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席雲箏的遠不止這些糟心的事兒。
就在她被自家相公當眾出醜之後,原以為會等來相公酒醒之後的道歉之言,沒想到迎來的卻是更加糟心的事。
她早該想到那個胡姬就是一個禍害,她沒有今早解決她,現在反而被她突如其來擺了一道,不知她究竟對她相公說了什麼話,她家相公竟然跑來找她,臉上笑開了花,問她為何私下買了那麼貴重的東西,都不與他商量,不過看在她也是為了成全他對老太后的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就不與她計較了,讓席雲箏將寶貝擇日便搬回來。
席雲箏不解:「老爺,我……沒買什麼東西啊?」
她雖氣惱尹子健對自己下手太重,但她如今別無去路,只好依附著他過生活,因此,不過短短幾天的功夫,席雲箏說起話來就不敢那樣隨意了。
尹大人一副我早知道了的神情:「你就別瞞了。我都知道了,你用私房錢給我買了賀禮,從前我還以為你們席家落魄了,沒想到該出手的時候,倒是絲毫不見小氣,三十萬兩的珍珠船,一口氣竟然就買了下來。」
他一邊說,一邊搓手,憧憬自己的美好未來:「若是我將這寶貝送到老太后跟前兒,太后定會高興,太后高興了,皇上自然也就高興,總會記得我的好。若是因為這事兒我受提拔了,尹某就記你一功。」
「……」
席雲箏雖然大大的不解尹子健口中的珍珠船是什麼東西,但聽他的話,顯然就是以為她在外面買了一個價值三十萬兩的珍珠船給他送到宮裡做老太后壽辰的賀禮。她若交出來了,皆大歡喜,她若交不出來,那今生怕是就再也沒有機會,重獲自家相公的愛戴了。
一個主母在府裡失了敬重,那今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隨便一個什麼小妾就能爬到你頭上撒野,今天有個胡姬,明天再來一個舞姬,後天……如此週而復始,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思及此,席雲箏便豁出一口氣,決定拚上一拚,不就是一條價值三十萬兩的珍珠船嗎?她就是借錢,也要將相公口中說的那條珍珠船真的買回來。
…………
當席雲箏千回百轉,終於打聽到哪家店舖賣那條傳說中的珍珠船之後,上門一看,就立刻傻眼了。
席雲芝站在櫃檯後頭,冷冰冰的看著她。
席雲箏帶著丫鬟,一撇嘴便迎了上去,不情不願的開口說道:
「就是你的店裡,賣的那個什麼珍珠船?」
席雲芝只看了她一眼,便就繼續低頭算賬,根本沒打算搭理她的感覺,席雲箏一拍櫃檯,發出巨響:
「我跟你說話,沒聽見啊?」
席雲芝將算盤清了零,冷冷的一句話便將席雲箏堵死:
「賣掉了。」
席雲箏大怒:「什麼?你賣給誰了?」
席雲芝用指尖抓了抓眉頭,好笑的看著席雲箏,雙手撐在櫃檯上,冷靜的應答道:
「這位客官,東西是我店裡的,我愛賣給誰就賣給誰,不願賣給誰,就不賣給誰,你以什麼身份質問我?左督御史夫人?對不起,您家相公估計管不著這些,要不您去找京兆尹來試試?」
「……」
席雲箏若是再聽不明白席雲芝的話,那就真的別混了,深吸一口氣,像是從牙縫裡咬牙切齒的說: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賣?要錢?我帶來了!」
說著便就跟貼身丫鬟伸手,叫她拿出銀票來,席雲芝的算盤又是一合,發出清脆的嘩啦啦的聲音,看著她掏出了幾十張最大面額的銀票,攤在她的櫃檯上,說道:
「三十萬,夠了嗎?」
席雲芝笑著將她的銀票推了回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旁人買這個價足夠了,但是你買卻不行。」
席雲箏臉色僵的很難看,要不是如今有求於她,她早就自己動手砸她店裡的東西了。
「你要多少?」
席雲芝這回也沒再賣關子,對她伸出一隻張開的手掌,席雲箏當即暴走:
「五十萬?你瘋了吧?」
為了湊齊錢,她這回可算是在這個圈子裡丟盡了臉面,但好歹錢是湊齊了,四十二萬,原本以為足夠了的,沒想到卻被席雲芝這個女人坐地起價,委實可惡至極。
只見席雲芝聳聳肩:
「沒有的話,那就算了。我不賣了。德全啊,去朱雀街尾的那戶人家告訴那家主人,我把珍珠船賣給她,讓她帶錢過來取便是了。」
席雲芝似模似樣的喊著代掌櫃的名字,一副要他立刻去喊人般的神情,席雲箏一聽朱雀街尾便知道她說的是哪戶人家,她還親自上門撒過潑的地方,她早該想到,這一切,都是胡姬那個女人給她下的套,卻沒想到最後會栽在席雲芝手上。
一咬牙,狠了狠心,席雲箏說道:
「我買。」
將婢女身上的錢全都給了席雲芝,說道:「這裡是四十二萬,我現在再回去拿八萬,東西我要定了。」
「德全,東西客人要了,快送去包裝……」席雲芝立刻爽快的接話安排。
一筆看似離奇買賣就這樣做成了。
…………
就在席雲箏付錢拿貨之後的第二天,胡姬又一次扭著腰肢來到了席雲芝的店裡,因為席雲芝早前有過吩咐,她便被直接帶去了後院。
席雲芝剛喂完奶,正在洗手,見她進來,也沒說話,淡定從容的洗完了手,這才從袖中拿出十張銀票遞給她,衷心誇讚道:
「演技不錯,下回還找你。」
胡姬收了銀子心情好極了,對席雲芝問道:
「你怎知道,我家老爺會是那種反應?一般的男人,可絕對不會願意自己的正室出去拋頭露面的。」
席雲芝對她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拿了錢,就趕緊離開京城吧。席雲箏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只會越來越依附尹大人,她從小便驕縱慣了,眼中絕不會容下你的。」
胡姬卻不以為意,在席雲芝養在後院的盆栽上摘了一片葉子,無所謂的說:
「她容不下又能怎樣?如今尹大人喜歡的是我。」
席雲芝看著她美麗狂野的容貌,心中一陣悲涼,卻是再沒說什麼,指了指大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胡姬又將手中的銀票的拍了拍收入腰間的五彩錦袋,搖曳著身姿,離開了席雲芝的後院。
被她摘下的那片葉子隨風而落……
兩日後,左督御史府便傳出小妾胡姬失足落井溺斃的消息。席雲芝也只得歎了一口氣,她早提醒過她的,不是嗎?
…………
臘月初,步覃的軍隊終於班師回朝,凱旋而歸。
席雲芝在家裡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便如虛脫了一般倒入了劉媽懷裡,她顧不上滿城的鞭炮齊鳴,萬人空巷。
幾乎是用跑的從宣武門追到了正陽門,每每都被沿街觀望的人群隔離在最外面,但她只要能看見那為首的冷硬男子,就算叫她跑遍整座京城她都願意。
她的男人……回來了。
她的倚靠……回來了。
她再也不用獨自面對這樣可怕的世界了。
追著步覃的軍隊一直來到正陽門外,看著他們氣勢如虹的走入正陽門,去宮中接受封賞。
看著宮門漸漸關上,席雲芝終於肯停下腳步,喘著粗氣不住發笑,笑得肚子疼了都停不下來,正陽門是守衛們都以為這個女人瘋了,席雲芝在他們趕來驅趕的前一刻終於止住了笑,捂著肚子,輕輕鬆鬆的往家走去。
回到家裡,她便又拉著劉媽和如意如月出去買菜,逛遍了市場,買了一推車的魚肉回去,從洗到煮,全部都是她一手包辦,劉媽想要幫忙,也全都被席雲芝拒絕了。
步覃晚上回到家中,看見等待他的是一桌豐盛的家常晚餐,一個美麗的妻子,一個可愛得叫人愛不釋手的兒子,還有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氣氛……
他知道,這便是他追求了一生的東西了。
將兒子抱在手中,怎樣都不肯放開,就連吃飯喝酒時也不例外,小安倒是精神,自從看見步覃之後,他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從未見過的人,不時伸出胳膊放在嘴裡輕咬,但是目光卻是從未移動過的。
「小公子這是在認爹呢,你瞧他看的多認真。」
乳母笑瞇瞇的說道。
席雲芝笑得合不攏嘴,卻是沒說什麼話,一個勁的給步覃夾菜添酒,生怕他吃不飽一般。
「將軍回來了,夫人也就高興了,這都多少天了,也沒見夫人這般笑過。」
劉媽坐在隔壁桌上忍不住說道。
席雲芝也不否認,倒是笑得更加開心了,在接收到步覃溫情的目光時,她羞澀的低下了頭,咬唇吐了幾個字出來:
「夫君,吃。」
「……」
步覃的回歸,無疑就是給步家老少配了一副安心藥,再也不用擔心沒有主心骨了。
所有的風雨都將在步覃回歸之後,瞬間化為彩虹,自從步覃出征之後,席雲芝便就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腦海中總是會莫名的出現一些很可怕的念頭,然後,無人傾訴,只能她一個人乾著急,不得不為了全家老小,拼了命的去防備,去爭奪,去抵抗。
她的夫君回來了,今後,她便不用再孤軍作戰,不用在提心吊膽了,席雲芝想著想著,又欣慰的笑了。
一家人圍著飯桌,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直聊到小安打了瞌睡才被迫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