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挑了個黃道吉日,提前幾天通知讓府裡的人準備好,正式冊李薇為側福晉。
搞得李薇才發現,這居然還是個大事。看來她想錯了,這不是簡單的給小老婆升職加薪,側福晉的‘側’字,除了說明她在正式場合坐在福晉一側外,其他權力等已經與福晉差不多了。
果然是多妻制嗎?雖然名義上是跟漢人一樣,一妻多妾制,但骨子裡還是滿族的多妻制?
她還以為簡單接個冠服就完了,居然還是大場面。
就像她擔心的那樣,內務府通知後,整個府裡都動起來了。大門被重新清洗、修補,有缺漆掉色的還要補漆。
福晉特意叫她過去,說冊封後府裡要請客慶祝,李家算是正經親戚了,到那天李薇的阿瑪、額娘和親兄弟是必須要到的,剩下的親戚隨便,來的越多越好。
她跟福晉二人基本算是神交以久,可當面打交道卻只有寥寥幾次。本來府裡就沒定時朝福晉請安的規矩,除了年節和四爺的生日外,她們連坐到一起喝茶都是少有的。
特別是四爺在府裡給她的份例提成側福晉後,她有點躲著福晉走。
福晉說這是她的好日子,把她臊的頭都抬不起來。
她的三觀還是現代教育奠基的,到古代後再說服自己當小老婆天經地義,可在福晉面前氣虛是難免的。冊側福晉是她的好日子不假,卻絕對是福晉的壞日子。
福晉,烏拉那拉•元英自己說了大半天,見坐對面的李氏一直不吭聲,抬頭一看,她一臉愧色垂著頭,像是被狗攆的兔子恨不能立刻躥出去一樣,禁不住笑道:“這是怎麼了?洞房都入了八、九年了,在我這兒又扮上新娘子了?”
她打趣完自己掩著嘴笑了,搞得李薇格外糊塗,“福晉……?”您還有心情打趣我?
元英的開心不是假的,她的兒子種痘平安回來,得皇上賜了名。娘家爭氣,兩個兄弟被四爺塞進御前侍衛。要不是怕她在府裡權勢太大,四爺何苦把李氏再推上來呢?
李氏的性子也確實是提不起來,寵愛有了,子嗣也有了,現在身份也夠了,可她本人沒這個氣勢有什麼用呢?小門小戶的女子就是這樣。
想著她這個樣進宮只怕不行,元英道:“你也該立起來了。側福晉是能進宮請安的,我猜過不了幾日,永和宮那邊肯定要叫你進去看看。”
她剛說完,就見對面李氏一臉‘你一定在開玩笑吧!’的驚惶。
她又想笑,忙忍住,提點道:“這些日子叫你身邊的嬤嬤陪著練練規矩,雖然你也在宮裡住過,過了這麼些年了,若是生疏了進宮就該出醜了。”
沒錯!沒錯!李薇趕緊把這事記下來,她還要進宮嗎?側福晉真的這麼有臉?福晉說的肯定不假。
她被這扔來的消息唬的七上八下的,等定好宴客名單後,她起身告辭,元英在她臨走前想起件事,道:“宴客當天,你肯定是要端坐受賀的,還要出來見一見諸位客人。”
李薇:“……”心裡眼淚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看李氏一如往常,甚至還比之前更恭敬小心的告退,元英一邊擔心她擔不起側福晉這個位置,日後再給府裡丟臉,一邊卻也安心不少。
說起來,她跟李氏唯一的一次交鋒就是二格格出生後。當時她雖然聯合武氏來威脅她,卻沒有更進一步,仿佛只要能嚇住她就夠了。四爺回來後也不見她告狀。福嬤嬤探聽消息,她毫無所覺,居然是府上門房發現。
府裡她最受寵,可宋氏和武氏都敢背地裡刺探,四爺罰過人後,也不見她出手整治。
同居一府已經快十年了,元英也看清楚李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四爺簡直是把老虎皮披到她身上幫她嚇人,沒了寵愛和權柄,她這樣的放在三爺的後宅中熬不過兩年。幸虧是把她指給了四爺。
也幸虧是她元英當這個嫡福晉。換成三福晉或五福晉,早把她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元英想了一場,覺得這個側福晉倒也沒那麼刺她的眼。反正各個府裡都有側福晉,李氏總比宋氏和武氏要好得多。比三福晉那裡的田氏,五福晉身側的瓜爾佳氏和劉佳氏,更是讓人放心。
東小院裡,李薇正問柳嬤嬤對這個進宮的規矩熟不熟。柳嬤嬤發愁道:“奴婢在宮裡時沒在主子跟前侍候過,這事……咱們府裡最清楚的該屬大嬤嬤。”
大嬤嬤……
李薇更發愁了。她還不至於看不出大嬤嬤看不上她,在大嬤嬤那邊,除了四爺,別人全都不值她掂記。
晚上,四爺回來後,見她一臉愁容,笑道:“都要冊側福晉了,怎麼倒不高興了?”
李薇正給他換衣服,聞言抱著斗篷道:“爺,冊了側福晉……要不要進宮請安啊?”
四爺一聽就明白了,他肯定道:“應該的。到時你跟福晉一起去永和宮見娘娘,也不必備什麼禮物,到那裡磕兩個頭盡盡孝心就行了。”
她還沒想到禮物的事呢!!
李薇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中用了,她居然沒想到進宮要給德妃送禮。這個一般是不是應該送點針線活什麼的?不過四爺說不必送……
她把斗篷塞到玉瓶手裡,讓她們都下去,坐到四爺身邊小聲問他:“爺,真不用送東西?”
“不用。”四爺握著她的手,發覺她的手都嚇冰了,搓揉著她的手道:“只是去讓娘娘看看。到了那裡有宮女引著,你只管什麼話都別多說。娘娘也不會搭理你,有福晉呢。”
有福晉在,德妃怎麼可能會多注意一個側福晉?只是禮數上去磕個頭就行了。
四爺交待得十分清楚,李薇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跟著她提出要大嬤嬤來教她規矩,她道:“我這學規矩都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早忘乾淨了。爺,求您讓大嬤嬤來教我這幾天,成嗎?”
四爺擰了她的臉蛋一下,佯怒道:“這規矩也能忘,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言罷,笑著摟著她道:“爺回頭讓大嬤嬤來幫你幾天。”
再說起宴客時的事,她發愁道:“都會來什麼人啊?”她在四爺的後宮裡宅了快十年了好嗎?外面兩眼一抹黑啊。這些年除了見見李家人,偶爾出去跑馬外,她一個外人都沒見過啊。
四爺被她這一臉著急相逗樂了,道:“那是你的好日子,怎麼跟上刑似的?到那天誰會跟你過不去啊?你家爺站在這裡呢。只管放心就是。來的除了你家裡的人,福晉家的人,大概我那幾個兄弟家會帶人來吧。以前是你身份低,不能出去見人。現在身份起來了,日後應酬的時候多著呢,一開始不會,慢慢的就都懂了。”
四爺說得太輕鬆,李薇也成了‘以後會有交際’這個胡蘿蔔吸引的蠢驢。在後院宅這麼久非她所願,能見見外人,交一兩個能說得著話的朋友很好啊。
等大嬤嬤來了,她的受難日就開始了。
一路熬到冊封的黃道吉日那天。淩晨三點,大嬤嬤就把她架起來,梳頭化妝換衣服。然後坐在屋裡從天黑等到天亮,再等到天大亮!直到上午十一點了,內務府的人終於來了!
李薇原本的膽怯啊害怕啊興奮啊,在漫長的等待中全消磨光了。她木著一張臉出去,先跪下聽旨,謝恩,接冊封和冠服,再謝恩。來回跪了好幾趟,終於跪完了,送走內務府的人了,這事還沒完!
大嬤嬤先把她搓回東小院,重新梳頭化妝換衣服,再隨便墊點吃的,就該坐著等人來向她道賀了。
到下午一點,李家的人先來了。能進後面來看她的只有覺爾察氏,見到額娘好開心。額娘坐下後,先是恭喜,再說家裡人都很高興,感念天恩云云,再說她的幾個弟弟全來了,現在家裡親戚們正在擺酒替她慶祝。
“就為你這事,忙了有小半個月了。今天早上剛過子時你阿瑪就起來了,害得我也不能睡。”覺爾察氏掩住嘴打了個小哈欠。
額娘,咱倆同病相憐!
李薇也覺得很悲摧。她們倆說了沒一會兒,漸漸的客人都來了。送到她這裡來的都是同級別的,也就是側•福晉。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側福晉啊。
三貝勒家來的是田側福晉,鑲黃旗包衣人,家父是禮部筆貼式。
大嬤嬤早幾天就給她科普過了。就像福晉結交的都是各府福晉,她未來的交際圈是各府側福晉。
五貝勒家是瓜爾佳側福晉和劉佳側福晉,這兩位可是名人,連李薇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們兩個幾眼。
她看人家,人家也看她。劉佳氏掩口笑道:“早就想見見姐姐了。”說著眼神在她的袖子上掃了幾眼,“這袖子真是別致,我離姐姐近些,容我仔細瞧瞧好學一學。”
有劉佳氏打開話題,一群剛開始只是喝茶吃點心的側福晉開始聊起衣裳首飾了。
覺爾察氏早就讓李薇給送到二格格那邊去坐了。這群側福晉都是主子,覺爾察氏在她們面前只有巴結的份。李薇可不想讓自已額娘在這裡給別人當奴才。
一開始挺緊張的李薇這會兒也自然了,一屋子人身份地位全都相當,誰也別笑話誰。
五貝勒府的劉佳氏冊側福晉較早,比起李薇來更習慣,也更有氣勢。她剛才是第一個提起李薇的袖子,也是第一個點出李薇的屋子。只見她捧著茶碗笑道:“姐姐這屋裡佈置的真好,瞧那個香爐我就沒見過呢。是整玉雕的嗎?這麼大塊的玉可難得見。”
她指的是四爺在康熙34年去視察河南一帶災情時帶回來的青玉香爐,這個大傢伙當時一給她,就讓她給鎖到庫房裡去了。誰知大嬤嬤一來,說要佈置屋子,把她的庫房一開,就把這個給搬出來擺著了。
她說這東西太顯眼,不是她這個身份的人能用的。
大嬤嬤訓道:“主子何必妄自菲薄?您的身份在那裡擺著。您自己個不立起來,旁人也會看輕您的。有了身份地位,還要有風骨。奴婢雖然不懂事,可侍候四爺這麼長時間,沒見過四爺說過哪樣東西比人還貴重。您想一想,這東西真比您貴重?”
她這麼一說,李薇也被激起了自信。是啊,她何必把自己看得那麼輕呢?以前是格格不說,現在已經是側福晉了,架子要端起來!
再說,四爺什麼時候也沒看輕過她。
有他在,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劉佳氏一說,她只是輕輕瞟了那香爐一眼,哦了聲,道:“這東西擺了也有幾年了,我倒沒在意。經妹妹這麼一說,它確實是個好東西。”
怎麼樣?這范兒夠吧?
她看劉佳氏不這麼張精了,偷偷看了眼大嬤嬤,興奮的直眨眼。
大嬤嬤塔拉著眼皮,慢慢長長的出了口氣。
送走各位客人,李薇累得腰酸背疼。今天都沒顧得上跟李家人多說幾句話。換了衣服躺到床上,正讓柳嬤嬤和玉瓶給她捏捏,四爺來了。
她趴在床上也懶得動,只哼哼道:“四爺……好累……”
“真是懶骨頭,動一動就喊累。”四爺讓人侍候著去屏風後換了衣服,出來讓人都退下,他坐在床上給她捏,大手使勁從頭捏到尾,捏得她不住慘叫,他就故意去捏她的癢癢肉,害得她一邊笑一邊叫,笑得氣都短了,叫都叫不出來了,只好翻過來團成一團不讓他再捏。
他支著雙臂道:“今天開心嗎?”
“開心。”她摟著他腰,問:“今天我給你丟臉了嗎?”
吃席吃到一半時,福晉讓人來叫她去前面敬酒。當時她在東小院已經被一群側福晉灌了十幾杯了,就算這酒勁不大,杯子也小,當時也有些暈暈乎乎的。到了前院,她就記得福晉領著她,挨席各敬了三杯,然後站在四爺身後侍候了一會兒就讓她下去了。
她記得四爺坐在席上,她在敬酒時,他的目光一直跟著她轉,跟別人說話時也一會兒看她一眼。
四爺撫摸著她的頭發笑,他只記得素素一來就能看出她已經喝多了,臉紅通通的,眼睛水亮亮的。在各桌敬酒時,不停的回頭看他沖他笑,等她下去了,席上的兄弟們都來嘲笑他。
他親了她一口,溫柔道:“沒有,他們都羡慕爺呢。”
酒是色媒人。
李薇酒勁未過,好好的撒了通嬌。不肯動,不肯翻身。四爺手略重一點,她就哼哼的說疼,不要。四爺被她鬧的一頭汗,最後射出來了抓住她氣得笑駡:“爺為了你廢了多少心神不說,這剛得了意就把爺扔到腦後了,還喊疼?這會兒還疼不疼?疼不疼?”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她下面。
她抓住四爺的手腕,慢慢繃得像拉滿的弓。
“呃……呃……啊……啊……嗯……”最後渾身無力的趴在他懷裡,被他緊緊摟著,兩人喘成一團。
過了幾天,福晉向宮裡遞了牌子,永和宮很快遣了騾車來接。在嫁給四爺快十年的時候,她終於見到了德妃。
果然就像四爺說的,德妃在她磕完頭起來後,只說了句‘看著是個好的’,完了就不理她了。她坐在福晉身邊的繡墩上,從頭到尾圍觀德妃和福晉說話,兩人說了有小一刻,福晉就告辭了。
整個進宮她只說了句‘娘娘萬福金安’,別的一句沒有。
側福晉果然只是側福晉。李薇小松了口氣,這樣看來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各府的側福晉自從那次算認識之後,偶爾也會送貼子來請她過府看戲說話。李薇的做法一律是先問四爺能不能去,他說能去,她就去。他說不能,她就告病。
這天,門房遞過來個貼子,說是這人來給側福晉請安。李薇拿著貼子看了看,不認識啊。放下道:“這人是什麼來路?我怎麼不記得跟他打過交道?是府上認識的人?”
趙全保去打聽了下,回來道:“這人是來求見福晉的,聽說是有什麼事要托到四爺身上。福晉沒空見他,門房讓他走,他不肯,聽說府裡有側福晉,這才說要見您的。”
呵,這可少見啊。她還當大家都知道四爺寵愛她,卻從來沒見過有人跑官神馬的找到她身上,一出手就是幾千幾萬兩銀子,也好讓她大義凜然一回,拒腐蝕永不沾嘛。要真有像求鳳姐欺壓未婚小夫妻退親別嫁的,她可以仗義執言一下下。
滿足她為正義獻身的期待。
結果,終於來了。不知道這人是幹什麼的?李薇好奇的看著貼子,趙全保還等她發話,她道:“貼子抄下來後把貼子還他,讓他回去吧。”
晚上,等四爺回來,她興致勃勃的拿著抄下來的貼子給他看。四爺不解,“你貼子還他,幹嘛還抄下來?”
“他來找你辦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嘛。萬一他是壞人呢?貪官啦,跑官的,欺壓善良的。或者他有冤情呢?”四爺您這麼鐵面無私肯定會問的吧?不知道緣故來歷她怎麼敢不報給他知道呢?
四爺拿著抄下來的貼子笑得快岔氣,摟著她道:“你是把你家爺當成包青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