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走到床邊坐下, 傾身望著床上的兒子,輕柔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低聲喃喃道:“也不知回來後,瀾哥兒還記不記得我。”
坐在床榻內側的翁璟嫵也望向兒子酣睡的模樣, 輕聲說:“瀾哥兒記不記得我不敢保證,但我知道他若是隔三天見不到你,定會哭的。”
謝玦臉上多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開始說起了往事:“以前我知道你在寺裡供了一盞燈, 一塊無字的牌位, 我未出征前的每個月也會抽空去看一眼, 上幾炷香, 偶爾也會想, 若我與你的孩子平安誕下, 又會是什麽樣的一個模樣,以前不知, 現在卻知道了。”
目光從兒子的臉上移開, 落到了妻子的臉上, 目光溫柔繾綣, 低低的道:“阿嫵, 謝謝你。”
話音落下,他低下了頭,在她的額心處輕啄了一下。
翁璟嫵聽到他的話錯愣了幾息,直到他這一吻才回過神來。
謝玦呀。
他上輩子究竟內斂到如何極度的一個程度,才會把所有的苦悶都憋在了心底,不讓旁人察覺一分一毫?
她從不知他也去過那供了孩子牌位的寺廟,更不知他幾乎每個月都去。
“你怎麽都不說……”她低聲說道。
謝玦抬起手,手掌從她臉頰略過,愛撫她柔軟的發絲:“上輩子是我錯了,我空有一張嘴,卻什麽都不說,讓你傷心了。”
“你知道就最好,往後看你還敢不敢再做啞巴?”她嗔道。
謝玦笑應:“不敢了。”
謝玦脫鞋上了榻,與她一塊躺了下來,中間隔了一個小小的人兒,他長臂一伸,把妻兒都攬在了其中。
一家三口是如此的溫馨,安逸。
翌日天色還是黑沉沉的,謝玦便起來了,本不欲吵醒妻兒,但妻子卻是在他起來後也醒了,下了床榻給他穿戴甲胄。
甲胄穿戴好後,她取出了一枚平安符給了他。
“你我經歷過了那麽多怪力亂神的事情後,我便也就信了這世間是真的有諸佛的存在,所以我去廟裡給你求了這枚平安符,我希望你這輩子平平安安的回來。”
謝玦看了眼掌心的平安符,心中有暖流緩緩流過。
他驀然把妻子拉入了懷中,緊緊抱住。
哪怕甲胄冰冷,但也依舊能感受得她的溫度與心跳。
謝玦低低沉沉的道:“我定平平安安的回來見你和瀾哥兒。”
話語中,盡是滿滿的眷戀與不舍。
這一抱,直到隨從來催促,謝玦才松開了妻子。
翁璟嫵不想再送他第二回 ,所以只在房門前目送他消失在了月門除。
即便沒有如上一輩子那樣把他送到府外,可她心底還是一樣沉沉悶悶的。
……
一個月不過是稍閃即逝。
謝玦剛出征邕州的那幾日,也不知瀾哥兒是不是有什麽感應,夜夜都鬧著要爹爹,四五日之後,倒也不鬧了,只是每日都問爹爹什麽時候回來。
小孩子許是記憶還比較薄弱,約莫過了一個月後,卻是再也不問了。
又是一年乞巧節,皇后在禦花園辦了花宴。
花宴的目的有二。
一則是讓那些未成婚的皇子與公主挑選如意的郎君與女郎。二則是讓大臣未成婚的子女相互相看,若是看對眼了,可告知雙方父母,再請人互探雙方意思。
除卻未成婚的年輕男女,還有各大家族的宗婦與長輩。
每年的乞巧節都如此,翁璟嫵上輩子隻參加過一回,也就是現在這一回。
上輩子嫁於謝玦,回金都的第一年意外小產,第二年乞巧節回了蠻州散心,第三年謝玦出征後,她參加了這花宴,之後便也就成了寡婦。
花宴對寡婦有忌諱,便是皇后抬舉,她依舊避嫌。
這回是皇后親自下的帖子,讓她與府中適齡的姑娘進宮赴宴,也道太后想見一見侯府的小世子,所以讓她也把小世子帶進宮中。
瀾哥兒未滿一歲的時候倒也進過宮,但會走會說話後也就沒有進過宮了。
翁璟嫵帶著瀾哥兒陪著老太太去了太后寢宮,給太后請了安後,便帶著瀾哥兒去了花院。
極少有人帶著如此小的娃兒出席,所以瀾哥兒尤為受未出嫁的姑娘喜愛,不一會便被陸九姑娘抱了起炫耀。
翁璟嫵視線不曾離開瀾哥兒,這時,同桌的宗婦忽然問道:“翁娘子,你接回府中的那對母子,何時離開侯府?”
這話一問,許多好奇之人都立耳去聽這事。
翁璟嫵溫婉一笑,溫聲回道:“等陸娘子的病養得差不多了,我便送她們母子離府。”
旁人聞言,插嘴道:“就不怕她一直好不了,或是裝病詐你與謝侯,想一直賴在侯府不走?”
“怎有人會為了留在侯府而裝瘋?”
“也是哦……”
翁璟嫵面色淡然:“侯府尚且也能養得起他們母子。再者夫君也與我商議過了,待他回來了,再把陸娘子認作義妹。他日待她的病若好,也願意再覓良人,我們也會給她尋個好人家,再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有人在後宅中也是個人精,許是也遭遇過丈夫接了女子回府的,便涼涼的開了口:“不管真病還是假病,曾差些成為謝侯貴妾的女子,還是避嫌的為好,她安分尚好,若是不安分,一盆髒水潑來,拿孩子的身世說事,謝侯恐怕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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