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雲芝雖然心中對張延和太子的關係表示疑惑。但始終沒打算插手去管,甚至連問都沒有去問過。
張延依舊我行我素,終於他就連白天都不回來了,席雲芝派人去找他,卻都渺無音訊,他就像在京城中消失了一般。
這日,蘭馥園門前卻停了一頂奢華軟轎,園裡的人全都出去圍觀,他們嘈雜的聲音將席雲芝也引了出去,只見從那軟轎上走下一位姿容秀麗的女子,看穿著打扮,雖然華麗卻不像是什麼千金小姐,只見她彬彬有禮的走到席雲芝面前,對席雲芝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指著軟轎對席雲芝說道:
「夫人可是席雲芝席掌櫃?」
那女孩笑容滿面的問道。
席雲芝點點頭,同樣客氣的回道:「正是,不知姑娘是……」
「奴婢香如,特奉主子命令,前來請席掌櫃過府一敘。」那姑娘大大方方的說出了邀請。
席雲芝又問:「請問你家主人是誰?」她可不記得自己在京城還有什麼大家朋友。
那姑娘似乎看出了席雲芝的猶豫,便就又道:「我家主人說了,若是掌櫃不放心,可以自帶護衛一同前行。」
「……」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若是席雲芝還要推辭,那就顯得太沒膽色了,當即便帶著小黑等幾名護衛,便就坐上了對方的奢華軟轎,一路往東走去。
軟轎被抬入了一坐宅子,席雲芝是到了之後才知道的,她一下轎,僕人便趕過來替她掀簾子,整理衣擺,席雲芝從未受過這樣誇張的待遇,當即縮著身子對他們搖手說:
「不,不敢勞煩,我自己來就好。」
僕人們退下之後,從宅子裡走出一位看似管家般的人物,爽快一笑之後,便對席雲芝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席雲芝瞭然,既來之則安之,跟在那管家身後便就去了內宅。
席雲芝被請進一間美輪美奐的房間,內裡擺設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她正盯著一座古屏風看,就聽廊外傳來環珮叮咚的聲響。
她正襟危坐,保持警惕,只見門邊一道火紅色的衣裙走了進來,席雲芝順著衣裙往上看去,只看到一張驚艷和陌生的臉龐。
這個女人長得十分漂亮,遠山眉之下,一雙清澈的彷彿能看出倒影的眸子如星光般璀璨,五官秀麗,令周圍美景失色,席雲芝在腦中回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與這樣一位絕色美人什麼時候見過面。
答案是,沒有。
席雲芝謹慎的對她福了福身子,那女人似笑非笑的對她走過來,突然開口說道:
「最近席掌櫃可是城裡在找一個叫張延的人?」
席雲芝聽她提起張延,不禁愣了愣,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而後才斂目點頭:
「沒錯,姑娘如何認識張延,他是我的朋友,這些天卻失蹤了,姑娘可知他現在人在何處?」
那女人聽了席雲芝的話,盯著她看了好久,這才銀鈴般的笑聲脫口而出,換了一種語調之後,席雲芝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就知道你這個朋友沒白交,還知道派人來找我。」
「……」
席雲芝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十足的男聲,而且聽聲音,分明就是張延的。
「你……」有種念頭在席雲芝腦中閃過,指著她想說卻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就是張延啊。我會易容術。」
「……」
有那麼一刻鐘的時間,席雲芝的腦子是不夠用的。直到張延又說了一句:
「我是女人,步將軍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所以才會放心你跟我交往的啊。」
「……」
席雲芝又是一陣神傷:「他……什麼時候看出來的?他跟你見面也不過就兩三次吧。」
張延聳聳肩,披在肩頭的薄紗滑下,露出香艷的姿態,席雲芝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她心中的張延是個永遠衣著邋遢,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市井之徒,怎會……咦……等等。
太子?
「你和太子是……」
…………
席雲芝從燕子胡同出來的時候,腦子裡都是嗡嗡的,因為今天張延的事情,讓她徹底的見識了一回倫理人性道德的大逆轉。
張延原來叫做張嫣,是龍武年間的秀女,前朝御廚的第五代傳人,憑著出色的容貌和絕頂的廚藝,被皇上看中封了才人,住在錦繡宮中,誰知道,一次偶然的機會,那時仍舊住在宮中的太子對她一見鍾情,再難自拔,正巧那時後宮妃子嫉妒她身份低微,卻屢獲聖寵,她們便找了個機會將她打昏丟入了御花園的長清河,長清河通著護城河,她一路下漂,竟然漂出了宮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她,奇跡般的為太子所救。
兩人情到濃時,太子便將她養在了如今的燕子胡同中,怕人認出她的身份,太子便重金請來了一位易容高手,教張嫣易容之術,張嫣有一對巧手,將易容之術學的是爐火純青,直到太子被賜婚太子妃,張嫣大受打擊,於太子大婚之日,跑了,一跑便是多年。
在洛陽城混混度日,不想被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直到席雲芝的出現,才讓她又一次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決定用張延的身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沒想到席雲芝來了京城,她終究是躲不開心中的期盼,也跟著回來了,然後,故地重遊的時候,被太子抓個正著,然後,就有了後面的故事。
張嫣讓馬車直接把她送回了將軍府,老陸見她回來,趕緊跑到步覃的書房去回報,步覃大著步子趕出來,看見席雲芝失魂落魄的走進府裡。
「怎麼了?」
席雲芝這才回過神,看到自家夫君疑惑的俊臉,席雲芝下意識的掐了掐自己的臉頰,感覺還在做夢般。
直到晚上躺倒床上,席雲芝還在想這個問題,見步覃走入,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只穿著中衣,便就赤腳跑下了床,抓著步覃便問:
「夫君,你知不知道張延……是女人。」
步覃看她穿著單薄的中衣,便將她摟在懷裡,怕她著涼,低頭便看見鬆垮垮的衣領中白皙的皮膚,不禁想起那柔滑的觸感,便一把將她橫抱而起,往床鋪走去。
席雲芝習以為常,抱住了步覃的脖子,又問了一遍:「夫君,你不知道吧?」
步覃將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蓋好,然後自己便兀自除下衣衫,一邊回答她道:
「我知道啊。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
「……」
席雲芝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原來夫君真的知道,可是……
「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派人調查過她?」
步覃掀被子上床,席雲芝還是喋喋不休的問,全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壓在身下,步覃勾了勾唇角,手腕一轉,席雲芝的中衣繩結便被他解開。
但步覃的答案顯然沒有席雲芝腦子裡想的那麼複雜,只見他將自己埋入了那片柔軟,簡單扼要的說道:
「他沒有喉結,就這麼簡單。」
「……」
…………
張嫣的身份令席雲芝足足抑鬱了好幾天。當即讓小黑他們停止尋找張延的蹤跡,小黑他們奇怪的問起,席雲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
張嫣與太子復合了,仍舊被太子養在燕子胡同中,她言語中似乎相信,太子對太子妃全無情意,娶她只是為了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席雲芝不想對她這件事加以點評,也不想去插手她和太子之間的事,日子就這樣繼續著。
十二月初,王博沖西北慘敗而歸,叛軍數目雖不多,但卻深諳兵法,打一仗換一個地方,王博沖只知兵書,全無作戰經驗,節節敗退。
朝中文武百官困在內閣幾日都不得歸家,步覃提出解救之策,被皇帝讚許。賞賜金銀,卻就是不讓他帶兵出戰。
席雲芝這日在房中教小安拿筆寫字,門房老陸卻慌忙來報,說敬王妃駕到。席雲芝心中疑惑,卻也不敢怠慢,趕忙迎了出去。
只見敬王妃儀駕萬千,排場十足的走入了將軍府,看著席雲芝和抱著她腿的小安,勾起了唇角,對小安招了招手,小安卻是沒有理她,敬王妃按了按鬢角:
「哼,商婦之子果然上不得檯面。」
席雲芝強忍怒氣,叫乳母將小安抱走,自己正面對上了敬王妃表面美麗,內心污穢的笑臉。
「不知王妃駕到,所為何事?」
敬王妃用眼角掃了一眼席雲芝,也不回答,只是將兩隻手高高舉起,在半空拍了兩拍,兩名衣著光鮮暴露的舞姬,一個手執琵琶,一個手拿胡琴,姿態妖嬈的跪在了席雲芝面前,溫柔婉約的說道:
「小女參見主母。」
席雲芝不解:「王妃這是何意?」
敬王妃一副涼涼的口吻:「哦,這是我特意從太后那兒給步將軍求來的兩名舞姬,我見步將軍人丁凋零,特意送兩名舞姬來給他開枝散葉,排遣寂寞。」
席雲芝深吸一口氣:「謝謝王妃好意,步家不需要這些東西,為將軍開枝散葉,排遣寂寞是我應該做的事情,無須假借他人之手。」
敬王妃好像早就料到席雲芝會這麼說,早就有了應對之策:「你沒聽清楚嗎?我說的是這兩名舞姬是太后所賜……你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東西,竟然也敢對太后賜下的東西說不需要?好大的膽子!」
「……」
席雲芝被她的話噎了一口氣,目光一變,沒有說話,敬王妃便就再次湊近她道:
「我要是你,就放聰明一些,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嗎?總是霸佔一個自己配不上的位置,你到底知不知道,滿京城有多少女人都看不過去?步家世代忠勇,步將軍被封一品上將軍,而你呢?不過是個滿身銅臭的商婦,你憑什麼穩坐主母之位?」
席雲芝斂下目光,不用去看她此刻的神情也能想像出來有多可惡,緊捏著手心,聽她繼續說道:
「今日我給你送兩個舞姬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世道沒那麼容易,你想自命清高,特立獨行,那就得要有真本事,憑運氣,是成不了事的,懂嗎?」
「……」
敬王妃說完之後,便就帶著她的排場,如來時那般離開了將軍府。偌大的院子裡,只留下席雲芝和那兩名帶著驕色的舞姬兩兩相望。
一次可以忍,兩次決不能忍。
敬王妃差點殺死她和小安這件事,她還沒跟她計較,這回竟然又上門欺負到她頭上來,什麼她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怕,但是唯獨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她絕不與人共享。
敬王妃已經連續兩次觸動了她的逆鱗,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