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驀地回頭,下意識的便伸手按向腕間的血月鐲。
從窗後躍進一人,這人在離蔣阮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身玄衣也能穿出錦衣的風流英秀,容顏俊美無儔,不是蕭韶又是誰?
這樣不請自來,饒是蔣阮平日裡慣做笑顏的人也忍不住冷下臉來,怒道:“蕭王爺這是做什麽?宗室規矩便是這般教導的?”
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如今雖然她貴為弘安郡主,蕭韶卻是十萬錦衣衛的頭領,當今錦英王府的當家人,論品級,她還要差蕭韶一大截。然而今日蕭韶不請自來,不免令她心中心驚。加上平日裡蕭韶從沒刻意在她面前擺過架子,蔣阮也就將對面這人在大錦朝呼風喚雨的實力也給忘了。直到現在回過神,才意識到她方才的話有多無禮,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也不能收回來,索性大大方方的佯作生氣怒視著蕭韶,心中卻有些嘀咕。
蕭韶平日裡見慣了蔣阮進退從容的鎮定模樣,更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微笑的淡然,冷不防今日卻見了蔣阮炸毛,一時間也怔了一下。這麽多年,同他打交道的多是男子,男子間總是隨性些。如今更將蔣阮視作自己人,倒是未曾想過對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想到這裡,蕭韶也有些心虛,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說罷便抬眸看向蔣阮,見蔣阮明明有些躲閃,卻還做怒視之態,又是一愣,隻覺得有些好笑。
堂堂大錦朝的蕭王爺親自給自己道歉,蔣阮倒也不好再做什麽矯情姿態。心中暗惱今日怎麽就沉不住氣了,平息了一會兒,才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和蕭韶都倒了一杯茶,道:“蕭王爺大半夜的闖人閨閣,想來定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蕭韶隻對她話裡的嘲諷恍若未聞,神色嚴肅起來:“我聽說,你用了夏研送來的綢魚絲?”
蔣阮一滯,沒想到蕭韶居然是為這件事而來的。想來定是天竺將此事報與蕭韶了,天竺初到她身邊,蕭韶又是她的衣食父母,蔣阮也沒指望如今天竺對她忠心不二。點了點頭。
蕭韶不讚同的開口:“裡頭摻了香料,你不該如此莽撞。”
“天竺已經解了香料裡的毒性。”蔣阮渾不在意。當時為了令紅纓放下戒心,她便將自己用的那段絲線讓天竺解了毒,不會對人體造成什麽傷害。
“天竺也會失手,難免意外。”蕭韶提醒道。
站在窗外守著的天竺自小習武,屋中的對話自然也能聽在耳裡。聽到蕭韶的話很是委屈,她雖說不是數一數二的解毒高手,這樣的小毒也不是什麽問題好麽。
蔣阮還想說什麽,蕭韶突然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腕,他是男子,力氣自是蔣阮無法比的。蔣阮目光落在攥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上。和蔣信之戰場廝殺訓練的有些黝黑結實的大手不同,蕭韶的手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像是養尊處優彈琴喝茶的手,卻能在不動聲色間,取走人的性命。
蔣阮問:“可是有殘余香料?”說實話,她倒是對香料之事並不怎麽擔心,左右都是不能生孩子罷了。這一世她連嫁人都未曾想過。
“不是香料。”蕭韶搖頭,看向她問:“你是否常做噩夢?夜裡時常難眠?”
蔣阮心中一跳,沒有立刻回答,她自打重生以來,常常如此。不過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前生的淒慘遭遇緣故,此刻聽他這般說,蔣阮問:“可是有什麽不對?”
“我不會醫術,但常在東夷國行走,略會一點香毒。之前我同你說過,你似有心疾,現在看來,你若成日做噩夢,夜裡難眠,倒是和東夷國皇室中的一種香毒很像。”
蔣阮一時沉默。上一世她從莊子上回到蔣府的時候身子羸弱,瘦骨嶙峋的幾乎不能看出人形。在蔣府裡纏綿病榻了幾年,藥一直在吃,身子卻不見好,若非皇帝選秀女的旨意下來,她恐怕還會“病”上幾年。
但她一直以為,那是夏妍動的手腳。所以這一世,待她從莊子上一回府,吃食用度便半點也不敢假手他人。雖然她並不怕死,但這條命卻不能不明不白的丟了。她還要留著一條命報仇雪恨。
只是,怎麽會是東夷國的毒?
蕭韶見蔣阮目光越過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隻覺得對面的少女一瞬間似乎又變得很遙遠,不知道為何,心中驀地生出一絲不舒服的感覺。這感覺有些陌生,蕭韶盯著她片刻,道:“若日後有機會,帶你去我師父的山上,他醫毒雙絕,或許能看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蔣阮被蕭韶這句話拉回思緒,瞧見眼前的年輕男子漆黑的雙眸正盯著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道:“多謝。”
與蕭韶相處,似乎說的最多的便是“多謝”了。蕭韶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早些休息。”說罷看了她一眼,這才離開。
他這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真是當尚書府是他們家後院不成?蔣阮呆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蕭韶今日來到底是做什麽的,就為了問一句綢魚絲的事?這人魔怔了不成?蔣阮吹燈上了塌,原本困意被蕭韶這麽一攪合,早已飛到九霄雲外,這會子倒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蕭韶見屋裡燈滅了,嘴角勾了勾,也轉身離開了。
……
不過是一場夏雨,第二日又是陽光燦爛的天晴日。和前日沉沉的陰霾不同,一連幾日都是豔陽天。府裡俱是井井有條,五姨娘在院子裡安心養胎,夏研也時常大著肚子在花園中散心。一切看上去沒什麽不同。
表面的安然並不代表真的和平,譬如說五姨娘紅纓,在院中並不如下人傳言的那般安心養胎,而是神情焦躁的問面前回話的丫鬟:“到底怎麽回事?一點都打聽不出來麽?”
“回姨娘的話。”丫鬟道:“奴婢在素心苑問過了,不曾聽過妍華苑有人小產的事情,這幾日也沒有大夫來過,夫人令人去藥鋪抓的藥也只是些安胎的藥。”
“怎麽可能?”紅纓喃喃道。這幾日她自是心急如焚,想要聽到夏研小產的消息,誰知不知怎麽的,這幾日妍華苑竟是鐵鑄的一般,連個蒼蠅也飛不進去,更勿用提打聽到什麽消息了。只有去素心苑套消息,夏研真有了個好歹,蔣素素總會知道吧。下去打聽的婢子帶來這麽個消息,讓紅纓如何接受?難不成是夏研發現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