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正對著長兄冷笑,忽的聽到這一生輕喚,霎時面色微僵。
芝蘭玉樹般的俊雅人兒好似被大雨淋得木然了一般,好一會兒才緩緩轉身,看向幾步開外的溫酒,眸色如墨色暈染,幽幽深潭裡起驚瀾。
溫酒朝他笑了笑,溫聲道:“三哥,你來啦。”
這偌大的龍頭舟上,此刻對著首輔大人這樣面無表情的臉還能笑得出來的,也就她一個了。
謝玹只是凝眸看著她,定定的,許久也沒有開口說話。
眾人也不知首輔大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麽,紛紛暫避一旁,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出聲驚擾。
唯有謝珩抬手拍了一下謝玹的肩膀,不由得笑問道:“我的三公子啊,你怎麽又啞巴了?”
謝玹還是沒開口,如同玉雕像一般不言不語。
一別千日,天上雲來來去去,庭前花開了又謝,月圓月缺不知道換過多少輪,春夏秋冬悄然更替,她就這樣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哪怕謝玹來西楚之前,早就知曉長兄逗留在此是為了阿酒,他知道她尚在人間,曉得她同從前大不同,西楚傳回帝京的消息千千萬萬,他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迎接阿酒回來的準備。
就像冬去春來,暖風一吹,萬紫千紅便會爭先盛放一般自然而然。
可此刻。
謝玹竟無言可相對,心思卻百轉,
謝珩最曉得謝玹雖然平日裡什麽都不說,其實心中最念親情,此刻見三公子這般模樣,便低聲提醒道:“阿酒喊你呢,怎麽不應聲?”
饒是溫酒一向都覺著謝玹這人難以琢磨,這會兒還是有些莫名,不由得再次開口問道:“莫不是這一路風塵仆仆,著涼了?發熱了?”
總之看著不是很正常的樣子。
謝珩聽到這話,伸手就去探謝玹的額頭。
哪知方才一直沒吭聲也沒反應的謝玹這會兒忽然拍掉了謝珩的手,悶聲道:“喊錯了。”
這三個字著實來的有些莫名。
溫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麽錯了?”
謝玹面無表情道:“你都同我長兄拜過天地了,還喊我三哥?”
溫酒聞言,猛地反應過來,?不由得有些尷尬。
她不由得心道:三公子不虧是三公子啊,這都什麽時候了,回鸞灣上亂成一片,兩方人打的不可開交,隨時都有可能丟命的時候,謝玹竟然還有心思糾正她稱呼喊錯了!
首輔大人果真膽量通天!
四周是大雨滂沱,火藥炸開的動靜此起披伏,打鬥聲不斷,江水被狂風吹得起起落落,龍頭舟也跟著搖搖晃晃。
謝玹卻在此刻拂去袖間雨水,端端正正的拱手一施禮,嗓音低沉道:“謝玹見過長嫂。”
溫酒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轉而看向謝珩,用眼神詢問:這、這怎麽辦?
謝珩上前,一把拉過她的手將謝玹扶了起來,無奈笑道:“阿玹,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行了行了,快些進船艙去吧,為兄把外面這些人都收拾了,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說。”
謝玹沒說話,卻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溫酒朝他笑了笑,心道:三公子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清清冷冷,不喜旁人近身。
幾人說完話的功夫。
謝琦忽然快步而來,喊了一聲,“三哥!”
謝玹看見他,幽深的眸子忽然亮了亮,他大步上前擁住了青衣少年,嗓音也有些輕微的顫抖:“小五!”
四周眾人都驚了驚,就沒見過首輔大人同誰這樣親近過,上來就抱?
這要是被帝京城那些個愛慕首輔大人的閨閣千金們看見了,還不得嚇死!
“三哥怎麽來了?”謝琦有些詫異道:“眼下這裡不安全,三哥還是進船艙吧,有什麽話……我們待會兒再說。”
兄弟兩多年未見,也無半分生疏之意。
只是即便有滿肚子的話要說,這會兒也只能先咽回去把眼前這些麻煩都解決完了再說。
“嗯。”謝玹應了一聲,便要開口讓謝琦先進去,誰知這時候,船尾處忽然傳來一陣刀劍相擊之聲。
有青衣衛高聲喊道:“五公子!這裡有叫夜離的姑娘,說是來找你的!五公子可認得?”
謝琦微頓,當即轉身道:“認得!”
聲未落,他又馬上補了一句,“莫要傷了她!”
船尾處的青衣衛連忙應“是”,當即便收了刀劍,往兩旁退開。
一襲紫衣的少女越過船艙,徑直朝謝琦飛身而來。
她一劍在手,滿身衣衫都被雨水打濕了,整個人都狼狽至極。
可這樣的夜離,卻在看清謝琦安然無恙之後,忽然松了一口氣,“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這話說的著實不怎麽討喜。
尤其謝琦的兩位兄長還在邊上站著。
方才在萬箭齊發之際尚且鎮定從容的謝琦一見來人,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走到夜離面前低聲問道:“離離,你、你怎麽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