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瞬間,趙智想過心裡深沉的謝玹在耍詐,提防著武功高強的趙靜怡也許會拚死一搏。
獨獨沒有想過會是溫酒先出手!
趙智氣的幾欲嘔血,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吩咐眾人,“退!快放下刀劍,退!”
一眾叛軍面面相覷,不得不棄刀退後。
刀劍堆了一地,其中一人悄然走到了長明燈旁,刀鋒映著火光一晃,強光晃過溫酒的眼睛。
暗處的弓箭手箭在弦上,頃刻間,便徑直射向了她。
謝玹眸色一沉,飛快的穿過人群走到溫酒面前,接過她手中匕首挾製趙智,順手拿這位瑞王殿下擋了一箭。
變化只在頃刻之間。
謝玹沉聲對溫酒道:“到我身後去。”
溫酒有些錯愕的抬眸看向三公子。
汗珠順著少年白玉般的臉龐落下,許是跑的太急,謝玹氣息有些不穩,只是俊臉一貫的面無表情,在這種危急之時特別鎮得住場子。
年輕的侍郎大人在趙智腹部捅了一刀,面色淡淡的掃視一眾叛軍,“再來?”
溫酒默默的退到了他身後。
成吧。
誰都知道謝侍郎同她這個手軟腳軟勉強撐個場子的不一樣,他一過來,登時一片叛軍都半點不敢磨蹭的連退數步,
這位是真狠啊,拿刀就敢捅皇帝親兒子,他們完全不懷疑若是退慢了一步,或者再來兩支暗箭,謝玹就能直接讓趙智命喪當場。
“謝玹!”趙智一連兩處受傷,疼的面色慘白,登時大怒:“本王登基的一件事,就是誅你謝家九族!”
謝玹面無表情的一腳趙智他膝蓋,硬生生壓得人跪倒在地。
少年嗓音寒涼道:“你做夢。”
趙智大喝一聲 ,怒而暴起,身側的溫酒見狀,生怕三公子壓不住他,從地上抄了根棍子就狠狠的敲在趙智頭上。
滿頭是血的瑞王轉頭看她,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又是……你!”
溫酒想著“這人的頭怎麽這麽硬”要不要再敲一下,下手重點的時候。
趙智帶來的一位副將,忽地提刀砍向了老皇帝,“殿下!末將會為您報仇的!”
他嘴上這樣說著,實則半點不顧趙智的安危,殺了老皇帝,場面大亂,這大晏江山以後還行不姓趙就說不定了。
“父皇!”
“皇上小心!”
太子和眾人齊齊驚呼,趙靜怡拔劍飛奔而去,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
那刀鋒已經落到了趙毅額頭 。
就在這時候,一杆銀槍殺了出來,挑開那奪命的刀鋒,黑衣少年擋在了趙皇帝身前,“皇上莫慌,且退後些。”
“好、好……”趙毅帝冠滑落,花白的頭髮散亂,嚇得面無血色,顫聲道:“小英雄來得正是時候,拿下這逆賊,朕許你高官厚祿!無論你要什麽,朕都答應!”
“君無戲言,那我可就當真了。”黑衣少年一躍而起,便朝那副將發難。
老皇帝倉皇退後,楊皇后連忙上前扶住他,緊張的問:“皇上,您可傷著了?”
趙毅搖頭,十分緊張的看著那黑衣少年同眾人纏鬥。
那副將帶著一眾叛軍一多對少,少年黑衣如墨,臂力驚人,轉眼之間便眾人連過了數招,於火光之中,挑飛一眾士兵,一槍刺穿那副將的胸膛。
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將鮮紅的血凝固在地,緩緩的掩蓋。
人群有人驚呼:“葉家槍!”
“這人使的是衡國公府的絕門絕技葉家槍啊!”
“葉家槍!你、你是……”老皇帝面色大變,一時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姓葉。”那黑衣少年提著銀槍,站在一地橫屍之中回頭,面色淡淡道:“衡族第一十八代家主,葉無痕。”
直到這一刻。
溫酒才明白過來,為何小葉上了凌雲山之後就沒了蹤跡,直到現在才出現。
真真是不早不晚,來的出現的恰是時候。
老皇帝的一幫心腹老大臣聞言面色變了又變,“你、你竟是衡國府余孽!”
眾人不由得議論紛紛。
趙毅站立不穩,猛地往後栽去。
日防夜防,沒想到衡國余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眼前這黑衣少年是衡國府余孽,那謝珩又是什麽人?
亂了。
全都亂套了!
“你們說什麽?”葉知秋聞言,原本就偏黑的一張臉,面色微沉,“你們說誰是余孽?”
方才議論紛紛的一眾人立馬閉了嘴。
現下大公主受了傷,喬元飛也是半死不活的,方才在前頭頂著的那位周世子也是個不著調的,好不容易出來一個能頂事的,管他是衡族余孽,還是旁的什麽,能撐住場子就是大爺。
祭天台上靜謐了片刻。
叛軍將領被忽然殺出來的葉知秋刺死了幾個,此刻人數雖多,卻全然沒有主張,趙智又在謝玹挾製下,場面一時僵住了。
太子和幾個大臣在趙毅身側小聲說著,眼下援軍未到,凌雲山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趙智現下肯定是不能殺的,可誰都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對他們人少的一方完全沒有好處。
正說話間,忽然有四五個叛軍不約而同的衝向了謝玹。
葉知秋轉身,飛身掠到三公子面前,猛地把掙扎著要站起來的趙智挑打趴在地。
少年一杆銀槍橫殺六人,正氣凌然,“宵小之輩,也敢妄想奪位?我葉無痕今天就在這祭天台上站著,誰敢與我一戰?”
縱然大晏這二十年來重文輕武,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生死攸關之際,還是得有武藝傍身。
溫酒站在謝玹身側,看見自家三哥微微皺著眉,目光落在小葉身上,也不知在想什麽。
她低聲同謝玹道:“我突然發現……小葉長得極好。”
飛雲寨大當家一出手,就壓得眾多王侯子弟風采全無。
謝玹側目,橫了她一眼。
他不曉得說少夫人心大,還是不知道怕,這樣的時候還有心思說葉知秋長得不錯。
天色將曉,眾人凍了一天一夜,凍得臉色發青,可誰也不敢放松,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暗箭取了性命。
溫酒一直看著遠處,夜幕沉沉,山間大霧彌漫,其實什麽都看不清楚。
但是,她想早點看到謝珩。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援軍到了!”
山腳下火光四起,玄甲軍猶如潮水一般奔湧而來,山間雪色映得火焰越發奪目,無數鐵甲之聲相交,氣勢越發駭人。
這是謝小閻王接掌之後訓練出來的墨羽營,三千輕騎破城關,一夜乘風入山巒。
瑞王的叛軍早就失了主心骨,轉眼間就被絞殺擒拿,兵敗如山倒。
趙智眼看著大勢已去,咬了咬牙,怒道:“事已至此,給本王殺!殺一個夠本,殺一雙就賺!”
眾人還來不及為或者見到援軍歡呼雀躍,祭天台忽然就亂成一片,叛軍已然沒了退路,破釜沉舟見人就砍,管你是什麽王公大臣、寵妃貴女,統統都是一刀解決。
誰也沒想到場面會變得如此混亂。
溫酒拉著金兒玉露兩個左躲右避,勉強自保,眼看著大公主那邊不好,連忙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劍,喊了聲“公主接劍!”就把長劍擲了過去。
“謝了!”趙靜怡接劍,砍了兩個攻擊她的叛軍,還不忘謝溫酒。
四周紛擾不休,祭天台上血流成河。
溫酒拉著兩個小侍女躲在盤雲柱後,忽然看見趙智趁亂提刀衝到了太子那邊,抬手就是一刀,李映月飛快的將趙豐拉著險險避開了,夫妻兩倒在地上寸步難行。
趙豐面色發白道:“瑞王,你想要什麽不能同父皇直說?何必這樣鋌而走險?”
趙智居高臨下,冷笑道:“我最恨的就是你這副虛偽的嘴臉!太子爺,大晏的儲君!明明誰也瞧不上,卻要裝作一副平靜近人的樣子,都要死了你還裝給誰看?”
趙豐顫聲道:“不、不是……”
趙智咬牙道:“同樣都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麽你這般膽小無能也可以當太子?本王只是沒有一個當皇后的母親,就活該比你們都矮一頭嗎?不!本王偏不信命,想要什麽就爭,爭到手那就是本王的!爭不到,就毀了,誰也別想要!”
他提刀就砍向趙豐。
老皇帝在不遠處怒喊:“逆子住手!”
趙智恍若未聞,繼續砍了下去,幾步開外的葉知秋忽然轉身,一腳將他踹開,手中銀槍直逼瑞王要害。
只是稍稍……慢了一步。
有人比她出手更快,一劍刺穿了趙智的胸膛。
趙智低頭看著穿透心口的劍鋒,血不斷湧出,他僵硬的轉身,憤怒至極的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謝、玹!”
紫袍玉帶的少年放開劍柄收手回袖,面色淡淡道:“王爺好走,不送。”
葉知秋愣了一下,想不通謝玹好好的為什麽會跑過來搶著殺趙智。
隻片刻,趙豐和李映月勢力逃生,一時間險些感激涕零。
不遠處的老皇帝卻忽然老淚縱橫,喃喃了一聲“皇兒……”,好似瞬間老了十歲。
溫酒躲在盤雲柱後面也不大安全了,時不時有女眷朝這邊擠,引來叛軍砍殺。
她不得不帶著兩個小侍女往外去,沒成想剛好碰見趙智死於三公子劍下,一眾叛軍見到她如同見到殺父仇人一般紅著眼。
十多人一道朝溫酒逼近,她一步步往後退,一時不慎踩到了台階,瞬間滾落高台數十階,沾了滿身的血跡。
叛軍齊齊踹翻了祭天台的青銅盞,火光順著台階飛濺落下,十幾個一人高的青銅盞徑直朝溫酒砸了下來。
她根本躲不開,隻好翻身卷縮在冰涼的雪地裡。
心裡不停的默念:謝珩!
謝珩……
倏忽間,有馬蹄聲飛馳而來。
溫酒聽得耳側數聲重擊,猛地抬頭,就看著站在護在她身前的少年紅衣玄甲,手持長劍擊飛十幾尊青銅盞,周身火星四濺,一眾墨羽軍紛湧而至,轉眼間便控住了祭天台上的局面。
謝珩轉身,立劍入雪地三尺,俯首將她從一地狼藉裡打橫抱起,嗓音低啞道:“少夫人,我來接你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