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實在太過淒厲,混雜著殿外暴雨驚雷聲,驚得溫酒心中一震,頓時靜若寒蟬。
整個思華殿的宮人內侍們聞之色變,紛紛跪伏於地,規勸道:“殿下節哀!”
“節哀?”
趙帆回頭看向眾人,面沉入水,嗓音陰測測的,“你們知道什麽?就讓本皇子節哀?為什麽我只是犯了一點錯,我的母妃就要被打入冷宮之中受盡冷待,趙豐做了那麽多齷蹉事,姓楊的毒婦卻還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假惺惺的母儀天下?”
一眾宮人內侍們大氣也不敢出。
皇后和太子做了什麽事,豈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以妄加議論的。只是沒曾想,向來最懂得尊卑貴賤的四皇子因吳昭儀驟然離世悲傷過度,竟這般口不擇言。
溫酒生怕趙帆再朝她發瘋,悄然屏住了呼吸。
一直跟在趙帆身側的老內侍錢公公唇角顫了顫,連忙小聲勸道:“殿下慎言啊!娘娘剛去……您可千萬不能因此事再讓皇后她們抓到把柄,還是在皇上發現之前,快些悄悄地把娘娘送回去……讓人好生安葬了吧。”
“悄悄地?”趙帆聽到這一句,不知怎麽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又是悄悄地!別的嬪妃得寵生兒子抬位分,恨不得張揚的全天下都知道,就因為我母妃原本事楊氏身邊的侍女,成了妃子以後,承寵也要像做賊一般,好不容易懷了龍種平安生了下來,也要同個下人一般,對皇兄皇姐畢恭畢敬,活得像太子身邊的一條狗……如今她走了,還要偷偷的?!”
錢公公聞言,嚇得臉色發白,急聲道:“殿下……”
趙帆一手撐在羅漢床上,緩緩的站了起來,咬牙道:“不!這次,我不會讓母妃再委屈!”
身側的內侍還欲再勸,被趙帆抬手一個手勢給打住了。
趙帆沉聲喚隨從進殿,吩咐道:“召張嶽澤,告訴他,所謀之事提前了,就在今晚!”
隨從愣了一下,但見趙帆這般模樣,深知這事沒有改變的可能,立刻轉身照辦去了。
趙帆僵立在原地,又開口道:“錢公公,去把我母妃床底,把她最喜歡的六尾鳳釵取出來。”
“是,老奴這就去。”
錢公公喊了兩個內侍一起進內殿,爬進榻底去找。
趙帆嗓音低啞的吩咐宮人取熱水錦帕,親手擦拭吳昭儀臉上的血跡。
他一邊擦,一邊低聲道:“母妃,您放心,您心中所想之事,兒臣都知道。您去的太急,生未能為主鳳宮,去後,兒臣一定讓父皇隻與您一人同穴。”
殿中內侍宮人聽得這話,怕的瑟瑟發抖。
且不說趙毅加上先皇后,有過兩個正宮,這同葬的人怎麽也輪不到吳昭儀。
單說趙毅現在還沒咽氣,趙帆就在說他死後之事,那就是大不敬,其罪當誅。
偏生趙帆已經全不顧忌,隻一心幫吳昭儀整理遺容。
過了好一回兒。
錢公公帶著小內侍取了一個木匣子出來,打開之後,裡頭藏得正是趙帆說的那隻六尾鳳釵。
趙帆側身,伸手欲取,卻在這一瞬間忽然想到什麽一般,喊了一聲“溫掌櫃。”
溫酒臉色一僵,並不作作答。
趙帆卻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本皇子去帶你過來?”
其實根本沒得選。
溫酒閉了閉眼,扶著牆壁艱難起身,踉蹌著走到羅漢床前。
吳昭儀面容盡毀,血跡擦之不盡,全然看不出原來的面目,發絲卻被趙帆整理的極好,錦衣華服裹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她披著薄毯勉強蓋住身上的破爛衣衫,在羅漢床前兩部停住,啞聲道:“做什麽?”
趙帆取過內侍手上的木匣子遞到溫酒跟前,沉聲道:“幫我母妃帶上這六尾鳳釵!”
饒是溫酒心有七竅,此刻也猜不透這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抬起有些僵硬的手,眸中難免存了幾分不解,此情此景,卻只能照辦。
趙帆站在一旁,看著溫酒侍奉故去的吳昭儀,低聲道:“母妃,兒臣知道,你不羨慕皇后也不羨慕別的寵妃,隻想知道那個安景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趙毅這般念念不忘,兒臣今日暫且讓同那人生的幾分像的溫酒侍奉您一回,等來日,再將她帶到您墓前磕頭跪拜!”
他站在溫酒身旁說這話,整個人帶著濃重的陰寒之氣。
溫酒原本怕見吳昭儀這血肉模糊的模樣,此刻,卻是寧願對著死人,也不想轉過去看趙帆的臉。
她手裡的六尾鳳釵有些沉,拿在手裡鳳尾輕輕顫動,珠光閃閃。
這等物件給吳昭儀用顯然是違製的,想來平日也隻敢悄悄藏著,趁著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看看。連封宮的時候都被人找出來,應當是極用心藏的。
她想著吳昭儀故去之後,因趙帆謀逆才能帶上一帶,竟也覺得有幾分淒然。
鳳釵能待在頭上,名分也能死後追封。
這些都是活人才能看到的東西,對吳昭儀來說,又有什麽用呢?
溫酒閉上眼,將鳳釵待在了吳昭儀頭上,剛做完這事,趙帆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同吳昭儀說了一句“母妃,你再等一等兒臣。”
聲未落,趙帆將她拉出了殿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