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被逼到了絕路,就不會再去考慮面子跟自尊了。顧茗惜這輩子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小時候只要有人欺負她,總有衛宮懸替自己出頭。他家世好,長得又漂亮,人也聰明,老師同學都喜歡他,沒人不賣他幾分面子,可後來她離開他,不告而別到美國求學,跌跌撞撞過了幾年,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多麼高貴,還遠遠達不到公主的地步。
他雖然沒有打擊壓迫顧家,但是冷眼無視已經足夠讓顧家沒有立足之地了。所以,除了愛情作為一大部分之外,其實顧茗惜回來是有私心的。她想跟衛宮懸重歸於好,讓他重新拉起顧家,這樣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驕傲的宣告自己是他獨一無二的公主。就算是現在,她做了王守貴的玩物,心裡還想著如果自己能夠拿到足以令父親東山再起的資金,那麼她就還有資格站到他面前,跟他說她愛他,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可當那個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顧茗惜卻迷茫了。此刻她心中除了想跟他說愛他外,求他救她的希望大過一切。
從被打腫的眼皮的角度望過去,顧茗惜正好看到衛宮懸正牽著阮夢的手下樓,現在她也不去想自己對阮夢有多麼恨之入骨,她只想從此刻的窘狀裡掙脫出來,哪怕面對的是衛宮懸也沒有關係。“懸……懸,救我、救我啊——”
那聲音之凄厲讓阮夢忍不住渾身打起寒顫,她下意識朝衛宮懸看過去,卻見他慢慢把頭轉到顧茗惜那一邊,王夫人跟王守貴眼尖也看見了他,趕緊上來打招呼,衛宮懸客氣的跟他們寒暄,嘴角微微帶著笑意,但卻始終沒有看顧茗惜,就好像那個女人在他眼裡只是一堆垃圾。
其實阮夢對他早應該有信心的,但是每見到顧茗惜,她總會條件反射的去想,他會不會又被她搶走?
“這位就是衛夫人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如此美貌,衛總真是有福氣。”王夫人上下打量了阮夢一番,又道,“衛總專情那可是出了名的,我們都很是嫉妒衛夫人能嫁到這麼好的丈夫呢,不像是我家的老頭子,一年到頭沒個老實的,總想著歪點子到處勾搭些亂七八糟的髒東西回來。”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了顧茗惜一眼,言下之意便為,你衛總要是為了這舊情人出面,別說衛夫人不容忍,就是她這個剛剛差點被搶走丈夫的老婦人也不準。
衛宮懸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本來他也沒有要給不相干的人出頭的意思。“王夫人說的是,我的確是好福氣。”懷裡的衛小寶揮舞著兩隻小胖爪不住地來抓他的臉,衛宮懸躲過去,若有似無地對著顧茗惜一笑,那笑容,真說得上是柔若春風,可是眼底的冷酷卻宛如寒冬。顧茗惜心底一驚,竟忘記了要言語,眼睜睜地看著最愛的男人帶著另一個女人從自己面前揚長而去,那種滋味,真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他已經不是不愛她了,他甚至是厭惡她的,就像以前他喜歡她時厭惡其他女性一樣。顧茗惜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如果是在平時一定極其惹人憐愛,可惜現在她的臉腫的跟豬頭似的,哪怕是西施也沒法傾國了。
出了餐廳,阮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然後轉頭對著衛宮懸露出燦爛的笑容。
衛宮懸則是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低頭輕輕在她發心吻了一下,道:“高興了?”
阮夢只是抿嘴笑,卻不答話,小手拂過他刀刻般的五官,問:“你猜我現在想說什麼?”
衛宮懸也跟著笑,手裡還抱著咿呀呀咂手指頭的衛小寶,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瀟灑。他對著阮夢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阮夢笑的更開懷了,她湊近他,小小聲地說:“你真帥。”
衛大神先是一愣,隨即挑眉,他還以為會是我愛你之類的情話,虧他還那麼期待,不過這一句嘛……也聊勝於無。“還有嗎?”
“沒啦。”阮夢攤手錶示沒有,但是笑容卻愈發甜蜜起來,衛宮懸瞧著她那副偷到蜜糖的小老鼠模樣就覺得好笑,可心被融化的軟軟的,壓根兒沒法板起臉來說些什麼。兩個人就這樣中間夾著個小東西互相看著對方笑,直把身後圍觀的溫予丞看得雞皮疙瘩直冒:“我說,你們倆這光天化日的膩歪啥呢?不怕像我這樣的無辜者看了嘔吐啊?”拜託一下啊優,好歹他也喜歡包子,至於這樣刺激他這個可憐的失意人嗎?
給溫予丞一說,阮夢才注意到這還是白天呢,雖然他們在裡面看了很久的戲,但天還沒黑,夕陽正好。四下一瞅,果然很多人都在盯著他們看,當下臉蛋一紅,真是矯情,加上前世她都活多大了,居然還這麼幼稚,不過體驗一把偶像劇裡的場景也很贊哪。“咳,走吧。”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還搶過衛宮懸懷裡的衛小寶抱住做掩護,一張小嫩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衛宮懸站在她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笑,也不知笑些什麼。溫予丞戳了他好幾下都沒反應,等到他反應過來,老溫那廝已經準備給他一肘子了。
正準備下狠手的時候被人瞪住,溫予丞嚇了一跳,手也僵在半空中沒了動作,嘴角抽了兩下,問:“你笑什麼呢?”
“你不懂。”衛宮懸還是用這三個字還回答他。
呸,他以為他稀罕懂啊,不說拉倒……“老衛,你說,你剛剛是不是故意要讓顧茗惜瞅著你的?”
衛宮懸邊走邊問:“為什麼這麼想?”
“你拉倒吧,你也就能濛濛那顆笨包子,我還不了解你肚裡多少壞水?”溫予丞很神氣地哼了一聲,很不以為然地說:“你要不想顧茗惜瞅著咱,早從後面小樓梯下去了,何苦又專門從正面的大樓梯上下?”
衛宮懸只是笑了一聲,不理他,快步越過他追上前,跟到阮夢身邊,幫她把兒子放下來,讓那兩隻小小軟軟的胖爪子分別握住他們一人一根手指,三個人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溫予丞看著看著,突然由衷升起一種淡淡的失落感。但是他很快便釋然了,低頭灑脫一笑,把西裝外套甩上肩頭,朝著與衛家三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包子是老衛的,他不搶。
但是今晚,他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