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重生 第2章

淩辰被這笑容晃了眼睛。

可能是被他盯著看盯久了，面前這位“小哥哥”下意識地又摸了摸牛仔褲的小包包——裝那三顆奶糖的地方。

擔心他會把糖收回來？輕輕“嘖”了一聲，淩辰挑著唇角懶洋洋地笑，“不搶你的糖，你自己吃。”

葉宵視線落在淩辰作戰服的銀邊上，囁喏道，“我可以分你一顆……不，兩顆！”

淩辰眯了眯眼睛，心裏一動，拖長音調，“是不是我想要，三顆也行？”

他原本是隨意逗逗他，沒想到對方真的點了頭，聲音比剛剛大了一丁點兒，“嗯，你想要，都給你。”說完還強調，“三顆都給你。”

淩辰到嘴邊的話變成，“再笑笑我看看？”

“啊？”葉宵沒反應過來。

“艸，”低罵了聲，淩辰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出了故障，收了臉上的表情，“沒什麼。”

“嗯。”葉宵點頭，自以為快速又隱蔽地悄悄打量淩辰，從頭髮到眉毛到鼻樑。

被這小動物一樣怯怯的視線看得心浮氣躁，淩辰開口，“謝謝你出手幫忙，救了我。”

“不用謝的！”葉宵連忙回答，“我……我很開心能幫你。”這一次，沒再等淩辰說話，他先捏緊手裏漆黑的刀鞘，“我先走了，”

說完，又看了淩辰一眼，“要是又遇到危險，你別怕，沒事的。”

也沒解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葉宵腳步有些慌張地轉身往樹林走。

等人的背影看不見了，一直在旁邊的江燦燦和江木才走過來。

江燦燦拍了拍自己的板寸，“辰哥，那個小哥哥是不是欠你錢啊？”

見淩辰還盯著葉宵消失的方向，他也跟著望了幾眼，“不然對著你，他怎麼連頭都不敢抬，說話也小聲，燦爺我在旁邊看著，覺得他緊張得都快哭鼻子了！”

淩辰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收回視線，若有所思，“沒欠我錢，不認識。”說著打量了江燦燦幾秒，“湯瑪斯莫什科夫斯基？什麼時候取的這名字？”

江燦燦笑嘻嘻的，“藝名藝名，臨時發揮才藝取的，聽起來很厲害吧？不過辰哥，你手怎麼樣？”說著，他順手遞了管營養劑過去，“補補？”

有些嫌棄地接過來，淩辰一口喝完，咽下去，喉結上下動了動，回答，“沒事。”

他昨天連殺了二十幾條銀環王蛇，即使小心又謹慎，還是沾上了幾滴毒液。毒素透過皮膚滲進血管，讓他全身乏軟，四肢麻木，骨骼和關節一直隱隱發痛。

不想多說，淩辰偏頭問江木，“附近有沒有可以搭帳篷過夜的地方？”

江木兩秒調出之前構建的三維地形圖，很快確定，“有，走過去八百米，危險係數低。”

“嗯，走吧。”踏出兩步，淩辰偏頭看向身後的樹林——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才把帳篷搭建好，大雨就傾盆落下來了。

江燦燦盤腿坐著，手裏拿著布條擦K57的槍管，時不時用言語去騷擾旁邊調試設備的江木。江木被他煩得不行，把按鈕按得一陣啪啪響。

發現鍵盤都快被戳爛了，淩辰決定發揮人道主義精神，救江木于水火，“江燦燦。”

聽見這連名帶姓的稱呼，江燦燦本能地坐得筆直，“到！”

淩辰：“嗯，彙報。”

“報告！今天是我小隊進入D區的第七天，繼第一天的白豹，第二天的森蚺，第三天的食人鱷，第四天的變異棕熊，第五天的食人草，以及第六天的銀環王蛇後，我們今天又迎來了骷髏狼！”

江燦燦正想叨逼叨幾句感想，被淩辰眼風一掃，慌忙住嘴，咳了兩聲，繼續正經地彙報，“實踐證明，諾亞系統世界內，D區磁場紊亂不是偶然而是常態，小木的儀器總是齊刷刷失靈可以證明。風向不定時改變也是常態，燦爺已經崩了的神槍手人設可以證明！”

揚了揚下巴，示意江燦燦可以閉嘴了，淩辰看向江木，“小木繼續。”

江木放下手裏的儀器，聲線沉穩，“燦燦——”

江燦燦：“叫哥哥。”

“江燦燦同志關於磁場和風向的總結很正確。另外，今天我已經可以確定，包括骷髏狼，我們遇見的所有凶獸猛禽，都是D區紊亂的資料流程創造出來的。”他打了個比方，“就像江燦燦同志以前玩兒的全息遊戲，系統會刷出小怪一樣。”

淩辰手指撚了撚——是他在思考的表現，“確定？”

“確定。”江木點頭，神色繃得很緊，“在骷髏狼出現的一瞬間，監控顯示，附近的資料流程發生了巨大的波動。我們都知道，諾亞世界由穩定的資料流程構成，只有D區是特例，充斥著毫無規律的資料流程。

現在看來，這些資料流程，不僅是可以擾亂風向和磁場而已。”

“嗯，知道了。”淩辰站起來，開始趕人，“你們回去休息吧，小木寫個詳細的分析報告出來。”

“是。”

江燦燦和江木幾下把東西收拾好，各自鑽回自己的帳篷。淩辰看著外面沒有止勢的大雨，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隔了兩分鐘，將黑色作戰服的兜帽拉起來戴上，淩辰往外走了幾步，又倒回去，站到江燦燦帳篷的門口，“燦燦。”

江燦燦探出個大腦袋，“辰哥！你是怕黑還是怕鬼？終於決定要和燦爺我一起睡了？”

“滾。”淩辰伸手，“糖拿過來。”

江燦燦一臉失望，從包裏把糖全摸了出來，遞給淩辰，碎碎念，“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次補充物資的時候揣進包裏的，不過包裝完好，也沒過期，辰哥你——”

他還沒說完，就看見淩辰已經一腳踏進了雨裏，往樹林裏走去。

大雨簌簌落在樹林裏，音效立刻擴大了好幾倍。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密林中光線不好，四面影影幢幢，像是藏著駭人的猛獸。

淩辰閒庭信步一般穿過樹叢，最後像是發現了什麼，停在了一棵大樹下。

厚重的軍靴踩在枯枝落葉上，他雙手插袋，戴著黑色兜帽的頭微揚，下頜的線條同時繃緊，硬朗銳利。看著頭頂繁茂的枝葉重重疊疊，淩辰十分吝惜言辭，“下來。”

沒有動靜。

他站在樹下沒動，在心裏數，5—4—3—2—

“1”在心裏數出時，一個人影遊隼一樣從樹上落下來，穩穩地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左手抓著黑色刀鞘，右手舉著張葉面極寬大的芋葉，勉強遮雨。

不過遮雨的效果明顯糟糕，葉宵黑色的頭髮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昏暗的光線裏，白細的皮膚像是能發光。他一雙點漆似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淩辰，像是在問他找他有什麼事。

淩辰視線在葉宵握著芋葉的手上轉了一圈，問他，“一直跟著我？”

葉宵點點頭，又補上一句，“嗯，一直跟著。”

“保護我？”

“嗯。”葉宵遲疑，“你受傷了，要保護。”

笑了一下，淩辰又問他，“準備怎麼保護我？”

聽他問起這個問題，葉宵抬了抬左手抓著的刀，“用斬水，給你守夜。”

頓了兩秒，淩辰：“刀的名字叫斬水，你的名字呢？”

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耳朵紅了，淩辰又忍不住逗他，用上了緩慢的聲調，“不能告訴我？”

葉宵連忙搖頭，“不是，當然可以告訴你。”

他視線落在淩辰衣服的拉鏈上，聲音輕了些，“葉宵，葉子的葉，”說著，他還晃了晃手裏舉著的芋葉，“良宵的宵。”

“葉宵。”淩辰點頭，“有糖，想吃嗎？”

眼神亮了亮，葉宵點頭，眼巴巴地望著淩辰，“想。”

淩辰把一直在手心裏握著的糖拿出來，像之前一樣遞過去，“還是奶糖，五顆。”

葉宵糾結了兩秒，選了一顆拿起來。

淩辰：“不要了？”

葉宵點頭，“不要了，一顆就夠了。”

“那之前為什麼要了三顆？”

“那不一樣，那是獎勵。”

獎勵？淩辰收回手，把剩下的糖繼續握在手心裏，“既然是獎勵，燦燦給你你為什麼不拿？”

沒有得到回答，淩辰極為難得的耐心，“嗯？”

葉宵這才慢吞吞地回答，“他不是你。”聲音很小，差點被雨聲蓋了過去。

但淩辰還是聽清了，“不是我給的，就不要？”

葉宵認真搖頭，“不要。”

側過頭，喉間溢出幾聲輕笑，淩辰手插在口袋裏，轉身，“跟上。”

臨時營地。

江燦燦正坐在帳篷門簾的位置，擦完槍又開始擦匕首。等看清雨幕裏，自家老大身後，一個舉著片大葉子擋雨的少年亦步亦趨地跟著過來時，驚訝地出聲，“臥槽，辰哥果然還是走上了出賣色相的不歸路……”

淩辰站在江燦燦的帳篷前，“你去和小木擠擠，把你這裏讓給葉——算了，你這裏讓給我，他睡我那裏。”

江燦燦一臉無法相信地看著淩辰，聲音發顫，“……他？”

淩辰：“嗯，葉宵，葉子的葉，良宵的宵，有問題？”

“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辰哥，我看透你了！”江燦燦眼神控訴。

淩辰不耐煩，“別他媽裝，你滾還是我讓你滾？”

江燦燦像是被紮了一下蹦起來，連連擺手，“我自覺，不勞您老人家動手！”說著提高聲音，“小木啊，無家可歸無處可睡的哥哥來投奔你了！”

懶得聽江燦燦嚷嚷，淩辰把舉著葉片的人帶到自己帳篷前，“晚上你睡這裏，我的帳篷。”又補充，“這裏也能守夜，保護我。”最後三個字，沾著點新奇的意味。

葉宵點頭，濡濕的睫毛像浸了墨的狼毫，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淩辰，“好。”

安排好，淩辰進了江燦燦的帳篷。剛把防水的作戰服外套掛到一邊，手腕上戴著的通訊器就響了，隊內頻道全是江燦燦的消息在刷屏。

“辰哥，我帳篷裏沒有怪味兒吧？我襪子天天換！”

“辰哥，D區這地方真夠邪門的，五點過天就黑了，不僅四季不規律，晝夜也不規律……”

“諾亞系統確實厲害，明明是在虛擬的系統世界裏，但和現實世界沒什麼區別，我就淋了這麼一點雨，竟然打噴嚏了！”

“辰哥，你帶回來的那個小朋友，會不會是敵方的人？身手也太他媽好了！”

淩辰挑著回，“不會，眼神太乾淨。”

可能是終於被搭理了，沒兩秒，江燦燦的回復就出現在了顯示幕上，“辰哥你還會看眼神？”

“嗯。”

關了通訊器，淩辰坐了一會兒，伸手找了三種感冒藥出來，又順手提著一小瓶礦泉水，去了葉宵住的帳篷。

像是聽出了他的腳步聲，葉宵已經將帳篷打開了。淩辰探身進去，把手裏的水遞給他，“你淋了雨，把感冒藥吃了。”

葉宵看著淩辰手裏的感冒藥，三種裏面選了一種。

淩辰挑眉，“吃藥也要選包了糖衣的？”

葉宵兌著水把藥咽了下去，然後點頭，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敢看淩辰。

看他耳朵紅的都要滴血了，淩辰輕笑，起身，“感冒藥有助眠成分，早點睡，我回去了。”

想了想，又看著抱著長刀乖乖仰頭望向自己的葉宵，“你安心睡，今晚不會有危險，暫時不用給我守夜。”

帳篷門簾從外面被拉好，葉宵看著多出來的那瓶水，認真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葉宵茫然地坐起來，覺還沒醒，本能就令他抓著長刀鑽出了帳篷。一眼望過去，五隻體型剽悍的鬣狗正圍著營地，時不時從利齒間發出一聲帶著腐肉氣息的喘息。

江燦燦端著槍，崩潰地叨念，“大清早地還讓不讓人睡了啊臥槽！鬣狗竟然都刷新出來了！明天是不是要刷只霸王龍？”

江木報了風向，提醒他，“別逼逼，會打臉。”見江燦燦又要說話，他一句話堵過去，“再逼逼，我揍你。”

江燦燦看著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一臉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還狠狠跺了下腳。

江木：“……”

面對敵人的時候，葉宵向來專心，他確定了淩辰站的位置後，就沒有再張望。將右手手腕上纏的白色繃帶緊了緊，握著長刀，幾個連步，直接就沖了上去。他的速度極快，只見刀光掠過，伴隨著一聲短促的嚎吼，一隻鬣狗被砍中頸項，瞬間化為一灘黑灰。

與此同時，江燦燦命中率顯著提升，兩槍連崩兩隻鬣狗，一時間，五隻就沒了三隻。

葉宵又看了眼旁邊的淩辰，隨後手腕翻轉，小臂肌肉繃直，長刀光影撕開空氣，切斷一隻鬣狗的椎骨，同時，腳尖點地，借力旋身，避開了身後襲來的身影，眨眼間，長刀從右手換到左手，刀柄一轉，刀尖朝後狠狠刺入鬣狗的額骨。隨著他的動作，黑色衣服下擺上提，一截勁瘦的腰白的亮眼。

黑灰散開，葉宵落地收刀，站直後，他看向淩辰的方向，眼神期待地偏偏頭，比了兩根手指，“兩顆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