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到了正當午的時候,梅子娘的飯菜做好了,一小盤一小盤地往上端,中間還發現缺了碗,又向隔壁家借了幾個碗。梅子家應該是好久不曾這樣有菜有湯地吃飯了,阿秋吃得狼吞虎嚥,梅子娘看不過時不時用眼白他幾眼。
一頓飯吃完,梅子娘又弄了茶水,喝過之後梅子想著家裡還有多少事,就站起來說該回去了。梅子娘心裡惦記著地,也沒多留,梅子和蕭荊山就回家了。
回去走的依然是那條街道,中途還碰上了福哥的新娘子喜瑞,喜瑞也是這個村的,只是梅子不大熟罷了。喜瑞看到梅子,笑嘻嘻地問回門啊,梅子回她一笑說是的。梅子雖然不再想著福哥的事,可面對福哥的新娘總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誰知道喜瑞卻很是親熱,走過來拉著梅子的手說了一番家常,說起自家公公婆婆如何如何,都是些好話,邊說邊拿眼兒瞅了下旁邊矗立的蕭荊山,說你這相公其實也不錯的。梅子更覺不自在,隨便說了幾句客氣的話便說家裡有事要告辭了。
回到家裡,梅子以為蕭荊山多少會問些什麼,說到底當初自己和福哥的事傳得可是沸沸揚揚,可是蕭荊山卻彷彿沒有這些事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蕭荊山砍了樹,又拿刀刮蹭,梅子問他要做什麼,他說要做椅子凳子,說家裡只有一個凳子,怕以後不夠用。
這一日,梅子左右無事,見日頭正好,就把地窖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曬了曬。又拿了昨日個換下的衣服想著到河邊去洗,去之前想起上次遇到阿金的事梅子有些不舒服,可是想想總不至於別人說了什麼自己就要躲著,難道以後還不洗衣服了不成?再說這幾日因為手受了傷,衣服總是蕭荊山在洗,男人家做這種女人的活,她總是不太放心的。想到這裡,梅子端起衣服就往河邊去了。
這個時候日頭正毒,河邊沒多少人,梅子有些慶幸,趕緊蹲下舀了水洗衣服。誰知正洗著,便聽到身後有人低低地叫了聲自己的名字。
梅子泡在清涼溪水中的手就那麼一僵,慢慢站起來回過身,果然是福哥。
福哥直直地望著梅子,那眼睛中讓梅子說不出的心顫。梅子這一刻才知道,說什麼忘記說什麼麻木,原來那都是因為這個人沒有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旦那個曾經山盟海誓過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還是會禁不住想起以前的。
她冷笑了聲問:「有事嗎?」
福哥囁喏了番,沒說出什麼話,眼睛慢慢下移落到了梅子腳下的衣服上,盆子裡有女人的衣服,也有男人的衣服,那男人的衣服自然是蕭荊山的。
福哥眼神明顯一黯,梅子在心裡嘲諷地想,他恐怕是想起以前自己幫他洗衣服的情形了吧。
梅子轉過身不看他,蹲下身子拿起蕭荊山的衣服,仔細地在溪水中搓洗。她不認識幾個字,可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她嫁了蕭荊山就是蕭荊山的人,她手中洗的自然是蕭荊山的衣服,其他不相干的人她不願意再去想了。
福哥見梅子再不看自己,手裡攥著扁擔鏈子在那裡站了好久,最後才說了一句:「他要是欺負你,你要說話。」
梅子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了的,可是聽到這番話,仍不住冷冷地回了句:「我能說給誰呢!」
她娘家原本孤兒寡母的,在村裡不被人欺負就是好的了,哪裡是能給她撐腰的人呢。現在蕭荊山對她還好她不需要說什麼,可是就算蕭荊山對她不好,她娘老子難道就能為她主持公道嗎?
福哥卻彷彿鼓起了多少的勇氣,忽然激動地說:「梅子,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梅子諷刺地「哼」了聲,心想我被人嘲笑說三道四的時候你在哪裡呢?如今我嫁人了你又來這裡說這種風涼話了!她心裡有氣,猛地站起來回過身去,冷眼看著福哥說:「福哥,慢說現在沒人欺負我,就算有人欺負了我,如今我嫁人了,我就是蕭荊山的人,就算我受了委屈也該對他說。
如果是他欺負了我我就沒處說,大不了淚往肚子裡咽罷了,多少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嘛,我是吃了什麼豬油竟然暈著腦子向你個不相干的人訴苦?」
福哥被梅子說得無話可對,良久後忽然嘆了口氣說:「罷了,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怎麼會嫁給他這樣的人呢。」
梅子一聽這話,心裡更加沒好氣了:「福哥,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他這樣的人』?我覺得他挺好的,比有些無情無義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福哥語噎,望了梅子半天才憋著說:「梅子,你如今正在氣頭上,我以後再找你說話。」說著拎著扁擔踉踉蹌蹌地走了。他應該是來河邊擔水的,但回去的時候竟然忘記舀水就挑著空扁擔回去了。
梅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股子悲哀慢慢湧上心頭。自己當初怎麼就認為眼前這個人能夠託付終身呢?如果不是蕭荊山,自己真得在那歪脖子誰上一吊就這麼死了,那才叫不值得呢!
洗衣服回到家,蕭荊山正在刮蹭一塊木頭,看到梅子回來,抬頭望了她一眼,皺眉說:「以後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洗衣服,日頭太毒,臉都曬紅了。」
梅子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知道自己不是曬紅的而是氣紅的。她望著低頭做事的蕭荊山,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今天我碰到福哥了。」
蕭荊山繼續埋頭幹活,聽到這話只是「嗯」了聲。
梅子見他沒什麼反應,心想他應該不知道福哥是誰吧,於是再接再厲地解釋說:「福哥就是那個差點和我私奔的人。」
蕭荊山這次總算抬起了頭,瞥了眼梅子說:「我知道。」
梅子臉更紅了些,她點了點頭說:「哦,沒事了,我就是說一下,我做飯去了。」
晚上蕭荊山睡覺還是很規矩,儘管梅子有時候會擔心他一翻身壓到自己怎麼辦,可是這種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過,這讓梅子安心很多。
她早上有時候醒得早,抬眼朝蕭荊山望過去,時不時會看到他下面鼓鼓的,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不過梅子是沒膽子再次伸手去摸摸了。她只是琢磨著,裡面到底藏了什麼呢?
終於在這天早上,梅子腦中靈光乍現,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到的村頭驢子的情景!那驢子,下面有個長長的東西,有時候長有時候短,還會縮來縮去,她小時候不懂,後來再大一點才知道那是驢子用來生孩子的東西。
又結合那些嫁出去的姐妹們閃爍其辭的話,梅子一下子明白過來,難道那裡面頂起來的就是蕭荊山用來生孩子的東西?那個東西是要裝在女人的裡面的?
她努力回憶那天早上蕭荊山看到自己摸那東西時的神情,越想越羞愧,羞愧得臉上發燙。天爺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蕭荊山會怎麼想自己呢?
梅子躺在涼蓆上,羞愧地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以後可怎麼有臉見蕭荊山啊!
正在這時候,蕭荊山醒過來了,轉首看到梅子捂著臉一副痛苦狀,還以為她怎麼了,連忙做起來問:「你怎麼了?」
梅子一聽蕭荊山的聲音,想到那天被他抓個正著的情形,更加羞愧難當,摀住臉的手是怎麼也不敢拿下來了,甚至乾脆翻身面朝裡背對著蕭荊山!
蕭荊山見她乾脆翻身過去不理自己,更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可是想著昨晚睡覺前還好好的,在炕上躺了一晚上就這樣了?他可能是猜想梅子生病了,乾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就要把一下脈,梅子卻兩手拚命地捂著臉,絲毫不讓他把脈。
蕭荊山無奈地問:「你怎麼了,好歹說聲啊。」
梅子知道躲不過,只能鬆了手,小聲地說:「我沒事。」聲音比蚊子還小,幸好蕭荊山耳力好。
蕭荊山還不信,乾脆扳過來她的肩膀,端詳著她的臉龐問:「到底怎麼了?好好的忽然這樣子?」
梅子只覺得蕭荊山的目光讓自己渾身火辣辣,她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蕭荊山,想著總得有個理由,可是如今在蕭荊山的注視下她腦袋一團漿糊什麼都編不出,最後她只能用極小極小的聲音解釋說:「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的……」
蕭荊山不解:「哪天早上?」
梅子臉更加紅了,囁喏了老半天終於說:「就是那天啊!」
蕭荊山卻在梅子的吞吐中忽然明白過來,是那天啊!
他鎮定地放開了扳著梅子肩膀的手,淡淡地說:「沒事的,你不要在意……」
梅子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忽然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捂著臉,面朝裡躺著,整個人躲在被子裡不敢出聲。
蕭荊山見她這樣,知道她害羞得緊,於是乾脆下炕,隨便套上件外罩說:「你先睡,我去做飯。」出門前他小心地掩好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