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再一看謝珩手上的青玉牌,更是面如土色。
王益昌面色大變,顫聲道:“逐雲令?”
這下,連老皇帝臉上也血色頓失。
廝殺中的皇羽衛聞言,有些遲疑的收了手,以對抗的姿勢防范著一眾墨羽軍,頻頻回頭看向老皇帝和大臣們,試圖從中看出點什麽來。
謝珩站在斷木破牆之上,拿著逐雲令,居高臨下道:“王首輔既然識得逐雲令,不妨告訴這些人此令究竟有何用途?”
王益昌有些猶豫,看了老皇帝一眼,還是決定一聲不吭。
謝珩冷冷一笑,沉聲喝道:“禮部!”
禮部尚書王志成先前在凌雲山死在了趙智手上,到現在這缺還沒人補上,侍郎張賀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一邊是氣勢壓死人的謝小閻王,一邊是眸色駭人的老皇帝。
偏生每次在這種需要追溯種種規定之類的東西,禮部都逃不過去。
張賀顫聲道:“始祖曾言,見逐雲令如見君王!上至王公貴族文武百官,下至兵卒小吏皆需跪拜之禮,聽其號令,膽敢違令者,處極刑……”
謝珩丹鳳眼微眯,周身殺氣彌漫,“都聽見了?”
膽子小的那些個人瑟瑟發抖,當即就要跪了。
張賀雙手交疊,膝蓋都微屈了,一旁的王益昌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拖住了他,“張大人且慢!謝珩此人狼子野心,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了逐雲令,如今有皇上再此,難道我等還要認一個拿著逐雲令的賊子為主,而不尊我等輔佐了二十年的君王嗎?”
“這……”張賀頓時面露猶豫,抬頭看看謝小閻王,又回頭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的唇乾裂發白,沉聲道:“謝珩!你以為僅憑一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逐雲令,你就能顛倒黑白、謀朝篡位嗎?簡直是異想天開!”
“誰說我長兄要謀朝篡位?”一身陰寒之氣縈繞的謝玹忽然從青衣衛的保護圈裡走了出來,一步步行至老皇帝和眾臣面前,語調寒涼道:“大晏歷代君王繼承皇位之時,都會從上一代皇帝那裡接掌玉璽和逐雲令兩樣東西。”
三公子字字清晰道:“皇上,你方才說我長兄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逐雲令,也就是說登基之時,手中只有玉璽,卻不知逐雲令的下落。那、你的皇位又是如何得來的?”
這一問出來,謝玹方才的那一聲皇上也顯得格外諷刺了。
“謝玹!你好大的膽子!你……”
老皇帝想開口怒斥於他,此時隻覺得喉間腥甜,竟難以呼吸。
眾臣皆知,大晏帝位傳承,必須要有玉璽和逐雲令這兩樣東西。
前者作為朝堂大事以及各種聖旨文書蓋印所用,列國君王手裡都有一方。
而逐雲令,隻為大晏所有,始祖用來調兵譴將創下大晏江山之後,用來給發妻做了定情信物,成為曠世之美談。此後大晏每一代君王立後,皆以逐雲令贈之,以示珍重愛護之心。
到了先皇這一代,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嫡公主,便把逐雲令給了小公主趙承安。二十年前帝京風雲大變,兩位嫡公主早逝。趙毅忽然登基為帝,只因他早早娶妻,立發妻為後,連立後大典都只是簡單辦了,也未曾當著文武百官贈其逐雲令,眾人也隻當是他們老夫老妻,不想在勞民傷財。
可今日,老皇帝都沒拿到手的逐雲令,出現在了謝小閻王手裡。
看老皇帝這反應,顯然是二十年前冤孽未解,才有今日如此大劫。
這這這……
簡直是驚天秘聞,一朝揭露!
謝珩戾氣滿身,俯視眾人,“爾等不是想知道孤手中的逐雲令從來而來嗎?”
一眾大臣瞬間成了縮頭鵪鶉,就差點在臉上寫上“我不想知道、我們一點也不想知道”幾個大字。
然而。
少年卻如同閻羅催命般,一字一句道:“家母,長寧公主趙承安。”
被喉間血噎住的老皇帝在聽到“趙承安”這個名字的一瞬間,猛地噴出血來,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跌坐在禦輦上,趴在扶手旁奄奄一息。
懸在老皇帝頭頂二十年的利劍,讓他多年來一想到就寢食難安的昔年舊事,終於還是在他離世前刺了下來。
隻一刹那,就將這二十年的至尊至高打垮,擊的粉碎。
謝珩冷眼看著,繼續道:“先帝無子,只有兩位嫡公主,家母巾幗不讓須眉,十四歲接掌逐雲令,被先帝視作儲君培養,當時滿朝文武皆知,大晏即將要再出一位女帝。然而,二十年前,先帝與兩位嫡公主一夜之間暴斃而亡。趙毅!你身為寧王世子,有何資格登基為帝?當年皇族之中,多的是比你德行更佳的!你憑什麽越過他們,成了大晏君主?”
老皇帝面如人色,好似一瞬間就老了十歲,仍舊強行辯解,啞聲道:“朕、是遵先帝遺命……朕、朕登基是名正言順!”
“先帝遺命?傳位聖旨何在!名正言順?為何你說在宮內暴斃而亡的長寧公主,會遠走他鄉,生下我長兄,讓他帶來逐雲令來帝京向你討債?”
向來面無表情的謝玹聞言,不由得冷笑著連連發問。
平日惜字如金的謝大人,懷著滿腔憤恨,開口時句句如刀:“當年的眾臣良將都已經被你悉數滅口,余下一幫奸佞小人巴不得有你這樣無能的君主好欺上瞞下禍亂朝綱!這大晏歷代君王耗盡心血打下的大好江山,數百年的基業,到了你手上二十年……”
謝玹嗓音寒涼如冰,“才區區二十年,你就讓列國之中土地最多、兵力最強的大晏淪落至四周鄰國皆可欺辱,為保己身一時安寧,每每開戰就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求和!搞得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時至今日,你還要為了遮醜藏羞,絞殺一心保家衛國的將士?趙毅!”
三公子一身寒氣逼人,徑直穿過一眾大臣,行至禦輦前,怒斥老皇帝,“你閻羅殿不收你,是怕你髒了別人輪回的路!你這樣的無道昏君,就該看著你所謂的趙家天下山河破碎,踏破帝京城的馬蹄活活踩爛你的龍袍和一身髒骨!被踏入塵泥,被記入昏君冊,被千世後人唾罵,遺臭萬年!”
一眾大臣都被謝玹驚得不知如何是人。
謝家的這位三公子,成天黑著個臉,好像和誰關系都不怎麽好,說話也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說幾個字,就能要了他的命似得。
直到今天。
眾人才知道啊,謝玹平日裡不怎麽說話,全都是為了他們的小命著想。
這唇槍舌劍的,句句奪命,字字誅心,比被人拿著刀扎進扎出還要命啊。
“殺!”老皇帝氣的臉色青紫,仿佛一口氣換不過來便會撒手人寰。
他爬都爬都不起來了,還掙扎著,怒喝出一聲,“殺了謝玹!”
一旁的侍衛拔刀就看向謝玹。
三公子站在禦輦前,紋絲不動,語調寒涼道:“若是問心無愧,何必急著殺人滅口?”
奪命刀落在他頸邊的那一瞬間,謝珩忽然飛身而來,一劍劈斷了那刀,劍氣縱橫,連帶著把那侍衛也劈飛數步,倒地吐血而亡。
謝珩一把將三公子拉到了身後護著,看著老皇帝,沉聲道:“家母曾經說過,殺父殺姐之仇雖不共戴天,但黎民蒼生在前,萬事皆不可相提並論。若是你得了江山,為國盡心、愛護萬民,這大晏的江山送你也罷!可是趙毅,你捫心自問,你配做這個九五之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