遍,還沒把她的感覺說出來呢,四爺都聽出來了,果然是這樣。
四爺笑道:“那是自然。”他當娘娘的兒子二十多年了,娘娘都沒對他抱怨過,怎麼會對素素抱怨?
“那娘娘是什麼意思呢?”她好奇道。
四爺一聽都能聽出來,這表示德妃其實沒打算真的矇騙四爺?
“娘娘……大概是想幫朕一把吧……”順便再踩一腳膈應了她幾十年的宜妃等人。
四爺不自禁笑了起來,他笑得太邪魅狂狷,叫人發寒。
李薇心道這肯定在打壞主意呢。
不過她腦補中的德妃借她的刀去哄四爺不是真的就太好了。
她忍不住問:“那我要是真的對您抱怨,說宜妃和榮妃欺負娘娘了,會怎麼樣?”她真的很好奇,德妃這麼做是圖什麼呢?
“嗯……”四爺一臉認真的思考過後,“那就是朕從替娘娘出氣,變成素素仗義直言,揭發了宜妃和榮妃的不敬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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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啊……”她膽顫道。
這不成背黑鍋的了嗎?宜妃和榮妃肯定會記她一筆吧?
如果她真的去了永和宮,親眼看到宜妃和榮妃,再加上德妃的話,說不定她就真的會認為二妃在欺負德妃了。
其實這可能嗎?德妃以前兒子沒當皇帝前也沒被二妃壓在下頭隨便欺負啊,現在四爺都繼位了,這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有時就很難說,再簡單的事實也未必能看清。
不過、不過、德妃陷害她幹什麼呢?
什麼叫幫四爺?
她一頭霧水的看著四爺,盼他能給她解釋解釋這裡頭的門道。
四爺躺著,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像被冷雨打蔫的花,沒精打采的。他抬手輕輕把她的臉抬起來,柔聲說:“不怕,有朕呢。”
直面‘宮鬥’,或者說只是被德妃等鬥法掃到颱風尾,李薇多少還有些沒進入狀況。當然她沒那麼脆弱,不過四爺一哄她,她就從善如流的投到他的懷裡扮發抖的小綿羊、小兔子了。
“不怕,不怕,乖啊。”四爺輕輕拍哄著她。
叫他這麼哄著哄著,她就把德妃的陷害忘到腦後了。說白了也能理解,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嘛。這樣她既能幫到四爺(幫什麼不知道),還能不被宜妃和榮妃怨恨。
幸好,李薇還算機靈的避開了這個坑,沒往裡跳。
要是她真的夠聖母,夠二,說不定被德妃賣了還幫她數錢呢。
翊坤宮和長春宮都搬走了,剩下的小妃嬪們也都跟著走光了。西六宮徹底騰乾淨了。為了迎接新娘娘新氣象,西六宮開始了大規模的修葺。
四爺不可能來盯這種小事,德妃說她要侍候太后照管東六宮,實在沒精力天天跑西六宮來,乖孩子你就受累看一看吧。
這事就交到李薇手上來了。
李薇:……
她實在覺得她的抗壓能力在不斷的加壓鍛煉中一次比一次更堅強了。
至少這次她就沒有太驚慌失措或顧忌福晉進來後怎麼收場。一面是善惡不明的德妃,一面是忙得一天只兩個時辰的四爺,她直接把這事給接過來了。
修葺其實很簡單,並不是西六宮每間屋子都修,也不是都修成一個樣。
還要考慮四爺的荷包呢。
量力而行是最重要的。四爺的指示就是只修住人的地方。
西六宮裡,永壽宮她住了,長春宮四爺的意思是給福晉,現成的也不用大修,換了門窗門檻就行了。翊坤宮在永壽宮沒修好前,她的東西先搬進去。
宋氏封嬪,武氏封嬪,耿氏、汪氏、鈕鈷祿氏皆封為貴人,還有一串答應,李薇猜大概是四爺幸過的府裡的丫頭。
這些人都沒有資格住主殿。宋氏和武氏可住配殿,四爺問她想不想跟武氏住在一起?
李薇黑著臉:“不想。”
四爺就被她逗笑了,說宋氏就放在長春宮東配殿,武氏住西邊。其他的答應貴人隨便往哪一塞就行了。
李薇問過陳福後,給這幾人都圈了屋子,發令開始修吧。
不住人的地方大門一鎖就行。住人的地方也分人,貴人或答應的就換個傢俱、窗紗就算完了。宋氏、武氏的就要換傢俱、窗戶、門和門檻。
長春宮要換瓦,重新上漆,院子裡的花木也要換成福晉喜歡的(她喜歡什麼?)。永壽宮更麻煩點,這個不歸她管。
什麼事情辦起來都會講些形式主義。李薇說不知道福晉喜歡什麼花木,要不要回府去問問?陳福去問過四爺後回來就說換成桂花。
然後就記上長春宮植桂花數株的字樣。
李薇才明白該種是要種的,種什麼都有說法,也不是真的說要種福晉喜歡的才行。
終於堪堪趕在二十七日前,一切都準備好了。
先帝的禦棺出宮的時候,李薇是跪在養心殿的院子裡送的。陳福特地留下來給她唱‘跪、叩、起’,聽著響徹整個紫禁城的喪鐘時,李薇沉默的磕足了八十一個頭。
這是她唯一一次磕的時候心裡既沒有抱怨,也沒有埋怨。
她真的懷著崇敬、懷念、敬畏來送別先帝。
毓慶宮裡,昨天在奉先殿跪到今天早上,才剛剛被抬回來的胤礽聽著外面的鐘聲,默默流淚,眼淚順著鬢角滑下去。
他怔怔的望著房頂,耳邊響起的卻是他第一次搬進毓慶宮時皇阿瑪跟他說的話。
皇阿瑪牽著他的手走進來,彎著腰告訴他:“保成你看,就在乾清宮邊上,跟阿瑪住得很近,你什麼時候想阿瑪了就來找阿瑪。阿瑪也會常常叫人把保成接到乾清宮,這樣好不好?”
好啊,皇阿瑪,晚上保成還能跟皇阿瑪一起用膳嗎?
保成大了,自己用膳好嗎?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