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愣愣的站在原地,吃了一嘴馬車揚起的煙塵,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他還呆怔不動。他活了這麽大歲數,走到哪裡接受的無不是別人的恭敬和讚譽,便是年輕姑娘家知道他的名聲也對他青睞有加。如今卻不知怎地碰了個刺兒頭,就這麽劈頭蓋臉的將他罵了一通。饒是這青年一向好脾氣,此刻也被激的有些咬牙切齒,她……她竟還說他是不是又隱疾?一個姑娘家,哪裡來的這般驚世駭俗的話語!
夏小神醫兀自沉浸在震驚的情緒中,倒是將方才想要告訴林自香的事情拋之腦後,搖了搖頭,看向面前錦英王府的大門,登時又生出了一股無以複加的怨氣。若不是蕭韶要他留在京城,成為蔣阮的私人大夫,他又何至於此,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指責。越想越是生氣,夏青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
夏侯府中,夏俊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抬腳走出元子。方走出院子,便瞧見夏嬌嬌正從一個丫鬟手裡爭奪著什麽,嘴裡大聲道:“你一個下等丫頭,用得著這麽好的鐲子做什麽?還不給我!”
那丫鬟卻也不甘示弱,道:“小姐,這是老夫人賞給奴婢的,小姐若是需要大可像老夫人去討,老夫人的東西,奴婢不敢隨意贈與他人。況且小姐金枝玉葉,什麽樣的好東西沒有,何必跟奴婢一般見識?”
丫鬟的伶牙俐齒顯然激怒了夏嬌嬌,當夏家就一個巴掌扇過去:“還該頂嘴!到底誰是主子!”
那丫鬟一扭身逃過了夏嬌嬌的一巴掌,道:“小姐還是莫要為難奴婢了,要是等會被老夫人身邊的嬤嬤看到,連累小姐被責罰就不好了。”
聞言夏嬌嬌更是急怒:“還敢威脅我!”
院子裡吵鬧的不可開交,那丫鬟一抬眼便看到夏俊站在不遠處,登時叫了一聲:“奴婢見過二少爺!”
聽見夏俊的名字,夏嬌嬌一驚,立刻收了動作,看到夏俊站在不遠處,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害怕,小聲道:“二弟。”
夏俊冷冷的看著夏嬌嬌,自從申柔和夏天才的事情暴露後,夏家就淪為全京城的笑柄,可惜申柔的娘家卻也不是能輕易休得了,雖然不至於死人,申柔在夏家的地位卻是一落千丈。夏嬌嬌則成了夏家小叔子與嫂子通奸留下的恥辱痕跡,夏夫人曾將夏嬌嬌叫到祠堂裡,想要一杯毒酒灌下了事,誰知中途夏天才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愣是從夏夫人手裡救下了夏嬌嬌。
可惜夏嬌嬌雖然保了一條命,在夏家卻再也不能回到從前地位卓絕的日子了。她走到哪裡都是夏家的恥辱,都會被人議論夏家的醜事,夏誠便將她禁錮在屋裡,不允許她出府一步。本身名聲已經成了這樣,自然再也沒有人願意娶她,不僅如此,申柔保不住她,夏天逸厭惡他,夏誠兩夫婦對她冷了心,夏嬌嬌在府裡的生活舉步維艱,過的甚至不像是一個小姐。因此,也才淪落到同丫鬟搶首飾的地步。
夏天逸如今已經辭了官職,每日在外頭花天酒地,再也不複當初沉穩內斂的模樣,或許覺得親弟弟親自為他戴上的一頂綠帽子是一件打擊很大的事情,總之如今是一蹶不振,形同爛泥一般。
俞雅收拾了申柔,卻也並沒有過上如她想象的那般快活的日子。夏天才因為此事對她的不快都擺在明面上了,行事越發的放肆,乾脆不在她院子裡過夜了。夏誠兩夫婦痛恨她將醜事捅了出去,不顧夏家的臉面,待她也十分冷漠,俞雅的性子也就愈發陰沉了。
在這些人當中,每日過的最舒心的反倒是夏俊了。當初夏俊因為祠堂一事失去入仕為官的機會,當初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如今看來,卻也是不過爾爾。他每日冷眼看著夏府這些荒唐的雞飛狗跳,仿佛一個局外人。
夏嬌嬌原來就害怕這位二弟,如今身份不比從前,更是懼怕夏俊的很。對他也是各種伏低做小,夏俊笑了一下,從她身邊悠然而過,經過夏嬌嬌身邊的時候,袖子一抖,扔下一塊碎銀。
這本是一個十分侮辱人的動作,是人對叫花子才有的動作,可夏嬌嬌見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立刻笑開了花,彎下腰去撿那碎銀子,一邊道:“多謝二弟。”
……
夏俊離開府裡後,走到街上一家小酒館,徑自走了進去,那酒館掌櫃似乎也與他極是熟識,將他迎進裡頭的一間小屋,那裡頭此刻正坐著一人。那人一身藍衣,正坐在窗前自斟自飲,掌櫃退了出去,那人轉過來瞧見夏俊,微微一笑:“表弟。”
這人正是蔣超。夏俊也笑了笑,走到蔣超對面坐下來,跟著倒了一小杯酒送到唇邊,嗅了一嗅,道:“酒倒是好酒,表哥如此會享受,我自愧弗如。”
“不過是些口舌之物,且上不得台面,日後若有機會,自是享不盡的美酒,比這好得多。”
夏俊聞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表哥這麽說,可是有什麽好事?”
“自然是有好事,”蔣超不緊不慢道:“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哦?”夏俊似乎是來了興趣:“怎麽?表哥在八殿下手下做事,此番又升官了?”
“那倒不是,”蔣超淡淡道:“有比升官更令人喜悅的事情。那就是,表弟,你我二人共同的仇人,如今有個機會,大約可以除去了。”
夏俊眸色一沉,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情緒,這情緒轉瞬即逝,不過片刻,他就淡淡的笑起來,道:“表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表弟與我身上好歹也是流著一半夏家的血,自是要坦誠相待。說話也不必打些啞謎,表弟,如今你落到如此田地,不可入仕,只能在外頭暗處替八殿下做事,卻不能得到應有的官位和榮耀,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蔣超笑道:“你我二人心知肚明!”
夏俊微笑著看著蔣超,他同蔣超不同,蔣超雖然在葉離手下辦事,如今瞧著也似乎仕途高升,可充其量當初夏研將他保護的太好,腦子卻是不夠用的。況且蔣超又繼承了蔣權懦弱搖擺的性子,在許多時候都自作聰明。譬如此刻這番話,夏俊明明知道蔣超是故意說給他聽,卻也只是不動聲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