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振南把齊煙和齊韻的事情交給齊妤處理,這就等同擺明瞭說他不會管了,無論安氏再說什麼,他都不會插手,只會將一切推到齊妤手上,讓齊妤全權做主。
安氏當然不可能希望齊妤為她們出頭,一夜輾轉反側,不等第二天府裡下人去王府請齊妤,安氏就先回到了安國公府。
安氏在安國公夫婦面前好一番哭訴,又將這件事若安國公府無人出面的後果一一羅列,因為安氏話裡話外說的都有些道理,安康年就是想袖手都不好袖手了。
安國公府雖然如今也是顯赫門庭,可誰都知道,那都是虛的,只有爵位,沒有權力,他們被攝政王欺負到頭上,全天下的人都在看他們的笑話,若是這樣安國公府都能忍住什麼都不做,那不就坐實了人們心中所想,安國公府就是個軟柿子,誰都能來踢一腳。
儘管對方是楚慕,要是硬忍下這口氣,也不是不可以,可忍氣吞聲不是他們的家風,縱然不能在明面上跟楚慕公然對抗,可暗地裡總要有點動靜出來,既然要看熱鬧,那就大家一起看好了,總也要讓人知道知道,他安國公府雖無人在朝,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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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在兵部議事回了軍機,軍機處門外有一白麵太監等候,那是皇上身邊伺候的秉筆太監全福,尋常不會出現在這裡。
全福見了楚慕趕忙迎上前來,行禮過後,全福在楚慕耳邊回稟:
「王爺,御史台今日連參了王爺三本至陛下案前,說王爺濫用私權,仗勢欺人,惡意打壓,奴婢見了,不敢將之送到御前,便私下扣住了。」
楚慕眉頭蹙起,御史台還真敢,齊妤說中了?
「你扣下便扣下,回頭跟其他奏摺一同送去軍機,本王瞧過之後再說吧。」
皇上如今年幼,還未親政,所以奏摺大多數都要經過楚慕的手,御史台的倒是可以越級上奏,不過就算這些奏摺送到皇上面前,他一個小孩子也拿不定主意,這時候全福便會將奏摺直接轉送到軍機處來給楚慕批閱。
但此次情況似乎有些變化,全福歎道:
「王爺有所不知,御史張連清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參了三本被奴婢收起來之後,他又拿著宮牌入宮求見陛下,在陛下面前說了好些諫言,險些觸柱而亡,陛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所以,特著奴婢來請示王爺的。」
如果只是御史參本的話,全福直接把奏本拿過來就好,不會特意來跟楚慕說這件事,就是因為御史太難纏,皇上都給嚇的六神無主了,說什麼也要讓他來回稟攝政王,免得到時候王爺怪罪。
御史張連清素來與楚慕不對板,但平時最多也就是參本,還從未有過這等激進的行為作出,安康年那個老匹夫,到底給了他什麼天姿國色,讓他居然願意以命相搏?
「還有一事,今日下午,下學之後,太傅並未直接出宮,而是將皇上留在尚書房說話,奴婢在外面略微聽了那麼一耳,太傅大人似乎在與皇上說什麼親政不親政的事情,不過皇上沒聽多會兒,就趕緊出來了。出來之後,皇上就派奴婢來回稟王爺了。」
小皇帝在楚慕面前特別謹慎,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讓人來告訴楚慕,以求今後事發,楚慕不要遷怒於他。膽子如此之小,楚慕便是想還政於他,他暫時也是不敢接的。
不過,張連清和李霖居然真給齊妤猜中了,要是往常也就罷了,偏偏在安國公府被他鬧過一場後,他們才站了出來,雖然他們話裡話外一句都沒提到安國公府的事情,但這一系列的牽連,並不難想到。
「王爺,那張御史到現在還跪在泰和殿外呢,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全福問楚慕。
楚慕想過後道:「他要跪就讓他跪好了,跪軟了脾氣,再讓他去大理寺舉證,既然他執意參告本王,總要拿出點像樣的證據,若有證據,便讓大理寺查,若無證據,便也讓他在大理寺牢房待上幾日。」
吩咐完全福之後,楚慕便不再理會這件事,橫豎張連清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證據,不過憑著些道聽途說便要對他口誅筆伐,像他們這種讀書人,酸臭的厲害,楚慕根本懶得搭理,跪他們幾日,他們自然也就服軟了。
接下來的兩天,楚慕依舊是該幹嘛幹嘛,絲毫不為御史參告的事情頭疼。
可誰知兩三天過後,楚慕竟第一次領教到了酸臭讀書人口誅筆伐的威力。
張連清在御前跪了兩個時辰,見好就收,當天晚上就回了御史台,所有人都以為他又一次放棄了,可他從那日之後,便一次都沒有上朝,而是悄悄的聯合朝中一些寫文書的官員,寫了一些酸詩嘲諷楚慕無視皇權,把持朝政,民不聊生,這些詩文在書生圈中傳閱開來,有那跟風的奮青文士追隨,居然在詩文圈中第一次開展了對攝政王楚慕的口誅筆伐,讓楚慕好好的見識了一番這些讀書人顛倒黑白,人雲亦雲的功力。
楚慕看著滿書案的酸詩臭詞,怒不可遏的拍桌子洩憤!
「一幫吃飽了撐的,唯恐天下不亂的酸秀才,他們這寫的是本王嗎?本王在他們筆下,竟比那坊間小說中,吃人的猛虎,害人的厲鬼還要兇殘可怕,他們寫的這些事情,跟本王有什麼關係!」
楚慕真是要氣死了,說他把持朝政,目中無人,霸道成性,殺人成狂,他也就認了,可他什麼時候奪人錢財,搶人屋捨,還有那□□辱掠,入室搶劫的鍋也全給安到他頭上,可偏就是這些只要長了腦子的人,就不可能相信的謠言傳的最多,最烈,如今楚慕在大街小巷的傳聞中,儼然就是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忘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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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楚慕的各種傳聞在民間鬧得沸沸揚揚,而朝堂之上,御史張連清依舊稱病不來。
楚慕一氣之下,乾脆派兵到他府中,把他給捆了過來,要跟他當面對峙。御史張連清一口咬定不知道這些謠言的來源,還說這些都是因為楚慕壞事做盡之後的天譴,朝中亂做一團,有幫著御史說話的,有幫著楚慕說話的,兩邊爭吵不斷,罵聲連連。
最終大家把問題拋給了一言不發的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心驚肉跳的把問題又給拋到了齊國公齊振南身上。
御史台一幫的大人們頓時鬆了口氣,心想著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齊國公跟攝政王素來不對付,只要齊國公今日說了攝政王的錯處,那就算齊國公不明著表態,那也自然而然會被歸在御史一党,御史一党有了齊國公助陣,那就可謂是如虎添翼了。
眾人屏息等待齊國公入陣,卻不成想,一向嫉惡如仇,與楚慕從不對盤的齊振南突然來了一句:
「王爺固然行事乖張霸道,但卻絕不是民間傳言中那等背信棄義,□□辱掠的小人,至於張御史參奏之事,不過也是一家之言,還需徹底調查過後方有定論,如今說什麼都為時尚早。」
齊振南的一番公道話讓兩邊爭吵不休的文武大臣們都愣住了。
楚慕也愣住了,他倒是怎麼也沒想到,齊振南會為他說這麼些個公道話。雖然那些御史文官們說破了天,也不可能真的把楚慕如何,但肯定會讓他有好一陣子不愉快。
「還是齊國公為人正直,說的有理。」兵部尚書孫大人帶頭對齊振南表示稱頌。
齊振南被這些楚慕黨捧的渾身不自在,往側立在一角什麼話都沒說,就靜靜看著朝中黨派爭執的太傅李霖看去一眼,李霖對齊振南拱手一揖,齊振南卻沒高興回他的禮。
朝堂上的爭吵本就不會真的吵出什麼結果,不過是大家表明表明各自的立場,每個人做事說話都有自己的出發點和目的,今天吵了,明天好了,都是常有的事。
退朝之後,齊振南回到府裡。
這幾日安氏帶著齊煙和齊韻回了安國公府住,齊振南難得享受了兩天清靜日子。
換過衣裳之後,便去了秦氏那裡請安,正好遇見齊妤也在,難得祖孫三代坐在一起說說話,說著說著,齊振南就說到了朝中發生的事情。
「楚慕這回算是惹了一身騷,那些成天無所事事,躲在茶樓詩社妄談天下社稷的文人最難纏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處置輕了,禁止不了流言,處置重些,人家又要說他欺負讀書人,夠他焦頭爛額一陣子的了。」
齊振南心情不錯,邊喝茶邊說。
齊妤噙著笑,似乎對此並不意外,反而問齊振南:
「父親其實也並不想與楚慕交惡吧。」
嫡長女聰慧過人,在齊振南心中很是緊要,從前他沒有兒子,便將長女當兒子培養,自齊妤懂事以後,他便有意無意的培養她的政治嗅覺,擴寬她的眼界,讓她從後宅瑣事中脫離出視線,直到現在,齊振南有時興致來了,也會跟長女聊聊朝政大事,聽一聽別樣的思維和聲音。
若要說這個世上誰最懂齊振南的想法,也就是長女齊妤了。
齊振南捧著茶杯但笑不語,世人皆道他與楚慕針鋒相對,以為他是厭惡楚慕,但實際卻不然,相反他很佩服楚慕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力挽狂瀾,把一個風雨飄搖,內亂不斷的王朝拯救過來,但楚慕為人乖張任性,霸道無禮,總是用軍營的那套直來直去的法子處理朝政,甚至到了危及皇權的地步,齊振南豈能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