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星勸慰道:“一步一個腳印,人家都走了三四年,我們哪能那麽快跟上?往好處想,現在能站在他們對面,不說明我們也很厲害嘛?”
眾人都笑起來。
紀星嘴上樂觀,心裡也不免失落。兩家對比之下的挫敗,恐怕只有她這做老板的體會最深。
她心理建設一番,可中午時分,她看到了小夏——出現在瀚海展區,穿著對方公司製服,她的心頓時一刺,有種難言的羞辱。
小夏背後,瀚海展區掛著眾多獎牌獎牌,最顯眼的要數前段時間在國際上拿到的分量極重的金獎。而在紀星眼裡,最刺眼的是那塊北京市藥械試驗“先鋒項目”的牌子,那股子憋悶又上來了。
紀星竭力讓自己不分心,去樓上洗手間洗了把臉。
出來的時候意外碰見小夏,風波已過去快兩個月。再見面,彼此都很生疏。小夏甚至不跟她打招呼就擦肩,紀星將她攔住。
小夏看她,眼神警惕。
紀星問:“有件事情太巧合,我想問你。”
“什麽?”她語氣不太好。
“試驗先鋒項目前期宣傳不夠,很多公司沒主動申請。瀚海也沒有,是你告訴他們星辰申報了?”
小夏眼神躲閃:“你亂說什麽?”
“我知道答案了。”紀星說,“公眾號的事,也是瀚海跟你一起策劃的吧?”
小夏不承認:“本來就是你耍賴,對不起我。”
紀星徹底不想跟她解釋爭辯了,人站在不同的立場,觀念早已南轅北轍,無法溝通。
她吸了口氣,說:“你聽好了。我沒有對不起你。公眾號的事,我不追究,畢竟要謝謝你,讓星辰乘風火了一把,公眾號粉絲突破20萬了。以前誰對誰錯,過去了。你對瀚海通風報信我也不追究。但是你在星辰做的一切工作都是有記錄的。我奉勸你遵守保密法。今後,一旦讓我發現瀚海有什麽關鍵產品細節跟星辰撞上,我不會心慈手軟,一定告你讓你坐牢!”
小夏臉煞紅,怒道:“看,你裝不下去了吧,你就是個唯利是圖不講情義的小人!”
紀星:“噢?或者你還想看看我更加不講情面的樣子。”
她說完,擦肩而過。
嘴上逞了快,心情卻糟糕得如烏雲密布,難受極了。最初的校友,一起歷經創業磨難,竟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理想中那個美好的星辰構想仿佛在崩塌瓦解。
她的想象與實際是徹頭徹尾兩碼事。她心中的星辰,和星辰裡具體的每個員工仿也佛在剝離開。
或許正如韓廷所說,員工就是員工,可以當作棋子,可以表現公共情感,卻講不得私人感情。
也如他說,商場如戰場,個體的苦難與情感是微不足道的。
她理智上能安慰自己,情感上卻窒悶得慌,喘不過氣。
穿過走廊要下樓去展廳,在樓梯旁迎面碰上曾荻。
紀星心情不暢快,還是給了個虛浮笑容,步履不停。
曾荻叫了聲:“紀星。”
紀星皺了眉,答道:“曾荻。”
曾荻笑說:“果然有底氣了。覺得你贏了我是麽?”
紀星佯作不懂:“廣廈做的是 AI醫療,星辰做的是3D打印。互不干擾,合作有可能,競爭卻談不上。哪兒來的輸贏?”
曾荻有會兒沒做聲,發現她這拆招的厲害聰明架勢深得韓廷真傳。
“跟韓總在一起久了,說話都學了個三分像。我跟了他三年都沒學會,你三個月就這麽厲害。的確贏了我。”
紀星聽到“三年”,不痛快了,她今兒是來找事的,躲是躲不掉了:“說起來,我跟韓廷在一起,要謝謝你。”
她對韓廷的直呼其名讓曾荻臉色微變。
“當初是你帶我去見肖亦驍和韓廷。也是你間接把我趕出廣廈。我辭職創業,走投無路去找肖亦驍,才跟韓廷產生交集。說來都要謝謝你。”
曾荻沒料到有這層關系,冥冥之中,竟是她給他們牽了線。
她沒說話了,從包裡抽出一支煙,拿打火機點燃。
紀星聞見煙味就皺眉要走,曾荻轉身倚在欄杆上,望向一樓大廳密集的展廳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吐出一口煙霧,
“你了解他這個人麽?”
紀星腳步停下,回頭。會場穹頂全是透明的玻璃,天光照進來,落在曾荻臉上,異常的美,
“你對我有敵意,第一次見面就有了吧?女人太過顯眼,就不討同性喜歡。你既對我有敵意,但當時處在那位置,又想引起我注意。”
紀星沒吭聲,猜測著她想說什麽。
“那天開會,你的發言特別好。但我沒采取,知道為什麽嗎?”曾荻精致的下巴往樓下指了指,紀星看下去,是瀚海的展位。
“因為瀚海,實力太強了。不是我害怕競爭,是它背後的勢力太強大,在瀚海成長成大樹前容不下任何對手。所以我做不了,做了就是死。你現在是瀚海的直接競爭對手,想必壓力也不小。”
紀星心跳莫名加速,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青白的煙霧浮起,襯得曾荻的臉落寞卻又有種詭異的興奮:“你知道瀚海背後的投資人是誰嗎?翰……”
她無聲發著“han”這個音,紀星急速跳動的心驟然一沉,有種寒冷的刺痛和慌張從腳底浮上心間。
“上海一家信托公司對瀚海控股51%。他在做的東西,是不會給其他人留半點生存余地的。不然,注定了失敗,注定了死。”
曾荻輕彈下煙灰,
“你之前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不是他,星辰都死了多少回?是不是覺得天使投資遇到了他這個天使。你知道他為什麽投資星辰?不是因為你厲害,只是因為你的項目跟瀚海撞了。不然肖亦然會費那個勁兒為你去找他?他拿2000萬,買一個萌芽中的競爭對手,為瀚海開路。哪怕這公司實力不夠。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個。至於是要星辰生,還是要星辰死,全看他的心情,哦不,看他對你的喜好。
你討他喜歡,他便留你一命;不討他歡心,他便掐死你。這個道理,你比我懂?不過,是生是死,星辰都跟瀚海一樣,最終命運是並入東揚醫療,成為他商業版圖的一部分。”
紀星已是臉色發白,遍體生寒,人卻逞強地笑了一聲,說:“你不用在這兒煽風點火,背後添油加醋挑撥離間,你也不嫌low嗎?!他控制瀚海,那是他的事……”
曾荻打斷:“這麽重要的事,他沒告訴你?我以為你們無話不談。”
紀星張了張口,腦子空白,一句話說不出。原想說些什麽理智的話贏回半點顏面,卻已強撐不住。
“你以為你很了解他。也對,要真了解,你這性子怕是在他身邊待不住。他這樣的男人,很好是不是?女人都難拒絕。可你呀,單純,就沒想過他哪裡看得上你,怎麽會喜歡你?你不了解這圈子,但……知道什麽叫玩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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