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被他問的不知從何說起,愣了許久,隻憋出一句,“他不是怪人。”
洛回風看葉知秋這模樣也知道她不會多說,鬱悶地說了句“反正看著就不像尋常之輩。”
葉知秋忍不住開口替謝玹解釋,“他只是……”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他了。”洛回風也不想多提那人,當即讓婢女們把熱好的湯藥端進來,又問葉知秋想吃些什麽,吩咐底下的人去準備。
葉知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平常難以下喉的苦湯藥都端著碗一口幹了,面對滿桌佳肴和精美糕點也是食不知味。
洛回風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剛要開口說點什麽,葉知秋率先開口道:“我沒事,你不必擔心,忙你的事去吧。”
洛回風其實不太想走,但也不好再多留,又開口囑咐了葉知秋幾句要早些歇息,莫要思慮太多之類的話,這才起身離去了。
夜色悄然降臨,府中小廝婢女們來來去去地掌燈,葉知秋把幾個圍著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姑娘都打發出去,讓她們把門帶上。
屋裡葉知秋留她一個人,在窗邊靜坐。
雖然葉知秋看不見,但是婢女們還是在屋裡點了燈盞,昏黃的燈火把整個屋子都染上了一層暖色,寧靜而溫暖的模樣。
葉知秋細細思量著自己和同謝玹這檔子事究竟要如何收場,她向來都不是喜歡費腦子琢磨事的人,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甚至想連夜離開這裡,離他遠遠的,才能穩住心神去想以後的路究竟要怎麽走。
就在她思緒繁雜,頭疼不已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琴聲。
葉知秋忽的抬頭,細細聆聽,琴聲時而婉轉悠揚,時而如泣如訴,像是撫琴之人在借此曲訴說心意。
葉知秋袖子的手不自覺地收攏,低聲問:“是誰在撫琴?”
門外婢女輕聲回答:“是住在對面廂房的那位公子在撫琴呢,秋姑娘。”
“謝玹?”葉知秋喃喃著那人的名字,心中驚詫於更甚。
她知道謝玹通音律,但他這個人,同那些有閑情雅致附庸風雅的公子哥不同,學文提筆是為了安天下,偶爾吹吹笛子和蕭,也是為了排遣孤寂。
葉知秋認識他那麽久,從未見過他撫琴。
這事太過風雅,又總是同風月息息相關,很難讓人和謝玹聯系在一起。
她愣了許久,才起身扶著窗沿站了起來,如在夢中一般自言自語:“這曲子是……相思曲?”
說話聲太輕了,沒聽見,自然也沒人回答。
唯有那悅耳的琴聲繞梁不絕,聲聲傳入她耳中,悄然沁入心房。
葉知秋不敢多想,也不敢再聽下去,有些慌亂地關上了軒窗,摩挲著邊上的擺件往裡屋走。
她上了榻,把層層簾帳都放了下來,整個人都窩進了錦被之中,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聽不要想,趕緊睡。
睡著了就什麽都不會有。
可惜葉知秋拿著謝玹佩玉都不知道放哪好,拿在手裡都覺得燙手,塞到枕頭底下又怕壓壞了。
她反反覆複折騰出一身的汗,越是想睡,越是難以入眠。
這一夜,葉知秋翻來覆去好幾個時辰才堪堪有了睡意,那以“相思”為名的琴聲好似一直沒聽過,連她迷迷糊糊地入了夢鄉,都被這曲子圍繞著,怎麽也逃不開。
在夢裡,葉知秋還在窗邊站著,她的眼睛沒受傷,一抬頭就看見謝玹坐在花下撫琴,公子似玉著雲裳,微風徐徐拂過,落花緩緩擦過他肩頭,明月別枝上中天,連夜色都變得分外動人。
他一身寒涼之色換做閑情逸致,低眸撫琴時眉眼如畫,抬頭看向她的時候,一雙墨眸惑人心神,葉知秋被那一眼勾了魂魄,半點動彈不得。
然後連那個謝玹起身朝她走來,牽著她在花間漫步,一起賞月的時候,都像個木頭一般,完全不知道敢作何反應。
以至於她醒來的時候,心跳都快的過分,還口乾舌燥的不像話。
葉知秋掀開簾帳起身下榻,摸索著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一口氣飲盡,然後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低聲對自己說:“一定那琴曲有古怪!”
不然好端端的,做了一夜的夢,夢裡全是謝玹?!
沒等她穩下心神,房門忽然被人叩響了。
葉知秋以為是來伺候洗漱她的婢女,定了定心神,開口道:“進來便是。”
“咯吱”一聲,屋門被推開了。
來人緩步入內,端著裝著清水的銅盆放在架子上,然後把方巾浸入水中,弄濕了再擰乾遞給葉知秋。
後者被夢中人的那一眼搞得心神不寧,隨手接過方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些不太自然地說:“勞煩你備些溫水,我想沐浴。”
到底是夏日裡,這一晚上的昏夢,搞得她渾身是汗,又熱又黏極其不舒服。
身側之人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應了一聲“好”。
“謝玹?!”葉知秋聽到這個聲音驚得差點把剛擦完汗的方巾扔他臉上,驚詫萬分地問:“你來我這做什麽?”
相比之下,謝玹顯得鎮定多了,緩緩道:“我想照顧你。”
“不、不是……”葉知秋滿心凌亂,把手裡的方巾揉作一團,“我不用你照顧!我現在好得很,一點事都沒有。還有、你堂堂一個首輔大人搶人家小婢女的活計算怎麽回事?”這要是傳出去,豈不要成百年笑談?
她說著便要轉身喊人,平日裡一醒來就有一大幫婢女們忙前忙後地圍著轉個不停,她還嫌煩,今日卻不知道人都跑哪裡去了。
留她一個人對上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的謝玹,簡直是要命!
謝玹抿了抿唇,低聲說:“我沒搶。”
因為嗓音喑啞的緣故,聽起來竟還分外委屈。
葉知秋覺得這個走向不太對,在這樣下去怕是要越來越不對頭。
她剛要開口說話,忽又聽見他說:“她們都是拿銀子辦事的外人,少做一些多做一些都不甚要緊。”
葉知秋心道: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你堂堂首輔也沒必要管這些小事吧?
謝玹伸手取走了被她揉做一團的方巾,眸色如墨地看著她,語氣極其自然而然:“我照顧你,才是本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