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妤打了管事,點了嫁妝單,帶上三十個身強體壯的國公府護衛,直奔平陽郡王府。
碰上了急急忙忙出門的薛玉章,薛玉章愣愣看著家門口的陣仗,對迎面走來的齊妤行了個禮,問道:
「長姐,不知齊甯是否回國公府了。」
齊妤冷著臉:「是又如何。」
薛玉章哀歎一聲:「唉,我去把她帶回來。」
說完,便要從齊妤身旁經過,卻被齊妤伸手攔住:「站住。」
薛玉章不解的看向齊妤,齊妤的臉上仿佛掛著冬日的冰碴,聲音也是薛玉章從未聽過的冷漠,薛玉章知道齊妤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臉色,忍不住解釋:
「長姐,我知這回說什麼都是我的錯,齊甯的性子,越是一個人待著越會鑽牛角尖,我先去把她帶回來,再好生與她賠罪。」
齊妤冷哼,一邊整理自己並不亂的衣袖,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可知齊甯遭遇了什麼,豈是你一句賠罪便可息事寧人的?」
薛玉章慚愧低頭:「都是我的錯。」
齊妤不接受他的歉意,又道:「帶路吧。」
「長姐……何意?」薛玉章問。
「齊甯是我國公府嫡出二小姐,沒的讓人欺負了還忍氣吞聲的。那個傻丫頭以為把嫁妝往家裡一抬就完了,有些事情還是得當面說清楚。帶我去見你母親,當然了,就算你不帶我也進得去,無非就是鬧大點。」齊妤語氣堅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薛玉章只好請她進門,將她帶到了老平陽郡王妃的住處,並請她進了院子,來到廳中,又派人去給老郡王妃通傳。
大概過了一刻鐘以後,平陽老郡王妃段氏才在玉清郡主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她走進花廳的時候,齊妤兀自喝茶,別說起身相迎了,連一眼都沒抬起,半點沒有尊重段氏的意思。
玉清郡主感覺出母親的不滿,故意說道:
「母親,您說的沒錯,沒有親娘教養的女子就是沒規矩,見了長輩居然也不知道行禮。」
齊妤抬頭看了一眼薛玉清,還沒開口,薛玉章便出言喝道:
「玉清,不可對王妃無禮。」
薛玉清不以為意,嘟著嘴扶著段氏坐下,薛玉章上前回稟:
「母親,王妃是為了齊甯的事情而來。兒子也認為,您昨日不該對齊甯動手的,她……」
薛玉章還未說完,便被段氏打斷:
「糊塗。她敢對你動手,我為何不能對她動手?」段氏瞥了一眼旁邊的齊妤,知道她肯定是為了齊甯挨巴掌的事情來的,所以她率先就把自己的道理講出來。
在她看來,齊甯身為妻子敢和丈夫動手,那就是天理也難容,別說今日來的只是齊家大小姐,便是國公夫人親自來,說破天去,她齊家也沒道理。
齊家的人把兩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管事娘子押進來,那兩個管事娘子看見了段氏,就跟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的過來告狀,訴說齊家遭遇如何如何。
段氏聽了極其憤怒,指著齊妤罵道:
「哈,好你個齊妤,竟敢打我郡王府的人。」這兩個管事娘子,是段氏知道齊甯收拾嫁妝回國公府之後特意派去的,意思是跟國公夫人交代一下事情原委,免得讓齊甯回去惡人先告狀。
齊妤冷然相對:「你敢打我國公府的小姐,竟還指望我國公府以禮相待?未免可笑。」
「你!我先前已經說過了,我之所以對她動手,是因為她先對我兒動手,我兒是她的丈夫,便是她的天,她敢打丈夫,豈不是要翻了天,我打她幾巴掌算是輕的。」
段氏言辭鑿鑿,一副我有理我不怕你的樣子。
「是薛玉章想做她的天,還是你這個老嫗婆想做她的天?」齊妤好整以暇的整理一番衣袖,給了明珠一個臉色,明珠對外拍了拍手,兩個國公府的管事便捧著兩隻託盤入內。
段氏被罵老嫗婆,正要反擊,看見齊妤讓人送上來的東西又給按了下去,問:「這是什麼?」
「嫁妝禮單。齊甯嫁到薛家來時,帶了這麼東西,但這回她帶回國公府的卻連一小半都不到,我是來把剩下的那些拿回去的。既然日子過不下去了,誰有理,誰沒理,我也不想與你爭辯了,好聚好散,將來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便是。」
段氏本以為齊妤是來說和的,沒想到她開口就是討嫁妝。
薛玉章也驚呆了:「長姐,此事非同兒戲,不可衝動。」
「齊妤,你可想好了。我哥若是休了齊甯,她今後可就別想再嫁了,誰會娶個被休了的女人。」玉清郡主在一旁說風涼話。
「好一張利嘴。昨日據說你也對齊甯動手了?」齊妤微笑問道,可她的微笑,總讓人感覺背脊發涼。
薛玉清仗著母親與兄長都在,量齊妤也不敢對她如何,便梗著脖子承認了:
「我動手了又如何?齊甯她敢打我哥,我打她的巴掌也是應該的。」
幾個國公府的護院衝進來,一把抓住了薛玉清的兩條胳膊,把她壓著跪到了齊妤面前,齊妤伸手撫在薛玉清的臉頰上。
「小小年紀便如此囂張,你可知道我是誰,也敢直呼其名。齊甯是你的大嫂,你一個小姑子動手打嫂子,你覺得合適嗎?」
齊妤柔柔的說著話,手指忽然掐在薛玉清的臉上,薛玉清疼的大叫起來,齊妤順勢也賞了她一巴掌,段氏看見女兒當著她的面被齊妤打,就想衝上去救人,可她肩膀給人按著,連座椅都離不開,急的直跺腳,對外招呼:
「來人,來人呐!這些人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們都是死的嗎?」
郡王府的護院聞聲趕來,不過寥寥幾人,被齊家的護院直接擋在院子裡,根本進不來花廳。
「齊妤,你到底想幹什麼?」段氏怒吼。
齊妤仍舊雲淡風輕:「來對嫁妝啊。難不成你們薛家還要昧了齊甯的嫁妝不成?」
「呸!我薛家百年世家,要昧你齊家的嫁妝?來人,把賬房給我叫過來,對著嫁妝單子,把齊甯的嫁妝全都還回去,什麼東西,我們薛家不稀罕!」
段氏說完之後,沒一會兒,郡王府的管家和賬房就來了,聽說要把郡王妃的嫁妝清理出來,賬房和管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管家來到段氏身旁,悄悄的在她耳旁說道:
「老夫人,不能核算。」
段氏氣的讓丫鬟抹胸口順氣,聞言怒問:「為何不能?」
管家為難的瞥了一眼旁邊老神在在,淡定自若喝茶的齊妤,壓低了聲音又道:
「府裡這兩年的開銷,大部分都是靠郡王妃的嫁妝撐著,單子上的好些東西已經沒有了,怎麼核算給人家。」
段氏一把推開給她順氣的丫鬟,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管家,突然想起來好像之前管家與她提過此事,她被齊妤氣糊塗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可現在騎虎難下,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硬著頭皮說道:「偌大的郡王府,難道支應不出她嫁妝的銀錢?」
管家苦不堪言,果斷搖頭。
老夫人不會管家,郡王和郡主又是大手大腳花銷的人,郡王妃嫁進來之前,府裡的賬房就空了,兩年來,全都靠著郡王妃的嫁妝貼補,靠她名下的一些田莊鋪子支撐著郡王府的開銷。
段氏突然感覺兩頰一陣燥熱,怕被齊妤看出端倪,特意把身子往旁邊轉了轉。
齊妤一伸手,便有國公府的賬房把賬本給她遞了上來,只聽她娓娓道來:
「前年冬月,府上經花匠上門要債,齊甯初初嫁入府中,便以體己一千兩銀票還了你們欠花匠的債;去年正月,府上租賃的店鋪契約到期,無錢續租,也是齊甯花了八千兩替你們買下了那兩間店鋪;去年六月裡,薛玉章在外喝酒,欠下花酒錢八百兩,被人扣在青樓,也是齊甯出錢擺平;諸如此類的帳目,還有十幾條,我就不一一複述了,這些帳目加起來三萬多兩,我姑且算你三萬兩好了。」
齊妤把帳目報出來,段氏還有些不以為意:
「哈,不就三萬兩嗎?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段氏說什麼也不能因為三萬兩在齊妤面前短了氣。想著她最多把攢了一輩子的體己錢拿出來,再跟親戚借一點,總能把這三萬兩窟窿堵起來的。
齊妤揚眉,將帳目又翻過一頁,一邊點頭一邊說:
「你認帳就好。還沒完呢,後面還有賬,我就說一筆最大的吧。就在上個月,薛玉章與人賭博,輸掉了八萬兩銀子,這錢是齊甯回國公府借的,你要還錢的話,最先要還的就是這一筆了,別不相信,薛玉章的賭債單子還在齊甯手上呢。」
段氏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艱難的看向兒子,只見薛玉章羞愧的低下頭,段氏問:
「這是真的?」
薛玉章點了點頭,也是悔不當初:「是真的。」
如果只有三萬兩,她還能跟親戚朋友湊一湊借一借,可再多八萬兩,除非把郡王府賣了也還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