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的眸色因為濃厚的興趣而逐漸變暗,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指尖在她唇角輾轉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麼:「你剛才的力量,我看不透。」
因為探知欲,所以更感興趣。那樣的視線甚至讓她有種即將被剖析的錯覺。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無意識就那麼做了。」那把冰刃真的是她能凝結出的東西嗎?她握了握拳,試圖再一次將空中的水汽凝結成冰,卻發現無法做到。
那根本不像是人類能控制的範圍。
「要激發你真正的實力,或許需要一個誘因。」
「……」
今後的切磋好像已經被安排上了。
溫然瑟瑟發抖,一對毛絨絨的貓耳耷拉下去。尊嘴角一挑,垂眸看向懷中的她,難得的好心情:「你怕什麼?」
「……」還能怕誰,當然是怕你啊!
尊會意,冷睨了她一眼:「在想什麼?我要練手找燃神就可以,用不著你。」
直到今天看見她將死一幕,他才發覺他對這個世界不是全然的無所謂。
「……」溫然呆滯了一下。
等等,那這和找她打架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換個號吧!!
被冰刃刺成重傷的蘇清匍匐在地,因為溫然中途的墜落,她的心口沒被完全刺穿,這時正強行用回血丹續命,奮力從懷中抽出一張紙牌。
序號第15,惡魔。
這次,從紙牌中走出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只是他身後的背上有一雙惡魔翅膀。
「哎呀,終於肯召喚我了……我可愛的主人。」惡魔不顧蘇清渾身髒兮兮的沾血,帶著標準的微笑托起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終於想對我許下第一個願望了嗎?」
蘇清又用了兩顆回血丹,捂著胸口。即便她非常痛恨與惡魔做交易,但這幾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幫我,我想活下去。」
聽到這句話,惡魔先生毫無意外。溫柔試探她的傷勢,如同情人般在她耳邊呢喃:「可以。」
蘇清聞言卻沒有放鬆之色,緊緊盯著他。
「不過,作為惡魔的交易,我也不能太吃虧……」惡魔輕撫著她的臉,眸中帶著病態的欣賞與眷戀,「那就用你雙親的性命換你的命,怎麼樣?」
惡魔不愧是惡魔,當人類掙扎在絕望的泥沼中給人希望的幻想,像是伸出援手,卻會在下一秒將其拖入更加恐怖的深淵。
這是屬他們的惡趣味。
「不……不要!」蘇清瘋了,眼淚流淌下來,「換個條件,換個條件我一定答應,求求你,換什麼都行!就算失去一隻眼睛,一條胳膊!」
她很早的時候就用過這張牌,她有非常多的願望想和惡魔交易,但每次聽到代價之後就忍住了。
「換?為什麼要換,你沒有說話的權力。」惡魔捏起她精巧的下巴,說道,「況且,太吃虧了,一條胳膊換一條命……我很不划算。」
「你根本不知道這對一個人類來說多殘忍!」蘇清在崩潰的邊緣,滿臉淚痕,「你可以要我的錢,或者其他對你有利的東西,可殺他們對你根本沒有好處,為什麼?!!」
「惡魔做交易本來就隨心所欲。錢?權?美人?那些東西我都不需要。」惡魔在她耳邊輕聲道,「能讓我取樂的……是親眼目睹這場交易後你的可愛表情~犧牲掉兩個人的性命救活一個人,這買賣非常公平。」
「你這個魔鬼!魔鬼!!」
「謝謝誇獎。」
蘇清仿佛能看見死神在逼近,而惡魔依然不慌不忙的樣子,勾著唇角,優雅而理智的低頭看著血泊中狼狽的她。不遠處,她模糊的視線依然能看到萌新在尊懷裡。
惡魔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和他做交易時,時間是停止的。說實話,連她都不知道惡魔有沒有帶她離開的能力,尊太恐怖了,尤其是薄怒之下,更讓她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差距。
「能不能換個人死……換誰都行,只要不是我爸媽……我不能選擇,不能。」蘇清瞳孔縮小,逐漸陷入絕望的恐慌。
「還沒想好?」惡魔嘴角勾起玩味的笑,「那就換個條件吧。」
他看到蘇清眼中閃爍出絕望後的希冀光芒,又輕笑著用殘忍的話語打破這份美麗的期盼:「奪去你母親的一條胳膊,換你一條生命,願意嗎?」
「……」
「我隻數三下,畢竟這種虧本的買賣我很少願意做。」
「等等,給我一點時間……」
「三。」
「不要是我父母,能不能換個人,用陌生人的可以嗎!」
「二。」
「你非要選我親近的人的話,還有我舅母,我嬸嬸,還有我同學,我朋友他們,他們都可以——」蘇清雙眸睜大,絕望和驚恐佔據了整個眼眶。
「真可愛。」惡魔輕撫著她的臉蛋,眸光晦暗莫測,「如果是陌生人,或是不太熟悉的人,就算代價是他們的性命,你也會接受,對嗎?」
蘇清抿了抿唇,不答。
她一直以為她是善良正義的,直到今天,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困境時,才猛然醒悟。
「對。」
人都是自私的。
「很好。」惡魔勾唇,從兩人身上結成一個契約,有光紋逐漸散開,等契約完成後,光紋範圍外停滯的時間才會繼續流動。
不,不對。
蘇清餘光瞥見尊帶萌新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倒吸一口氣:「時間……時間不是凝固了嗎?你們怎麼進來的?」
「想來就來了咯。」溫然拿著手機,眨了眨眼。
畢竟時間凝固這種東西對尊沒什麼作用。剛才她看蘇清召喚出了惡魔,想隔著半透明的結界仔細圍觀一下,沒想到直接被尊給帶了進來。
穿透這層結實的光膜對他來說幾乎和散步一樣簡單。
「不可能,時間沒有停止?」蘇清不敢置信的望向惡魔。
惡魔笑著,完全沒打算回答她的話,見尊來結界裡,似乎很高興:「好久不見,你也蘇醒了。」
「被人困在一張牌裡,好玩麼。」尊冷睨了他一眼,似乎沒多大交談的興趣。
溫然挑眉。
這兩人看樣子是舊識?她還以為以他唯我獨尊的性子,見人就打打殺殺呢。
「哎呀呀呀,別一見面就揭短,我只不過是和神打賭不小心輸了,自願被封印了幾萬年而已。」儘管尊沒給他面子,惡魔還是一臉熱絡熟稔,毫無不悅,「怎麼著……行個方便,讓我把這位愛哭的小姐帶走?」
「不可能。」尊目光依然冰冷。
「看在我們的交情上也不放人?這可不像原來的你。」惡魔目光玩味,「想不到堂堂尊有朝一日也會插手人類的事,而且……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溫然注意到他說的是女人,而非女孩。
尊眉頭微微皺起,惡魔立馬止住話柄,絲毫不著痕跡的轉向了她,像是突然來了興致:「小美人,你要是想恢復記憶的話,可以選擇和我交易……」
「滾。」
正當他微笑著抓住她的手腕,俯身即將吻上手背時,尊忽然將她攬到了另一邊。
雖然撲了個空,惡魔卻仍保持著溫柔禮貌的詭異微笑:「小美人,其實我也對你的記憶感興趣,如果你想恢復的話,我可以開出更令人心動的代價,來和我做交易嗎?」
「你知道些什麼?」聯繫自己剛才的無意識舉動,溫然似乎記起,以前她也做過許多類似的怪夢。
惡魔對她的記憶感興趣……看他詭異的笑容,似乎知道她忘掉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她分明是從現代世界穿到這本書裡的,卻對現世幾乎沒有了印象,上輩子能記起的東西,現在已經模糊得陌生了。
溫然腦中忽然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說她忘性這麼大的話,那麼,在她有印象的第一世之前,是不是還有更遙遠的記憶,被她忘掉了?
過去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
「小美人心動了呢……」惡魔又情不自禁地向她伸手,伸到一半忽然察覺到尊周身環繞的淩厲勁風,又縮了回來,輕哼一聲表達不滿。
要不是他縮回去得快,這隻手就要沒了。有時候尊就是這麼不講理。
「和惡魔做交易是最愚蠢的行為。」尊垂眸。
「……」雖然她也這麼認為,但為什麼她總有一種奇怪的錯覺,像是爸爸在教女兒怎麼防火防盜放壞人,「心動了是一回事,答不答應又是另一回事。」
「清楚就好。」
蘇清緊緊跟在惡魔身後,抓緊了惡魔的衣擺,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就在這時,她看見萌新低頭擺弄著手機。
那隻手機為了便於攜帶,一直用一根繩子掛在萌新的脖子上,手機屏幕向內,朝向她一側的手機殼中,是黑洞洞的攝像頭。剛才萌新一直沒動,就那麼掛著,現在被她以豎直的姿勢拿起來,她才看出異樣。
一般人玩手機都是四十五度角左右傾斜,如果是豎直拿著,要嘛拍照要嘛錄像。
「你在拍什麼??」蘇清猛地用手擋住了臉,一面用力擦去臉上的血污,雙眸充血,瞪向溫然。
這個萌新……拍她這麼狼狽的一面做什麼?笑話她?
「我在拍你呀。」溫然歪頭,像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清明會如此憤怒。
她一手牽著尊,另一手十分熟練的按下停止鍵,按熄屏幕。
一段視頻拍好,存在了手機中。
「你剛才拍了什麼?拍了多久?!」
可以看出,蘇清是非常想衝上來和她搶手機了,只可惜尊和惡魔在,兩邊她都不敢得罪,只能狠狠盯著。
「就從剛才惡魔出現起。」溫然一臉乖巧的交代,「我看到你們這兒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光膜結界,外面的雲和風都不動了,有點無聊,就想看看你們在裡邊說些什麼,但打開手機才發現直播畫面也停了。尊見我好奇,就帶我走到這裡邊來看,順便我就把你們的談話拍了下來。」
「談話……?」蘇清睜大雙眸。
「對呀,」溫然點點頭,煞有其事,「就是你們交易的內容。」
蘇清愣了一下,回想起她在情急之下對惡魔說的話,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無比。
她踉蹌著退了幾步。
「你想做什麼……?」
為什麼在她周圍總是有這樣的人,溫然也好萌新也好……看起來毫不起眼,對誰都沒有任何威脅,甚至接觸下來都會覺得這些人就算贏也贏得僥倖,可事後一想……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關鍵是,就算現在她回過味來,就算她扯著嗓子在世界頻道大吼,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大家寧可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相信自己的印象,相信萌新是那個只會裝死的戰五渣。
她現在不會認為萌新是一根棒棒糖就能哄騙到的……以她微博的影響力,那個視頻完全可以在不經意間把她拉下神壇,讓她變成人人唾駡的惡毒心機女!
見凝滯的風已經開始吹拂,溫然按下了微博發送鍵:「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只想做個安靜的吃瓜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