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件事,喻嗔思考了許久。
她舍不得在衡越遇到的老師和同學們,可衡越到底是一所把體育當做主課程的學校,並不適合文化生就讀。
在萬姝茗和喻中岩看來, 喻嗔轉學是板上釘釘的事。
喻嗔試圖和父母最後一次商量。
喻嗔問:“我一定要轉走嗎?”
萬姝茗連忙道:“你是要急死媽媽嗎?一想到你在那裡讀書, 咱們不說成績, 隻說可能遇到的危險, 就讓媽媽焦心。”
不管是作為一名老師還是一名母親,萬姝茗都清楚衡越體校不適合女兒就讀。
萬姝茗繼續道:“你爸爸把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你去三中和哥哥還有個照應。”
喻中岩也說:“嗔嗔, 換所學校同樣能收獲友誼,只是需要時間適應而已。你目前的學校環境實在太差了, 爸爸也讚同你去讀三中。”
喻嗔便明白, 在她十七歲這年,有些事情並非她能主宰。
她撥通邢菲菲電話說這件事,邢菲菲反應頗為平靜:“知道了。”
然而桑桑在那頭, 語調都帶上了哭腔:“喻嗔你以後還回來嗎?”
喻嗔被她的難過感染, 眼眶也紅了紅:“會, 放假我就回來看你們。”
“那可說好了,你一定要回來。”桑桑說。
她知道, 喻嗔向來說話算數, 心裡好歹有了些安慰。
喻嗔說:“桑桑,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你說吧,我都能做到。”
喻嗔忍不住低眸笑了笑。
“開學的時候,你幫我給柏正說一聲,我轉去三中了。謝謝他這學期做的一切。”
桑桑聽見柏正的名字:“……”早知道就不輕易答應了,那大魔王多嚇人啊,她還沒敢主動和柏正說過話呐。
然而這既然是喻嗔最後的請求,桑桑怎麽也會同意,她脆生生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春寒料峭,開學季總算到來。
冬天的乾冷消退些許,三中離家也不近,因為上晚自習的原因,喻嗔依然得住校。
喻燃不會等人,在妹妹和繼母忙著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已經背上自己的包出門了。
喻中岩拿他沒辦法,讓他照顧妹妹估計是不可能了。
喻嗔憋住笑,看著哥哥的背影。
收好東西,萬姝茗送喻嗔去報道,之前手續交接過,所以去交錢就行。
喻燃他們在六班,喻嗔被分到了七班。
高二(7)班的班主任是個眼神銳利的中年女人,叫做趙詩文,趙詩文倒是十分歡迎喻嗔到來。
“我看過你的成績,期末考試成績總榜排名第五對吧?”
喻嗔點點頭。
趙詩文道:“以前你在衡越那種地方讀書真是可惜了,現在來我們班,能更好地學知識,相信不久你成績會更好,說不定還能考年級第一。”她語氣裡帶著對衡越明顯的輕蔑。
喻嗔心裡不太舒服,看著老師:“衡越挺好的。”
趙詩文擰起眉頭,萬姝茗趕緊打圓場:“趙老師見諒,我女兒才轉學過來,可能不太適應,喻嗔她以後在你們班會聽話的。對不對嗔嗔?”
喻嗔頓了半晌,在母親殷切的目光下點頭。
趙詩文心中已經有幾分不滿,喻嗔一來就為衡越那種破學校說話,該不會已經被帶壞了吧?
她看看少女出色的姿容,想起什麽,意有所指強調道:“三中嚴禁早戀。”
他們三中,可不是衡越那種破學校,抽煙打架早戀,統統都不允許。
萬姝茗連忙道:“放心吧趙老師,我女兒不會早戀的。”
萬姝茗的態度倒是讓趙詩文頗為滿意,神色也柔和了幾分:“好了,你們先去辦理住宿手續吧,明天正式開始上課。”
走在去寢室的路上,喻嗔說:“媽媽,我不太喜歡班主任。”
短短一段時間相處,她看出兩點:第一,這位趙老師重視好成績,功利心比較重,頗為歧視差生。
第二,喜歡以貌取人。
萬姝茗歎了口氣:“嗔嗔,你想什麽媽媽都知道,這位老師在某些方面思想確實不正確,但萬事有利有弊,在監督學習這件事情上,她一定盡心盡責。”
喻嗔不說話,她性子看著柔軟,實則倔強,不然不會在趙詩文開口侮辱衡越時頂嘴。
萬姝茗隻好繼續道:“嗔嗔,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你以後就會明白,所有事情都有兩面性。很多時候退讓一步,才能讓你更好地生存。”
喻嗔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理解萬姝茗為自己打圓場。
但或許每個人年少時或多或少帶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固執,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難圓滑地去解決問題。
她明白是一回事,不願意這樣去做是另一回事。
她可以離開衡越,但是永遠也不會輕視衡越、跟著人一起侮辱衡越。
三中的宿舍樓有些年頭了,比起衡越的住宿條件,這裡確實差了許多。喻嗔上樓的時候,不少女孩子在看她,樓道上安安靜靜,不像衡越,到處能看見女孩子瘋跑。
萬姝茗頗為滿意:“這裡環境就好多了。”
喻嗔被分配到的寢室,已經住了三個女孩子,在喻嗔到來之前,她們正在討論這位新室友。
范書秋說:“煩死了,我們三個住的好好的,幹嘛要安排一個新同學住進來。上學期六班也來了個女生,叫丁梓妍你們知道吧,一來就說是我們校草牧原的女朋友。她是不是傻,我們學校不許早戀的,也虧得牧原脾氣好,一個人把這件事扛了。我真怕了這些來的奇葩新人。”
接了水回來的余巧道:“說不定我們室友性格很好呢?”
在下鋪看書的朱弈葉不讚同余巧的猜測,她說:“聽說這個也是從衡越來的,丁梓妍什麽德行你們也看見了,一來打死都不穿校服,高調宣布牧原的所有權,據說她戴的那什麽手鏈,四千塊錢!天知道真的假的,是不是吹牛。”
范書秋說:“那個丁梓妍把學校當選美舞台了,據說她以前在衡越很受歡迎,算是最漂亮的了。”
朱弈葉笑道:“那他們衡越的水平可真不怎麽樣,學校垃圾就算了,人還長得醜。”朱弈葉本就長得不錯,至少她覺得,她都比丁梓妍漂亮。
余巧歎了口氣,不說話。
其余兩個室友已經猜測新來的同學是個非主流醜八怪了。
在她們的爭論聲中,喻嗔敲了敲門。
余巧說:“我去開門。”
她拉開門,冬末春初的季節,萬物還沒蘇醒,枝頭堪堪墜了幾個綠芽。
門外,她們口中的“醜八怪”少女抬眼看著她。
余巧愣了好一會兒,她一個女孩子,竟然有一瞬心跳都加快了。
事實上,她們說話那麽大聲,喻嗔在門外都聽見了。
喻嗔走進去,她看了一眼兩個說壞話的新室友,從她們身邊路過,這次是真的沒有半點兒打招呼的想法。
范書秋和朱弈葉的呆呆看著她。
半晌,朱弈葉臉色難看了兩分。
范書秋也不自在。
不是吧?這麽好看。
於此同時,衡越也開學了。
伊慶一大早看見柏正在教室的時候都驚呆了,他手上還拿著一個雞蛋,結結巴巴打招呼道:“正、正哥,新年好。”
說完了才發現年都過去好幾天了,伊慶連忙補充道:“不是,我是想說開學好。”
柏正看他一眼,心情倒是不錯,看這個蠢物都覺得順眼許多。
伊慶都來了,喻嗔估計也快了。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站他身邊的伊慶坐下。
伊慶惶恐坐下。
柏正有些不爽,他下意識摸摸自己脖子。那裡的窮奇已經洗乾淨了,五次重複洗文身,現在脖子上只剩一小片紅腫和一條淺淺的傷痕。
早晨出門他挺滿意的,文身也洗了,現在她會不會覺得他沒那麽壞了?
柏正問伊慶:“蠢貨,我看起來還很凶嗎?”
伊慶連忙回頭:“不凶。”
在少年極其具有壓迫感的眼神之下,伊慶豎起大拇指,給柏正吹彩虹屁:“正哥怎麽能叫凶呢,正哥這個氣質叫威武。”
柏正氣笑了,一腳踢在伊慶椅子上。
伊慶委屈又驚恐,他哪裡說錯了嗎?
好在沒一會兒喬輝和龐書榮來了,背鍋俠輝哥一來,伊慶的壓力瞬間減緩。
喬輝笑嘻嘻道:“正哥,伊慶。”
喬輝看見柏正修長的脖子,驚訝地說:“正哥,你文身真洗完了啊?”
柏正嗯了一聲。
龐書榮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我聽說洗紋身特別痛,還要洗好多回,真的假的啊?”
柏正抬眼,懶懶說:“你試試?”
喬輝連忙搖頭:“我就算了,我怕痛。”洗文身要反反覆複折磨,他可下不了決心對自己那麽殘忍。
喬輝坐下,突然看見柏正的書桌。
他愣了好半晌:“臥槽,正哥,你買那麽多本子做什麽?”
柏正的書桌裡,幾乎堆滿了各種本子、書籍。他隨手抽出一本,臥槽,還帶花兒的!下一刻喬輝被柏正一支筆砸在手上。
柏正說:“碰什麽呢,拿開你髒手。”
喬輝心想,不是吧一個本子你這麽寶貝!
龐書榮勾過喬輝肩膀,挑眉小聲說:“我們學校開學不是不發本子嗎?”
體校和普通學校不一樣,作業本需要學生自己買。
喬輝總算反應過來了:“給喻嗔買的啊。”
龐書榮笑得賊賊的:“看不出來啊,輝哥也有一點就通的一天。”
喬輝說:“滾滾滾。”
想了想,他怎舌:“這麽多本子,怕都夠寫兩年了吧。”
龐書榮說:“正哥有錢。”
幾個人打打鬧鬧,柏正又和他們打了會兒遊戲。
老唐走進教室,開始上課。
喬輝壓低聲音,擠眉弄眼道:“正哥,你什麽時候去送本子啊?”
柏正懶懶道:“等她來找我。”
小姑娘那麽乖,開學總得和他打聲招呼吧,何況他的那條惡龍項鏈還在她那裡,柏正等著她來問。
喬輝說:“哦。”他好懷疑,喻嗔小女神真會來找正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