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拔營,一路向北行進,傍晚才停下紮寨。
沈樓把鐘有玉的屍體扔給他們兄弟倆,讓他們自行處置。兄弟倆決定留下來幫沈樓,便將屍體就地焚燒。
熊熊烈火舔著木柴,漸漸將那年輕的身體包圍,燒成灰燼。
“看著自己的身體火葬,總覺得哪里彆扭,”鐘有玉小聲嘀咕,把自己慣用的靈劍掛在腰間,“小墨,我突然想起來,以後打架,咱倆一人用一隻手,那就可以使雙劍了。”
“嗯。”鐘無墨應了一聲,看著那堆火焰也不知在想什麼。
“你說你,把我弄到你身上,以後你還怎麼娶媳婦?你跟你媳婦洞房的時候,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你說合適嗎?”自己的身體徹底沒了,鐘有玉開始仔細考慮以後的生活,越想麻煩越多。
“我不娶妻,你娶。”火焰漸漸熄滅,鐘無墨上前,將骨灰裝進小瓶子裏。
“那也不行啊,那我跟你嫂子洞房的時候,你不就能看到了。”鐘有玉把剛抓起來的一把骨灰摔到地上。
“別鬧。”鐘無墨重新把骨灰抓起來。
沈樓站在不遠處,萬分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那個左手跟右手打架的傻子,轉身回了帥帳。
林信正坐在主位上,一邊提筆寫信,一邊聽淵阿打探來的消息。
“太子封鎖了各州官道,鹿璃出不了南域。英王殿下跟東域借了船,走水路,行蹤隱匿,如今不知到了何處。”從南域回來的刃一說道。
“屬下告知太師之後,太師便進宮了。”被指派去浣星海報信的刃二道。
聽到沈樓進來,林信收筆,將信折好用火漆封上,交給刃三,“去吧。”
刃三領命而去,刃一和刃二低頭給沈樓行禮。
“怎麼起來了?”沈樓走過去,把林信抱起來,放回床上去。
林信毫不反抗地任他抱,擺手讓淵阿都退下,“這傷已經不打緊……你這是抱上癮了?”
“上輩子沒抱住,”沈樓低聲說著,跟林信擠在一個被窩裏,將人往懷裏扒拉,“這輩子補回來。”
草原的黃昏時分安寧,巡營兵的腳步聲在帳子間回蕩,夾雜著鐘家兄弟自己跟自己吵架的聲音、火頭軍分發飯食的聲音。人間的煙火氣,讓歷經兩世的魂魄落到實地。
“哎,我問你,你上輩子,什麼時候看上我的?”林信拉過沈樓的胳膊,墊到自己腦袋下。戰亂途中偷得片刻清閒,竟讓人比平日更想談情說愛。
也不知是沈樓裝得太像,還是他當局者迷,那時候他還真沒看出來。
沈樓垂目,認真思索了一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是那次瓊林宴嗎?新科狀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被皇帝誇讚幾句有些得意忘形,點名要與割鹿侯對對子。誰都沒想到,整日舞刀弄劍、言辭狠戾的割鹿侯,竟有吞鳳之才,將狀元對得啞口無言險些厥過去。
是那次歲貢宴嗎?不勝酒力的割鹿侯,一杯接一杯地跟他拼酒。眼尾泛起桃花色,整個人軟綿綿地倒進沈樓的懷裏,似哭似笑地問他:“他們都欺負我,你為什麼不把我帶走?”
亦或是,更早的時候,只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打從在閑池第一次見到林信,他的目光便總是跟著那驕陽般肆意妄為的少年,沉迷而不自知。
“你呢?”沈樓耳尖微紅,忍不住反問他。林信這人狠起來六親不認,浪起來男女不分,從他倆認識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調戲他。所以他一直分不清,那究竟是喜愛,還是戲弄。
“肯定比你早,在你還不認得我的時候,便非你不可了。”林信捧著沈樓的臉,甚是認真地說。
心尖微顫,那麼一瞬間,沈樓幾乎要相信了這番鬼話。旋即覺出不對來,相識之前哪里來的非君不可,顯然是哄人的花言巧語。捏住林信的手壓到枕頭上,欠身吻住那惹人恨的嘴巴。
林信笑著由他吻,另一隻手鑽進沈元帥的衣襟裏亂摸,立時被沈樓喘息著抓住。
“別動。”沈樓吸了口氣,撐在他身上,克制著沒有再繼續。
“怎的,沒力氣了?”林信明知故問地挑釁他,“若是一路奔波力不從心,不如讓我來。”
沈樓氣得牙根癢,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還有傷。”
林信呲牙笑,伸腿勾住沈樓的腰,“哎呀,不要打那裏,怪羞人的。”
“……”
次日一早,營中不見了鐘無墨的身影。
“尋糧草去了。”沈樓不甚在意地說,下令拔營,繼續急速行進。他給了那兄弟倆三千兵馬,叫他們去搶洛陽糧倉。
“你怎麼,比先前還要著急了?”林信坐在暘谷劍上,跟著沈樓的馬向前飄,靈劍比馬匹平穩得多,不會扯到傷口。
“太子怕是忍不了我幾日了。”沈樓輕甩韁繩,躍上小土坡,沉清冷的聲音,借由浩瀚的靈力,傳到每一名將士耳中。
“前面就是陰山,溫石蘭的大軍便在山下。蠻人有巫術,名為噬靈,修士染之靈力盡失,凡人染之即刻斃命。噬靈珍貴,蠻人定會用來對付修士。爾等切記,如若染上,立時回轉,入營隔絕,等太師朱星離來醫治,切不可戀戰。”
上一世沒有抑制噬靈的方法,戰場上只能將染上的將士即刻殺死。以至於很多人染上了不敢說,造成了更大的傷亡。
將士們聽說染上了還有救,便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齊齊應“是”。
林信看著沈樓穩定軍心的手段,微微挑眉,飄到沈樓耳邊輕聲說:“原來你也會說謊。”
“孤沒有說謊。”沈樓正直無比地說,他只是話說一半而已。
太子在等著鐘有玉傳旨的回音,不料卻等來了函谷關遇襲,洛陽糧倉被劫的消息,“誰幹的?”
“素……素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