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治,七分養,四爺深以為然。李薇能從屋裡出來還不算完,他道至少要養上三個月才算好。
李薇問那能坐船嗎?
不能。
……能游泳不?
不能。
四爺看她的眼神十分可愛,瞪她就像在瞪弘昤,佯怒道:“還想游水?”跟著又放軟聲音哄她,“等明年再帶你來。”
她真的只是個小感冒啊。
不過這個她說了不算,連黃升都說得不算。黃太醫本來都能肯定的說貴妃好了,叫四爺三問兩不問又改口道:“還需再養養。”
這一養就養到了秋天,西山楓葉飄紅。
四爺在園子裡避暑並不是就待在園子裡不出去了,西山一帶也是偶爾去跑一跑馬的。不過他不肯帶她去,說是她病剛好不能去,帶上了宮裡的阿哥和十三等宗親。像土匪下山一樣點齊兵馬出去,當天就回來了。
李薇就覺得這與其說是去西山賞什麼紅葉,不如說就是在練急行軍。
一大早天沒亮就出去,到晚上天都黑了才回來。
她一直沒睡等著他,蓮花館又就在園子入口不遠處。當聽到外面如滾雷般的馬蹄聲時,在裡屋的她和外屋的玉煙、趙全保等人都趕緊起來了。
玉煙進來一邊急慌慌的蹲下侍候她穿鞋,一邊說:“主子別急,趙全保去外頭迎了。”
她穿好鞋就要出去,玉煙抱著個斗篷緊緊跟在後面,趕著她出門前給她裹上了。
邊裹邊說:“主子當心著涼。”
要不是四爺吩咐,李薇不想難為玉煙她們,要不然誰在三十多度的時候出門還穿風衣的?雖然是秋天了可這夜裡的風一點都不涼,都是暖風。
好不容易等她披好斗篷了,四爺已經進來了。
他一進來就笑道:“不忙,朕給你帶了好東西。”說著伸手就把她剛穿好的斗篷給解了,滑溜溜的斗篷被他這麼一拽就給拉下來,順手扔到玉煙懷裡。
玉煙抱著斗篷下去,跟著再回來上茶。
這時四爺已經拉著李薇坐到榻上,蘇培盛帶著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捧著兩個半人高的大花瓶進來。
花瓶中插得滿滿的紅葉,幾隻粗壯的大枝上面掛著一叢叢的細枝,層層疊疊的紅葉還鮮靈靈的帶著水氣。深紅、金黃,還有少許仍帶綠意。
為了把這群小東西帶回來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的。蘇培盛禁不住偷偷擦了把汗。萬歲爺到了那裡撒開眾人後就親自選枝,要形好,色紅,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蘇培盛都不明白的原因,反正常常是萬歲選中一枝了,切下來看看就搖頭說:少了些意思。
什麼意思呢?
反正就是不能給貴妃的意思。然後就讓人好生收拾好種下去,說是明年又是一株好樹。
在西山那裡就借山泉洗淨葉上的塵土,下麵也用水養著免得失了鮮活。他跟著出去這一趟,倒花了不少功夫侍候這些枝葉。
真還不如貴妃跟著去呢,好歹侍候貴妃還能得些好處。
蘇培盛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一點都不敢露,帶著小太監把花瓶抬近放下好讓萬歲爺和貴妃細賞。
四爺還在那裡說:“明日叫人在園子裡尋一塊好地種下來,這樣想看在家裡就能看了。”
李薇還沒從這他親自帶回來的紅葉中回神。
按說四爺送給她的東西不少了。從她進阿哥所起各種貴重之物從來都是成山成堆的給她,什麼時候也沒可惜吝嗇過。給得她都覺得受之有愧。
但相比起來,最近幾年他給的東西就沒那麼貴重了。
戲本子,還有這些紅葉。
“喜不喜歡?”他笑著問她。
“喜歡。”她連連點頭,只覺得辭窮。
四爺一拍膝站起來:“喜歡就好,朕去洗漱,一會兒再出來陪你說話。”他往裡去,回頭就見素素緊跟著進來了。
“你出去坐著,這裡有他們侍候就行了。”他道,病剛好就閒不住,“聽話,你好好坐著比侍候朕更讓朕高興。”
李薇蹭著過去,他拿她沒辦法的歎口氣,伸開手臂讓她解腰帶和衣服扣子。
一邊侍候的小太監們都退到一旁,只遞遞衣服。
“用飯了嗎?”她問,急行軍時應該是不會用飯的,“我讓人燉了湯,給你煮面吃好不好?”
最近蘑菇下來了,四爺愛上了蘑菇的清香味兒,用青菜炒、燉成湯、炒肉片等等,翻著花兒的做。晚上夜宵用來下面他也喜歡得很。
四爺點頭道:“行,讓他們切幾片牛肉放下去。”
換過衣服面就做好送上來了,李薇想著要陪他用膳,特意是晚上只吃了幾塊綠豆酥,這時也捧著比他小一號的碗一起吃。
吃完四爺贊了句:“這蘑菇真是鮮美。”
李薇道:“那爺要寫一首詠蘑菇之鮮美的詩嗎?”
四爺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想寫個詩?沒有好句子啊,轉念明白過來就見素素正在笑。
“連朕都打趣,真是膽大包天了。”他也笑了,一天沒見她實在是想得很,拉過來一通狠揉。屋裡侍候的人見了都紛紛躲了出去。
約半個時辰後,屋裡才聽到萬歲爺的吩咐:“把熱水放到外面,你們都散了吧。”
少頃,外屋熄燈鎖門,四爺才披著大褂起身去把熱水提進來,兌水抹身。這時李薇已經睡沉了,兩條大腿酸得很,動彈不得。他掀開床帳輕輕喚她:“素素。”然後揭開被子給她抹了身,再用被子裹著她先抱到一邊的榻上,掀了這邊的被褥卷了堆到一邊,先將榻上的原樣挪過來應急。
李薇大半夜讓他抱來托去,渾然不知。只知道身上如騰雲駕霧一樣,眼睜開一條縫,昏暗的室內只看到他的臉,伸出還有些燙熱的手捂到他臉上。
四爺低首與她接了個長吻,輕輕放到床上,輕聲道:“睡吧,朕這就過來。”
不一會兒就感到他掀開她的被子,把她給抱過來摟住。
四爺不知道衣服放在哪裡,也不可能現開衣箱雲找,所以也沒衣服可換,結果兩人就這麼光赤赤的摟著睡了一晚。
還是早上四爺披大褂光PP起來小解,李薇從床上看到唬了一跳,這才發現身上蓋的被子是榻上的,而榻上光溜著,一頭放著一卷被褥,一頭放著炕桌。
四爺再露著內在美回來說:“昨晚上你累壞了就睡了,朕想著再叫她們進來折騰反倒不好,就先這麼著吧。”
李薇趕緊告訴他兩人的衣服分別放在哪個箱子裡,別的不說至少他要穿條褲子!
四爺被她一早上指揮的團團轉,坐在床沿穿褲子時還笑:“朕從小就由太監嬤嬤們侍候著,什麼時候也沒覺得光著身見人不好。都是叫你給朕帶的,結果現在不穿衣服不敢讓人進來侍候。”
李薇想說這是精神文明建設的第一步,他沖她擠眼笑:“你個小醋罎子。”
早上有一碟醋拌松花蛋,四爺吃得說酸得正好,叫她始終覺得他是意有所指,更別提他還給她挾了一個。
昨天從西山帶回來的不止是紅葉,似乎還有一些別的公務,四爺用過早膳就去九洲清晏了,那裡現在人員來往進出極多,李薇搬到蓮花館後也沒再搬回去。
他讓她派人進宮看看弘昐三兄弟。
“昨天跑得多了,這些孩子要臉面,只怕不敢叫太醫。你使人去瞧瞧,給他們送點藥。”四爺很體貼的說。
等他走後,李薇就讓人去拿藥。玉煙問都要哪幾種?
“騎馬的話,消淤去腫的藥拿一些吧。”她道,“再拿幾帖膏藥。”
玉煙依言去準備,李薇想的卻是四爺這麼有經驗,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是被康熙爺帶著出去騎馬,自己吃不消又撐強不肯說?
不知那時是誰給他送的藥?太后?
九洲清晏裡,四爺正跟十三說笑,說起昨天的事兩兄弟都笑起來。
十三笑道:“弟弟昨天回府後險些叫人給抬下來,兆佳氏使人給我按了半夜,今早才能起來。”說罷歎了兩聲,“弟弟真是不中用了。”
四爺笑道:“你不過前些年疏於鍛煉,再練起來就行了。早年咱們跟先帝去塞上跑馬,朕都撐不下去時,你紮了營還拉著十四一道出去打狼呢。”
十三想起以前那意氣風發的年紀,笑容也輕鬆了幾分:“弟弟那時是心氣重,其實早就累了,不過之前跟十四打賭說要打狼,這才強撐著不去歇息。其實那時只要讓我躺下就爬不起來了。”
說到這裡,他的心情也惆悵了幾分:“……最後還是皇阿瑪使人把我們抬回來了。”
四爺長長歎了口氣:“那時,皇阿瑪也是讓人給朕送藥,還送來一個按摩太監給朕松筋骨,怕朕明日趕不上。”
如今想起來,先帝待他們的好處遠勝那幾年的君心難測時的折磨與不堪,就連十三現在想起先帝也全是好處了。
兄弟兩人之間氣氛變得有些消沉,十三不免後悔不該提起先帝,連忙調轉話頭說起他的長子:“昨天實在不該帶那小子去的,今天早上一點都爬不起來了。”
四爺連連擺手:“莫說你家的,就是朕的那幾個今天只怕也辛苦的很,朕讓貴妃去送藥了,也免得他們小孩子臉面嫩不好意思喊太醫。”
說完想起忘了交待素素要連十三家的孩子一起送,借著蘇培盛上茶的機會與他耳語了幾句,看他去蓮花館了才放下心。
十三道:“萬歲真乃慈父。”
蘇培盛回來得很快,四爺見他進來就放下茶盞準備聽他回話。十三不知是什麼要事,便假作低頭飲茶。
蘇培盛也是悄悄回稟:“貴主兒說一早就一起送過去了。”
四爺不免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