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一夜後,李薇起來時已經打定了主意。
李家不能不管。幾個弟媳不說回爐重造,也需要給她們緊緊弦了。
玉瓶看她一起來就臉色很不好看,當即話也不敢多說,一味服侍她更衣洗漱。
“簡單點就行了。”坐下梳頭時,李薇道。
“是。”玉瓶就撿了根大釵,幾對花簪,剩下的都收到了一邊的妝盒裡。
這時,張德勝在門外探了下頭,給玉瓶使了個眼色。
李薇從鏡子裡看到了,示意玉瓶過去。
玉瓶放下梳子出去,跟張德勝兩人到外頭說。“什麼事啊?”她略有些不耐煩,主子眼瞧著心情不爽快,這人還沒事找事。
早年是玉瓶看張德勝的臉色,現在全倒過來了。
張德勝連連點頭哈腰的,扯著她道:“好姐姐,沒什麼事我哪敢打擾你侍候貴主兒啊?是這麼回事,我師傅早上走之前囑咐我,只要貴主兒一起來就趕緊給他送信。這不,你先讓貴主兒多等等,說不準就是萬歲有什麼吩咐呢?”
這還真是。
玉瓶見確實是正事,就對他一福道:“剛才是我冒犯哥哥了,哥哥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張德勝哎喲哎喲道:“瞧瞧,外道了不是?咱們可是一家人,從宮裡到府裡再回到宮裡,這份交情跟別人不一樣!妹子不過是跟你張哥哥撒個小脾氣,你張哥哥還能跟你認真?”
剛才是姐姐,現在就成妹子了。
玉瓶也不跟他多纏,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給他兩分面子買個清靜。
她再一屈膝:“那我這就先回去侍候主子了?”
張德勝趕緊讓開道兒:“您請,您請。”
玉瓶回去後,李薇一聽她這麼說,本想趕緊回永壽宮好安排事體,此時也只好道:“那就晚點再回去吧。”
只是她現在留在這裡心神不定的,太難熬了。
她發現她也快跟四爺似的了,有什麼事只要想好了就要趕緊著手去辦,慢一刻都跟要殺了她似的,急。
索性沒讓她等太久,不過一會兒,蘇培盛就回來了,身後還帶著一長串的人。
李薇見他們人人都端著膳桌,愣了。
一大早的就賜宴?
蘇培盛笑道:“萬歲想著貴主兒呢,一早就讓奴才盯著,看貴主兒起來時正好能用。貴主兒請吧。”
四十八道菜,三十六樣點心,十二道羹。
道道上都是金線紅簽。全是禦膳。
蘇培盛也不走,他還要看著貴妃用完後好回話呢。當下,他便恭敬的侍候著貴妃上坐,侍膳太監們把膳桌舉上來,擺到桌上,打開蓋碗,一道道禦膳算是這才露了臉。
劉太監身邊的小路子就跟在蘇培盛身後,如今他也是戴灰色的帽子了,說不定哪天也能穿上孔雀呢。
他此時就一個箭步上前,先打一千自報家門:“奴才禦膳房小路子侍候貴主兒!”
蘇培盛被他擠得一個踉蹌,險些栽下去,見這小子沖著貴妃恨不能把腰給彎折了,他就特別想沖著他的屁股上來一腳!
小路子笑呵呵的,比著桌上的菜道:“貴主兒您瞧,這些都是我師傅劉寶泉特意給您做的呢。”
他師傅已經有幾年沒親自下廚了,不過只要是李主子點的膳,他師傅就是在大樹底下擎著茶壺哼小曲呢,也要馬上起來洗手侍候。旁的就算是長春宮的單子,師傅也只是盯著別人做罷了。
李薇微笑了下說辛苦你師傅了,然後讓玉瓶賞他。
桌上的菜確實都是她喜歡吃的,雖然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可一大早的賜下這麼一大桌的禦膳,還怕引人注意讓她在東五間吃完再回永壽宮。
這是四爺的心意。他知道昨天李家的事讓她不舒服了,他體貼她,關心她,想讓她高興。
就沖這個,她也要好好的把這桌膳給用了。
……當然,吃完是不可能的。
養心殿前殿,蘇培盛悄悄進來就被四爺看到了,他放下手裡的筆,端起茶,蘇培盛趕緊過來
“貴妃用得香嗎?”他道。
蘇培盛笑道:“貴主兒喜歡著呢,剛才還把沒用完的點心都帶回永壽宮了呢。”
——吃不完,兜著走。
四爺一下就笑了,道:“幾樣點心?”
蘇培盛道:“共三十六樣。”
四爺搖頭:“那麼多吃不完不就不新鮮了?去永壽宮說一聲,點心還是要吃新鮮的,那些吃不了的都賞人吧,明日起朕日日讓人給她送。”
蘇培盛躬身道:“是,奴才這就去。”說罷看四爺沒其他吩咐了才退下,直接去永壽宮。
張德勝在前殿后門那裡等著他,一看他師傅點人出去,忙跟上道:“師傅這是往哪兒去?”聽說要去永壽宮,他趕緊說:“怎麼好勞動師傅?您這裡多少大事呢,不如讓徒弟去得了。”
蘇培盛切了聲,道:“什麼大事?侍候主子就是大事。”雖說他這種大總管做傳話的小事有些丟份,一天恨不能往永壽宮跑個兩三回的,可萬歲爺親口吩咐的差事,叫他讓給別人,他也不樂意。
永壽宮裡,李薇剛回來就把玉瓶叫進來,道想讓她去李家。
玉瓶說:“那奴婢下午就去?”
李薇搖搖頭,道:“不是讓你去李家轉一圈,是想讓你在李家待上幾年。”
玉瓶一下子就愣了。
李薇怕她不高興,所以才特意摒退左右,只留她一個人說悄悄話。她握著玉瓶的手,懇切道:“你跟了我這麼久,是我心裡最信重的人。這事我想來想去,交給別人都不放心,只能交給你。”
照四爺說的,男人中上有李文璧這個阿瑪當定海神針,下有李檀在第三代裡起帶頭作用。他認為這就萬無一失了。
可見在四爺眼裡,李家的男人們都看住就沒事了。佟佳氏等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考量之內。
但李薇是女人,她不可能小瞧女人的作用。
她也明白,如果佟佳氏她們真的出了事,四爺很可能會讓她先示意李家人,再往後就敢直接賜女人了。
這一點都不奇怪。
在四爺的思維定式裡,老婆不好換一個是非常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但,佟佳氏等人都已經跟李蒼他們生兒育女了,到時換個老婆簡單,換不了人心啊。真到那時,李家就真安生不下來了。
李薇不想讓事情真發展到那個地步,最好的辦法就是防患未燃。
玉瓶跟在她身邊多年,對她最瞭解,也最知道她的心意。她希望李家如何,玉瓶肯定能讓李家明白。
至少,能讓佟佳氏等人明白。
李蒼等男人不用管,玉瓶去就是紮在後宅管佟佳氏等人的。
打消她們的野心,讓她們規規矩矩的,不要給她和弘昐他們找事。
玉瓶猶豫起來,李薇道:“再有,現在宮裡的規矩還不算太嚴,讓你出去還簡單點。你的年紀也大了,我以前給你挑好的人,這次出去乾脆就直接把親成了,生了孩子再養幾年,等李家那邊能讓人放心了,你再回來。”
玉瓶當時開府時跟出去就已經消了宮籍,現在回來,李薇多了個心眼,一直沒把宮籍給她記上。她想的就是儘快把玉瓶和玉盞都送出去成親,生了孩子回來後再記成嬤嬤就行了。
一旦記上宮籍,那出來進去就不由她做主了,宮規森嚴不是假的。
主要還是四爺當皇帝當得太突然了,她原本就打算去年讓玉瓶和玉盞都成親的,玉煙她們也都剛好生完孩子能回來頂用了。
結果現在是玉煙他們不好進來,玉瓶他們不好出去。搞得她人員不湊手,手忙腳亂的。
“現在玉煙她們也該回來了,正好你出去也不用操心。宮裡的事大概也都理清了,我原本就打算今年放你和玉盞出去,一個上半年,一個在下半年,嫁妝都給你們攢著呢,就放在原來咱們府上的莊子上,你回去後只管使人去拉就行了。”
玉瓶想了想,肯定道:“既然主子這麼說,奴婢就出去了。李家的事,主子只管放心,有奴婢在,一定給主子辦得妥妥當當的,一點都不叫主子操心。”
李薇心裡這塊大石才算落了地。
玉瓶在她面前軟,在外面可硬得很,手段、心機都不缺,最要緊的是她的忠心可貴。
李薇還賞了她幾件釵環如意等。就像電視劇裡某大臣拿著塊皇上的玉佩一舉,外面呼啦啦跪一大群。她的手鐲頭釵如意什麼的,也能唬唬人。
養心殿貴妃之名,喊出去也是響噹噹的。
收拾整理安排事體,玉瓶要走時已經又過了七八天。她讓玉瓶直接去李家,因為照她的安排,玉瓶就是她派到李家的管事大嬤嬤,打的招牌自然是宮規森嚴,怕家人不清楚犯忌諱,所以讓玉瓶來教教她們。
也親手寫了封信讓帶給李蒼,告訴他讓李家好好照顧玉瓶,說放她出宮成親生子,日後還要再接回來。玉瓶就在李家發嫁,嫁完人還照舊回李家當差。蓋因玉瓶進宮方便,她就靠玉瓶跟李家傳話云云。
所說種種,都是讓李蒼把玉瓶當回事。玉瓶不是她給李家使喚的嬤嬤,她從頭到尾都還是宮裡的人。出宮嫁人,讓李家照顧都是為了結人情。教導李家也是她的意思。
還有,日後家裡孩子們的前程都不可說了,男孩們自然有李蒼他們管著,女孩們就都交給玉瓶了,佟佳氏等人也要小心供奉玉瓶,多聽玉瓶的勸誡,切記自作主張。
送走玉瓶後,李薇特意跟玉盞說,等玉煙回來能上手了就讓她也出宮嫁人,再多捱幾日吧。
“都是我耽誤了你們。”李薇十分後悔。先是她接連的生孩子,東小院一直都離不了人。再有,她只用玉瓶等人,不肯用新人也限制了她們的出路。早年要是她肯多提拔些人上來,玉瓶幾個早就能出去嫁人了。
玉盞雖然一直被玉瓶壓在下頭,可在她的屋裡也是第二號人物。
此時就笑道:“主子千萬別這麼說。我跟玉瓶最熟,我們幾個都是一樣想的。比起嫁人來,我們都寧願在主子身邊侍候著。”跟主子說的似的,她們先把生人推上來,然後就為回家嫁人生孩子?等回來後主子身邊早沒她們的位置了!
她們這輩子,不管是過丈夫,過兒子,還是過主子,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過得好,過得舒心自在。那到底是先熬半輩子侍候丈夫一家老小,再熬半輩子跟兒媳婦搶兒子?
就比如現在,她和玉瓶出去那也是風光大嫁。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各家都搶著要呢。就算她們生了孩子回宮接著侍候,家裡的男人也絕不敢討小。
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了。
她和玉瓶從來都沒後悔過侍候主子。
當奴才的,主子好她們才好。就跟寧嬪身邊的玉指等人,鈕鈷祿貴人那裡的參花和橋香,這次出宮不都爭先恐後的出去了?
主子不好了,她們才要另尋出路。這世上,誰都不是傻子。
養心殿裡,十三笑著說:“去李大人家的蔣廷錫是蔣陳錫的弟弟,康熙四十二年的庶起士,之後就一直留在翰林院當編修了,近年來修了幾部書,也不算尸位素餐之輩。”
聽到這人還修過兩部書,四爺不太好看的臉色緩和些了,肯下苦功的讀書人還是不錯的。
“能找到李家去,也算他耳目靈通了。”四爺冷笑道。
十三道:“他家是把京裡能尋的人家都求遍了。李大人不在京,輕車都尉也不是什麼貴爵,老實說臣弟也奇怪蔣家怎麼會求到李家門上。”
順治爺那會兒後宮裡太皇太后的話還是頂用的,可康熙一朝後宮裡就沒一個敢出來指點江山的女人。京裡的人家都清楚得很,要是李文璧是京官,能上朝也好說。可他人在保定,府裡就留了兩個還沒出仕的兒子。雖然宮裡有貴妃,可貴妃的臉在宮裡管用,去刑部等地可沒這麼好使。
不然,李家人要真敢仰頭挺臉的直闖刑部大堂,嚷嚷著咱們家有個貴妃。刑部的官員如何不好說,禦史的摺子就能把養心殿給淹了。
貴妃,光杆的貴妃有什麼可怕的?李家統共也就一個四品的知府,放在京裡這都不叫事。蔣陳錫二品大員,還不是說句話的功夫就倒了?
就算貴妃生的兒子多,都沒出宮建府,辯不出賢愚,看不出前程。
先帝的兒子也多,京裡是哪個皇阿哥都買帳的嗎?如早年的淳郡王,那不也是在京裡當了多少年的小可憐?要不是新君封了他個郡王,現在過的肯定還不如康熙朝那會兒呢。
是阿瑪當皇上還是兄弟當皇上,那都是兩回事。
現在京裡除了怡親王外,其他皇上的兄弟早就淪為二等了。
貴妃生的阿哥想讓人看在眼裡,且有得等呢。
四爺讓人把康熙四十二年的殿試名單找出來,打眼一瞧就笑了,扔到桌上指著讓十三爺去看。
“你不用奇怪,蔣廷錫能找上李家,自然是有人指點的。”他道。
十三接過細瞧,上下倒也真找出來幾個眼熟的名字,比如內閣學士汪灝,比如……他怔了下,道:“何焯?老八的伴讀?”
何焯跟蔣廷錫竟然是同年。
他搖頭笑道:“怪不得。”今天早上他沒進宮前,萬歲就讓人問他知不知道蔣家給李家送禮的事。他當然是不知道的,匆匆進宮的一路上都在想,絞盡腦汁也想不透蔣家是怎麼想起要走李家的門路的。
把蔣家的家譜來回背了七八遍也沒找出跟李家有一絲絲搭界的地方。
搞了半天在這裡。
十三不免搖頭,四爺淡淡的道:“貴妃已經賞了人下去看著李家,這蔣家的事也不必再拖了,趕緊弄完它,省得再拖一拖,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一個老八,一個隆科多。
四爺恨得實在是咬牙切齒。一個個都當他是廟裡的菩薩,受香火聽奉承?難不成都忘了,菩薩也有怒目金剛!
有四爺這句話,十三領命而去。刑部這裡也不是故意拖時間,只是大家都是同殿為臣的,瞧見蔣陳錫這個樣子,難免有唇亡齒寒之感。拖上一拖,說不定能有赦旨呢?萬歲抬抬手不砍腦袋,判個流放也行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何況,佟三爺也親自過來打過招呼了,還去看望了鎖在刑部天牢裡的蔣陳錫。蔣家人也送進來了銀子打點,給蔣大人換了個乾淨敞亮的牢房,頭頂上就有一道天窗,通風透氣不噁心,一天有幾個時辰還能曬曬太陽。
十三爺到刑部時,主事就趕緊去喊郎中出來,一面給十三爺上茶,殷勤道:“王爺到此是公事還是尋我們大人說話兒?”
十三端茶就口,是上好的碧螺春,他笑道:“是來公事的如何?尋你們大人說話又如何?”
主事見怡親王和煦,更是湊趣道:“若王爺是公事,小的不敢打擾,若是尋我們大人說話,小的就跟著我們大人,尋機也能占些便宜不是?”
十三身懷聖意,但心知這蔣家銀子使得足了,不知多少人樂意為了銀子奔走,給蔣家通風報信。他不欲多生事端,是以用足了耐心跟這主事寒暄。
刑部郎中一見是怡親王駕到,問清是從宮裡出來直接過來的,忙讓人先陪著,轉頭就去尋自家頂頭上司。刑部侍郎接了郎中的消息,趕緊去問尚書大人,這要怎麼辦?
刑部尚書哈山是鑲黃旗人,當了皇家一輩子的奴才,深知蔣陳錫這事不好辦。若是還在先帝那會兒,高舉輕放也是有的。可現在這位萬歲瞧著倒像是個認真的性子,他就拿不准了。
一聽怡親王到,立馬就讓貼身長隨把轎子備到刑部大堂後門處,他要溜之大吉也。
他囑咐侍郎:“就說我這一時不在,請怡親王多坐一會兒。”
這是打算把怡親王給誑在刑部大堂裡啊。
侍郎也不是乾等著挨駡,替人背鍋的人。一面殷勤著侍候尚書大人,一面道:“大人說得是,依我看王爺到此說不定是別的事呢。”
哈山腳下一頓,但凡有別的主意,他也不願意得罪炙手可熱的怡親王啊。這不是急得沒辦法,先避過這一節,好讓他去打探下看是什麼情形嗎?
他道:“怎麼說?”
侍郎笑道:“王爺一到,銘仲就上去侍候了,這會兒正陪著怡親王說得熱鬧著呢。”
哈山大喜,悄悄到待客那小花廳外頭偷聽,只聽裡面程文彝那廝逗得怡親王哈哈大樂,果然怡親王是來求他辦事的?不是公事?
哈山心頭大定,在外整一整衣冠,站在門口恭敬道:“刑部尚書哈山叩見王爺千歲!”
十三在屋裡放下茶,心道終於把這老狐狸給引出來了,他臉上笑意未歇,笑道:“請你們大人進來吧。”
程文彝出去,哈山格外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道:“銘仲啊,一會兒別急著走,老夫與王爺出去喝茶,你也跟著一道去,啊?”
程文彝興奮的話都不會說了,恭送尚書大人進去,轉頭就喊小廝快快沏茶來!
小廝也要奉承他,顛顛的捧著託盤過來道:“程主事,日後小的還要求您多多關照啊!”
程文彝擺出官派來,輕輕嗯了聲,卻搶過小廝手裡的茶盤,一回頭就弓背哈腰的親自捧進去。小廝在外頭瞧著,心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哼!
屋裡一派肅殺。
程文彝帶著笑,腳下輕快的進屋,拐過屏風後卻發現怡親王坐在上首,仍然掛著那副和煦的微笑,而坐在左下的哈山卻面青似鐵,低頭皺眉。
程文彝哪敢多說?放下茶就溜了。
瞧著程文彝耗子一般溜走的背影,哈山心裡恨得直咬牙!面上卻只得對著十三哈哈道:“王爺所說的是……”
十三笑道:“我說的,自然是萬歲的意思。”
哈山趕緊起身,坐都不敢坐了。
十三道:“大人不必緊張,萬歲也知道你們現在為難,個個都來撞鐘求情,唉,你們也不好全都推了不是?”
哈山額上的汗都冒出來了,哈哈道:“沒有……沒有……”
十三招手讓他走近些,哈山跟面前是頭吊睛白額大老虎似的謹慎靠近,遲疑的彎下腰,十三輕聲道:“萬歲也是替你們著想,趕緊把這件事給了了,不也省了你們的麻煩嗎?”說完輕輕拍了兩下哈山。
哈山直接被他給拍得矮了半截,心裡苦道:王爺啊,您說得真輕巧!什麼叫把門一關咱們把案子給審了各種口供證物都是齊的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他要真敢這麼幹了,蔣陳錫的案子一了您就回府逍遙了,他還要坐在這刑部大堂裡呢,那還不叫人給撕了?
十三一臉的體貼,溫言道:“我就在這裡替大人壓陣,大人不要有顧忌,這就升堂吧。”
承恩公府,隆科多聽完來人的話一口酒當頭噴出去,幾乎要跳起來:“蔣陳錫的案子判了?!昨天我去不是說還沒消息呢嗎?!這才多大會兒功夫?!那哈山是j□j的?!他都不知道給爺來個信兒?!”
他砸了酒杯,屋裡唱曲的彈琴的撥琵琶的都嚇停了。
“都給爺滾!”他罵。
一屋子人瞬間都走光了。
隆科多指著跪在下頭的下人恨道:“給爺說清楚!”
下人苦哈哈道:“……這,事先真是一點動靜都沒了。奴才事後想,也就是上午怡親王到了刑部大堂就沒走,到下午才走。之後就聽說案子已經結了。”
隆科多一聽是怡親王,也顧不上發火了,擺手讓人下去。
那下人趕緊滾了。
李四兒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看,聽隆科多說完就笑道:“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我的爺,您真是糊塗了。判就判了,咱們再想別的轍嘛。正好,再把蔣家人喊來,這往後的銀子可就花得更多了。”
隆科多隻擔心一樣,怡親王親自到刑部,這蔣陳錫的案子就悄沒聲的判了。
萬歲這是一定要蔣陳錫的命了?
犯得著嗎?
他這麼說,李四兒笑道:“還不是因為這蔣什麼是個漢人,那要是個滿大臣,萬歲指定就松鬆手讓他過去了。”
也是,隆科多放心了。
十日後,永壽宮裡,玉瓶進宮看望。李薇聽她說蔣家又上過一次門,她壓根沒讓人進來。
“在門房那邊就給擋了,奴婢想著這種事還是儘量少沾的好。”
“就是這樣。”李薇可算是松了口氣,道:“蔣家又上門是什麼意思?”
玉瓶搖頭,這個蔣家人不可能在大門口就說出來,不讓進門,人家站一會兒見沒希望就走了。
晚上見著四爺後,她道:“是不是蔣家想把那些地契都要回去?”晚了,都讓她交給四爺了。
四爺笑,親手卷了張春餅放到她的碟子裡。
這都八月了,她突然說想吃烙餅卷菜,那不就是春餅嗎?膳房自然是小意侍候著,他一看也覺得有趣,就當吃個稀罕了。就是春韭菜這會兒已經沒了,添了道炒蓮藕條,咬一口就拖絲,兩人邊吃邊笑。
看她現在的情緒可比之前好多了,他心裡也高興,就告訴她:“蔣陳錫的案子已經判了,人也進了死牢,只等秋後問斬。蔣家再找人也是白搭的。”
蔣家找人自然是想求恩旨,想著拖兩年說不定能遇上大赦呢?
可要不要赦,他自己還不清楚?真叫蔣陳錫從他手裡再逃出一條命去,他這皇上乾脆也別做了。
李薇嚼著脆生生的蓮藕條,點頭道:“那就好。”
四爺伸手過來,她愣了下沒動,他在她下巴那裡抹了下,笑道:“是絲。”
她趕緊掏出手帕把嘴邊都給擦了一遍,問他:“還有嗎?”
四爺哈哈笑道:“沒了,沒了。”
她剛松了口氣,就見四爺虎著臉指著那盤炒蓮藕說:“都是這菜不好,不該長絲。”
李薇囧了,知道他這是故意鬧她,想了想順著他的話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天生長這樣嘛,臣妾替它求個情?”
四爺大笑道:“行,有貴妃求情,朕就不罰它了。”
屋裡侍候的太監宮女都陪著一起笑。蘇培盛對人使了個眼色,讓把那盤炒蓮藕條撤下來,再換一盤炒三色丁,蓮藕丁、酸筍丁、豆腐丁。這就沒拖絲的問題了。
萬歲也不會要拿這蓮藕問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