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嫁了人的美婦人,還是淪落過的妓,皇帝都不介意。可是皇帝不會寵幸太監們用過的。
髒。
也曾有宮女巴巴往裴徊光身邊湊,甚至是妃子。裴徊光想了一下,那至少是五六年前的時候,甚至更早些。如今,已經沒有哪個宮女或嬪妃敢打他的主意了。
沈茴站在簷下,目送裴徊光離開。直到馬蹄聲都聽不見了,她才抬步往太后那邊去。她沒有帶沉月和拾星,隻阿夏跟著她。
阿夏差點沒壓住自己心裡的震驚,一路上,幾次偷偷去看沈茴。這樣的一個帝王,如今宮中人人自危,沈茴雖是皇后,也不見得平安。阿夏暗暗琢磨著難道是皇后前日聽了那幾個宮女碎嘴才有了這想法?她在心裡默默覺得皇后恐怕要失策,宮裡都知道掌印不好這口。
阿夏卻不知道,沈茴並非受那幾個宮女影響。在更早些,她已有了這個想法。
沈茴由桂嬤嬤引著,進了太后寢殿,行了禮,太后強打起精神,讓她到身邊坐。
太后滿頭華發,精神也不太好。憂慮幾乎寫在臉上。
沈茴剛坐下,太后與她客套了兩句,就去問桂嬤嬤:“裴徊光下山去了?”
“是。帶著東廠的人下山了。”
太后歎了口氣。半晌,才恨恨地說:“這死閹人,簡直不知哪裡派來的邪魔,要毀我大齊江山!”
她又吩咐:“讓錦王先回王府去。年前在府中安生待著,若無詔,無事勿出府。也不用再來哀家這裡問安。”
“是。”
太后又補了一句:“讓他在府裡也小心些!”
“是。”桂嬤嬤應了一聲,掀開簾子出去傳話。
沈茴安靜地坐在一旁。
太后這才將目光落在沈茴身上,開口:“哀家很喜歡你長姐。皇帝還沒有登基的時候,她便嫁了過來。那時候,皇帝很聽你長姐的話。你可知道?”
“那時候臣妾年紀還小,且不住在京中,所知不多。”沈茴溫聲細語地答話。
太后招了招手,叫沈茴坐到她身邊來,把沈茴的手放在掌中拍了拍,說:“哀家一直覺得沈家的女兒是極好的姑娘。皇帝立你為後,倒是這兩年難得的一件明智事情。后宮妃嬪雖多,可那些妃子不過都是妾,隻你一個是妻。你在皇帝身邊要多勸著些……”
太后絮絮說了好些話,大體意思是讓沈茴好好當這個皇后。
沈茴乖巧地一一應下。
當初她捧著鳳印時,不是沒想過好好做個母儀天下的皇后,擔著“妻”的職責,勸諫著皇帝。可在她入宮那一日,她親眼看著皇帝的荒淫暴戾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皇帝不是她這個皇后能掰正的。甚至,她連保命都難。她不能死,不能死在父母前頭。
她已經不是沈家所有人捧起護著的么女了。
那一日皇帝打量沈鳴玉的目光讓沈茴心驚。兄姊不在,父母年邁,哥哥唯一留下的女兒還小。
她已經是沈家最大的孩子了。
她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學著成長,讓自己變成可以保護家人的大人。
本來她在見到齊煜的不爭氣時,沈茴是失望的。可是當她走近,看見齊煜酷似二姐姐的眉眼,她心軟了。她想著這孩子年紀還小,也許可以教好呢?他不僅遺了昏君的血脈,也會遺了二姐姐的良善寬仁啊!
那麽她是不是可以……殺昏君,扶幼帝,穩根基,再除奸宦!
她要做的,哪裡單單是尋庇護。
她現在一無所有,只有皇后的身份,還有人人都誇的樣貌。
窗外響起一陣鞭炮聲,緊接著是小太監的求饒和小殿下的笑聲。
——齊煜又開始胡作非為了。
沈茴悄悄去看太后的神色,見她習以為常,似乎沒有要去管制小殿下的意思。
沈茴在來別宮之前,曾以為小殿下養在太后身邊一年,比在宮中強上許多,太后會教養他。
直到昨天晚上見到齊煜,沈茴才恍然,原來太后並不是真心對這個孩子。太后有沒有故意養歪齊煜,沈茴不敢揣測。
可沈茴明白太后不止一個兒子。她這次來接太后回宮,不是還撞見了錦王和銳王?
沈茴起身,說:“母后,我去看看小殿下。”
太后點點頭。
沈茴走到外面,立在簷下望向齊煜。齊煜已經不玩鞭炮了,他拿了個陀螺在玩。他也看見了沈茴,瞥了她一眼,就收回視線繼續玩。
齊煜開開心心地玩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的時候,發現沈茴還站在簷下看著他。齊煜皺皺眉,不理她,繼續玩自己的。他丟了陀螺,去騎小太監“駕駕駕”。
整個上午,齊煜變著花樣玩耍,每次抬頭都能看見沈茴望著他。
他努努嘴。
下午,他跑去後山玩,不經意間抬頭,發現沈茴坐在月門旁望向這邊。
“看看看,有毛病!哼!”齊煜扔了手裡的九節鞭,氣呼呼地跑回房間睡大覺去。
沈茴沒有再跟去了。
“我小時候可羨慕別人可以四處跑跳,我連下床都得奶娘準允。”
“娘娘如今已大好了。”阿夏寬慰。
沈茴搓了搓手,驅驅寒,扶著阿夏的手起身,往回走。她聽見馬蹄聲,望向山下。東廠的人烏壓壓一大片,正往別宮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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