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聽夏侯皎月這麼說的時候,不免想笑,想笑之後,又微微擰眉。
她知道如今因為宮裡要招納些女人,燕京城裡不知道多少女人動了心,可是這位顯然是個野心勃勃的主兒,怕是恨不得一眼被蕭鐸相中後直接佔據自己的位置吧?
其實這件事,不用夏侯皎月提醒,她心裡就是不舒服的。
到時候蕭鐸要招納女人,任憑他去招納,反正到時候得歸她管著,若是那個長得好看又安分,她還可以弄到自己跟前來讓自己賞心悅目,若是哪個敢作妖,自有一百種辦法收拾。
而胡蕊娘,此時此刻已經被她歸納為愛作妖的。
什麼調理藥羹是吧?且歇著去吧,她顧阿硯調理藥羹膳食的時候,胡蕊娘還在輪回道上排隊呢!
當下阿硯也並不是太在意,看著時辰到了,含笑來到了大殿上,卻見外面已經是樂鼓齊鳴,更有金鐘玉磬等,好生熱鬧,到了良辰吉時,又有鑾儀衛的儀官甩響了靜鞭,贊禮官員高聲喊起了「列隊」。
阿硯頭戴鳳冠,身穿富貴華麗的朝服,淡淡地往下瞥了一眼。
下麵是花團錦簇的內外命婦,一個個全都兩膝跪地,在贊禮官的高喊中整齊地進行三跪九叩。
阿硯心中暗歎,遙想某一輩子,她也跪在下面拜過別人,當時那個膝蓋磕得好生疼痛,如今卻到了自己端坐鳳椅上,看別人朝拜了。
就這麼坐著,透過垂在自己眼前的金貴墜飾,望著那下面對自己朝拜的皇親國戚侯門權貴,心中無端端地飄來了幾個大字:母儀天下。
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阿硯更清楚地意識到什麼叫一代寵後了,說得就是她吧?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等到三叩九拜結束後,眾位內外命婦依舊跪在那裡,等著阿硯示下。阿硯當下抬手,矜持而輕淡地說:「平身吧。」
這話一出後,內外命婦謝恩並陸續起身,有的起身的時候還顫巍巍抖了下。到底年紀大,又不是天天出來跪拜的,磕這麼幾個頭,可算是要了老命。
阿硯含笑望著下面眾人,給她們賜座賜茶,這個時候靜鞭再次響起,樂隊也再次奏響,這個拜年朝賀的大典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阿硯就退場了,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卸去了華服,稍事休息並用了些茶點。
「等下內外命婦依次要過來拜見娘娘的,娘娘到時候就隨口說幾句就是了。」
當然了,這能來皇后這裡面見的,算是開小灶,並不是什麼命婦都能開的,必然是皇親國戚或者真正頂級權貴家的女眷。說是來拜年,其實是有點拉攏關係的意思。
阿硯自然明白,點了下頭。
用過早膳,這命婦們一個個陸續過來了,三兩成群的,無非是誇讚皇后之雍容華貴,也有誇讚皇后年輕貌美一代賢後的。阿硯平時並不愛招什麼人進宮,自己窩在後宮自成一統,是以外面那些命婦想和阿硯打好關係都難,如今逮住機會,自然是試出渾身解數來,設法在阿硯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就在阿硯剛送走一波,趁機喝口茶水的時候,就見夏侯皎月稟報道:「定安侯夫人攜女來拜見皇后娘娘。」
阿硯微微一挑眉:「就是胡蕊娘了?」
夏侯皎月點頭:「是。」
阿硯輕笑一聲,抬手吩咐道:「快請。」
話音剛落,外面已經傳達出去,這邊便見有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婦人,一身的錦衣華服,就那麼走入了寢殿中,這必然就是定安侯夫人了。
而就在這位侯夫人的身後,緊隨著的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
阿硯品著茶水,不經意地掃過去,卻見這姑娘生得果然美貌,身材窈窕,腰肢纖細,走路間款款而來,猶如荷葉舞在水波之上,而那肌膚更是猶如凝脂一般,明眸皓齒,楚楚動人,真是難得一見的豔色。
和阿硯身邊的夏侯皎月相比,兩個人容貌相當,只不過夏侯皎月這個人太過刻板冷清了,而眼前女子則是妖嬈嫵媚。如果說夏侯皎月是一塊冬日裡的冰荷,那麼這位女子必然是暗夜裡的須彌花。
況且她明知自己要入宮,卻穿了這麼一身束出那水蛇腰的衣裙。
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凍壞?
安定侯夫人帶著女兒走到近前,蹲下來跪拜了,後面那位胡蕊娘也跟著跪拜了。
不過阿硯注意到,當她起身的時候,一雙水眸仿佛似有若無地向自己這裡瞥來了。
呵呵。
阿硯捧起熱茶,慢騰騰地品著。
她不喜歡這個女人。
哪怕她長得美若天仙看著賞心悅目,她也不喜歡。
她既然不喜歡,那就讓她一輩子不敢進宮好了,不然沒得給自己找不自在。
阿硯略一笑間,已經有了主意,便招呼了這位胡蕊娘上前,和氣地拉著她的手,笑著問道:「幾歲了,可曾許配了人家不曾?」
胡蕊娘羞澀地笑了下,搖頭道:「今年十七了,還不曾。」
阿硯聞言,眸中頓時放出神采,誇讚道:「這麼剔透精緻的人兒,怎麼還不曾許配人家,可真真是外面那些人有眼無珠。」
說著這話,她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侯門裡的老太太啊!
不過沒辦法,母儀天下的!所謂母儀天下,無非就是要如同慈母一般關愛天下臣民,要行禮數規定的為母之道。
說白了天底下都是她兒子女兒,她只好年紀輕輕地充當老太太角色了。
「皇后娘娘……」未嫁的姑娘家聽到這話總是羞澀的,胡蕊娘也不例外,低著頭紅著臉,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倒是旁邊的安定侯,輕歎了口氣,略帶愁容地道:「以前在蘄州的時候,這提親的媒人都要把家裡的門檻踏破了,都是她爹非說不著急,寵著她,想多留幾年。誰知道恰好碰到朝中變動,這一變動,就整整耽擱了一兩年。一兩年下來,年紀也大了,過了年就十七了,我這才愁起來,想著在燕京城裡找個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這才好安了我的心,也安了我家侯爺的心,誰知道找來找去,也沒個合適的。」
這話說得,阿硯都要拍案叫絕了。
敢情這意思是,都是怪我家侯爺幫皇上出力,這才讓自家閨女婚事耽擱起來。眼看著我們都被耽擱成老姑娘了,也沒個合適的,皇后皇后你快做主收了我家姑娘吧!還說什麼這樣她家安定侯才會開心?什麼意思?赤果果的威脅啊!
阿硯聽明白這層意思,暗地裡咬牙切齒,想著我偏偏不如你意,可是面上卻是笑著敷衍道:「可不是麼,總該找個門當戶對的。不過十七歲啊,還年輕著,慢慢找,總是會有的。」
底下胡蕊娘聽到這話,頓時偷偷瞄了一眼她娘。
什麼叫十七歲不著急慢慢來?難道還能等個三年五載不成?!
不過她自然沒敢說,皇后的寢殿裡,還輪不到她來多言多語。
阿硯笑了笑,轉身夏侯皎月:「今日禦膳房裡不是做了些糖糕,我嘗著不錯,想來蕊娘也喜歡吃,快快取來,讓她也嘗嘗。」
安定侯夫人一聽,自然是喜出望外,這麼多侯夫人前來拜見,都沒見給糖糕,唯獨給她家了,可見這皇后還是有些想法的。
一旁的胡蕊娘乖順地低著頭,暗地裡卻是微微蹙眉,想著糖糕?什麼糖糕?就是那個裡面夾了紅糖下鍋用油炸的糖糕嗎?可甜膩死個人,吃了還不胖死?
不過她沒敢說,只好抿著唇含笑不語。
一時糖糕上來了,恰好又有幾位侯夫人過來拜見,都一併被留下來吃糖糕。
其他侯夫人自然一個個喜出望外,皇后留下自己吃糖糕,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卻見那糖糕顏色金黃酥脆誘人,看上去就讓人喜歡,這群侯夫人有的還未來得及吃早膳,自然是個個欣喜。
夏侯皎月親自取了糖糕分給諸位夫人,當用銀筷分到胡蕊娘面前時,胡蕊娘微微咬了下唇。
夏侯皎月睫毛微動,垂下眼去,默默地將糖糕夾到了胡蕊娘面前的銀盤裡。
阿硯一聲令下,諸位侯夫人開始吃糖糕,一嘗之下,只覺得這糖糕外面酥脆,內裡鬆軟甜糯,味道是極好吃的,不由得個個誇讚起來。
偏生胡蕊娘一口咬下去,臉色就變了。
她抬起頭看向別人,卻見別人泰然自若,只好硬咽下一口氣,就這麼吞了。
吞下去後,她就痛苦地皺了眉。
阿硯見此,笑吟吟地招待大家:「這糖糕雖好吃,不過各位卻要小心,裡面的糖餡可是燙嘴的,不能大過年地為了個糖糕傷了舌頭。」
諸位侯夫人紛紛笑著道:「謝皇后娘娘關心,我等自然小心。」
阿硯不著痕跡地瞥了胡蕊娘一眼,哼,自己燙了舌頭,可不能怪我沒提醒……
而就在這個時候,被燙得眼淚都要落下來的胡蕊娘,放下了吃一半的糖糕,擠出笑來,望著阿硯。
「皇后娘娘,這糖糕雖好吃,不過卻不宜多吃。」
阿硯眸子頓時掃過來,望著她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挑眉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