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靈是無解的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大庸的軍力越來越弱,四域不得不聯合起來,以沈樓為首,共同抗敵。斷斷續續打了七年,到最後,山河破碎,人才凋零,仙術傳承行將就木。
林信皺起眉頭,“我們得快些了,決不可重蹈覆轍。”若是任由噬靈蔓延,重複上一世的悲劇,到最後誰也活不了。
聽到“我們”二字,沈樓沉重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湊過去在林信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上天眷顧,信信也是重生的。
“嗯?”林信被親得愣怔了一下,轉頭去看沈樓。
沈樓垂目,假裝方才不是他偷親的,“我去京城請旨,你去趟東域,提醒林葉丹不要應戰。”
按照前世的順序,溫石蘭下一個要比劍的人,就是東域的林葉丹。林葉丹雖然未曾喪命,但受了重傷,退位給了長子林曲。在林信死後的第二年,溘然長逝。
林信卻不打算放過他,捧住沈樓的臉,照著那薄唇印了上去,“你這般關心林葉丹作甚?”
治好了魂魄之後,沈樓體溫變得溫熱起來,唇瓣也柔軟了許多,讓林信忍不住多嘗了幾口。
“這是我答應了林曲的。”沈樓被勾得發飄,順嘴就說了出來。
林信一驚,驟然坐直了身子,“答應了林曲是何意,他知道你要重生了?你究竟為何會重生?”
沈樓苦笑,抬手用拇指抹去林信嘴角的濕痕,只得坦白。
苦戰七年之後,仙道崩卒,墉都城破,大庸的軍隊一退再退,最後退到了南域。蠻人佔領了大半的土地,對待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豬如犬。
“這些王八蛋,我去跟他們同歸於盡!”鐘有玉赤紅了雙眼,準備帶著僅剩的親衛沖到烏洛倫賀若的帳子裏自爆丹田。
“臨風!”沈樓帶著一身傷走回來,一把抓住試圖沖出去的鐘有玉,狠狠推回去。
林曲扶了踉蹌的鐘有玉一把,溫聲勸道:“外面到處都是噬靈,你沒沖到王帳就得廢了靈脈,何苦來哉。我等尚有一戰之力,徐徐圖之,或可……”
“徐徐圖之,百姓都快死絕了,還圖什麼啊!”鐘有玉甩開林曲的手,吵吵嚷嚷。
“我有辦法。”朱顏改攥著一隻鹿璃雕的小貓,立在清涼殿的回廊上。戰事緊張,已沒有多餘的鹿璃來供給水車,清涼殿沒了雨幕,空蕩蕩一片漆黑。
自打菁夫人去世,這位本就脾氣不好的絳國公,就再沒笑過,所有人都怕他。即便是話多的鐘有玉,也沒敢貿然開口,還是沈樓走上前,“世叔。”
“跟我來。”朱顏改帶著眾人,走進了朱家的藏書之地。萬卷古籍堆疊成山,整整齊齊地排布在形貌瑰麗的石壁上。在石壁上畫陣,手法繁複到只剩道道殘影。
原本完好無損的石壁,以陣法為中心朝四周龜裂開來,轟然碎裂。陳腐潮濕的氣息伴隨著充沛的靈力撲面而來,十丈高的石門佇立在丈許寬的方寸之地,詭奇又充滿了壓迫感,好似突然進入了另一方世界。
在生了青苔的石門前站定,朱顏改摸了摸石壁上古老的刻痕,將手中的鹿璃小貓放在燭臺上,看向跟著來的三名後輩,“這石室之中,有一個上古大陣,可以回溯光陰。然,只能送一人回去。”
回溯光陰!這等法術,就算是上古修仙繁盛之時,也是天方夜譚。這已然不是什麼法陣,而是仙陣了。
“送一人回到過去,那其他人呢?”林曲開口問,必然不是什麼送走一人其他人照舊的陣法,否則於目前的他們而言毫無助益。
“是一切都回溯。”朱顏改說著,推開了石門。
那是一間極為寬敞的石室,高高的穹頂上,嵌滿了未經開鑿的鹿璃。朱顏改揮動衣袖,靈力化作罡風,卷起地面厚厚的灰塵,露出了朱漆所畫的上古大陣。
啟動大陣,須得三名靈力高強的仙者獻祭畢生修為。大陣起,萬物歸零,只有陣中心的人,得以重生。
“這麼玄乎的事,你們也敢做?”林信半晌說不出話來,獻祭畢生修為,與尋死無異。
他們四個是整個大庸的支柱,萬一這陣法不奏效,不僅他們枉死,外面的萬千修士、百姓也都只能引頸就戮。這種事,可不像是沈樓能做出來的。
“起初也是不敢的。”沈樓搖了搖頭,他們商議了多日,又找了許多古籍來佐證,才萬般艱難地決定走這一步。被推選出來回到過去的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沈樓了,可以帶著記憶回到過去,而獻祭了修為的三人也都交代了一些事讓沈樓做。
“林曲要你救林葉丹,那鐘有玉和我師伯呢?”
“鐘有玉要阻止鐘無墨替他上戰場,你師伯則要禁止菁夫人吃火焰魚。”沈樓無奈道,淺笑著看向林信。
林信卻笑不出來了,定定地看著沈樓,忽然有些難受。本以為,他與自己一般,是意外重生的,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如今才知道,沈樓是背負著天下蒼生的。
“怎麼了?”沈樓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驚,面上分毫不顯。
“我師伯,就惦記著貓,也不管管他弟弟?”林信氣哼哼道。
沈樓失笑,捏捏他鼓起的小臉,“他是這麼說的,‘火焰魚要了菁菁的命,萬不可叫它多吃。至於我那短命的弟弟,哎,管不了那麼多了。’許是覺得,即便說了,師父也不一定聽。”
這一點林信深有體會,誰也管不住朱星離,越是危險的東西越想玩,還不如不告訴他。
“那他有沒有提起我?”林信蹭到沈樓懷裏,眼巴巴地自下而上看他。
師伯誤會了他多年,知道真相之後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當年師父求的那劍給了他。後來封重造反,朱顏改鼎力相助,卻也沒給過林信好臉色。
沈樓低頭看看故作可憐的林信,眼中禁不住泛起笑意,小聲哄他,“他說,阿信是個好孩子。”
相聚時短,沈樓也只來得及抱了抱林信,兩人就得分道揚鑣。一個往京城,一個往東域。
沈樓立在大殿之上,將北域發生的事報給皇帝。言說父親重傷難愈,請皇帝馬上下旨更換國公之位,並且希望儘快出兵。
“蠻人掌握了一種新的巫術,這巫術形同瘟疫,如不防患於未然,則大庸危矣。此乃太師親筆手書,敬呈陛下御覽。”沈樓將一封信呈遞上去,那是朱星離對於噬靈的見解。
封禁靈脈,引爆丹田,勢如瘟疫,無藥可醫。元朔帝仔細將朱星離的手書看了一遍,眉頭緊鎖,“此事當真?”
“當真,家父便是中了這種巫術。事不宜遲,必須馬上出兵,平定北漠,將此等邪物銷毀。以攻為守,方保太平。”沈樓撩起衣擺,跪在了金龍盤亙的地毯上,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封卓奕沉默半晌道:“即日起,立世子沈樓為玄國公,詔書即刻送往北域。至於出兵之事,容後再議。”
未曾經歷過噬靈之禍的人,很難理解沈樓的急迫,現在提攻打北漠還是太倉促了些。沈樓叩首謝恩,不再多言。
退了朝,封重拽住沈樓,“清闕,你為何這般急著要出兵?那巫術蹊蹺,當務之急應是尋到破解之法。”
“英王殿下可見過瘟疫?起初只有一人得病,一夜之間便能染遍全城。若是中原修士染上了噬靈,屆時蠻人兵強馬壯,一路勢如破竹,亡國乃是遲早的事。”沈樓現在要做的,就是先下手為強,將蠻人打散、打服,最好能殺了烏洛倫賀若和那個大巫。到時候就算蠻人手中有噬靈,也翻不起浪了。
這件事本應在他得到國公之位時開始籌備的,如今剛剛繼位就要開戰,委實倉促了些,只能求助於朝廷。
封重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他相信沈樓的判斷,“我去勸勸父皇。但要讓皇上同意出兵,空口無憑可不行。”
沈樓與封重對視一眼,第一次正視這位英王殿下。言下之意,是暗示他動些手腳,逼皇帝不得不同意。以前林信誇讚自家師弟有漢皇之才,他只當個笑話,如今看來,這位的確是當皇帝的好料子。
“殿下盡可去。”沈樓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離去。
禦書房內。
“兒臣以為,現在的確是攻打北漠的好時機。當年北漠雄兵百萬,賀若卻沒有派溫石蘭來中原,直接跟沈歧睿硬碰硬,便是因為他兵力強盛,不懼大庸。如今這般做法,看似是仗著巫術為所欲為,實則是露了怯,定然是北漠兵力衰弱。大庸忍了北漠這麼多年,該是出口惡氣的時候了。”封重有理有據地勸說道。
元朔帝反復看著朱星離的書信,覺得小兒子說的有幾分道理。
“皇弟說得輕巧,打仗是要錢糧、要兵將的。單憑一個子虛烏有的巫術,就出兵北漠,豈非成了殘害外族的不義之師?”太子立時出言反駁,讓封重閉嘴。
“蠻族殘害我朝百姓的時候,可沒覺得不義,”封重不輕不重地說著,臉上還帶著清淺的笑意,“太子哥哥這般反對,莫不是懼怕蠻人?”
太子被封重激住,怒道:“攘外必先安內!如今絕不是開戰的時候!”
此言一出,禦書房中驟然靜了一下。
封重緩緩開口:“敢問太子哥哥,這安內所指為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阿拉丁神燈篇》
樓樓:我是燈神,你們有什麼願望?
林曲:復活爹
有玉:復活弟
師伯:復活貓!復活弟!
樓樓:每人只有一個機會
師伯:那復活貓
師父: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