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 已經近黃昏, 許柔睜開眼,入目一片黑灰,這是他的臥室,自從兩人解鎖親密關係後, 她得以堂而皇之進駐他的私人領域。只是這間屋的裝修風格實在壓抑,她懷疑正常人久而久之待在這裡也要憋出點心理疾病來。
腿還有點軟, 整個人懶洋洋的, 她撐了一下手臂, 慢吞吞坐起來。身子並沒什麼太多不適感, 這次他顯然是克制了許多,大概考慮到晚上還有重頭戲,一回合就放過她了。
荊念在不遠處的書桌前回郵件, 聽到動靜回過頭來:「醒了?」
她點點頭,表情還帶著睡醒的惺忪,身上套著的男士襯衫歪七扭八, 領口透出一小截玉白肌膚, 上頭有淺淺的草莓印,曖昧又纏綿。
「醒了就好。」他走過來, 微微俯下腰, 抬手去解她的扣子。
許柔大腦死機了兩秒, 而後火速捂住領口往後退, 杏眼睜得滾圓, 紅唇微啟, 臉上明明白白寫了四個字——
你還來啊?!
他捉住她抵抗的手,順勢將她往下壓,頭埋到少女頸窩裡,深深吸一口那沐浴後混著荔枝味的女兒香。
男人髮質偏硬,刺得她有些發癢,許柔偏過頭去,忍笑道:「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懂不懂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他單手撐在她耳側,手指已經靈活解開了襯衣的最後一顆紐扣。
暗藍的絲質床單上,活色生香。
她之前歡愛過,內衣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左右兩片襯衫布料覆蓋住關鍵位置,中間因為扣子全散,就敞開了一道縫,露出嫩白晃眼的肌膚。
這幅樣子,最是勾人。
要是有鏡子能看到自己,許柔這會兒指不定就趕緊卷起被子遮一遮這要命的春色,不過她還是從男人熾熱的眼神裡看出點危險來,趕緊抓過一邊的抱枕往他懷裡塞,試圖隔絕點距離。
他隨手就把障礙物丟到地上,定定看了她一瞬,嗓音低啞道:「晚上繼續?」
她垂下腦袋,幾不可聞地恩了聲。
他這才放過她,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間。不多會兒又返回,手裡捧了個大箱子。
緞帶蝴蝶結綁的方式很特別,許柔看了兩眼,才確定是Ch日s的外包裝,上面還標注著【Limited Edition】。
女人潛意識裡大多都喜歡獨一無二,碰到限量款三個字就捂不住錢包了,這也是奢侈品巨頭們三不五時出季節珍藏版的原因。
許柔自然也不例外,等到蓋子打開,孔雀藍的禮服躍然於眼前時,她沒忍住,驚豔地歎了聲。
款式其實算不得繁複,小魚尾長款。一字肩領口處連著手臂那一圈是同色系的薄紗,仿希臘女神袖口。可那漸變的顏色太美了,尤其是裙擺最下端,鑲了碎鑽,可以想像踩著高跟走路時會是怎樣的步步星輝。
「這是晚上要穿的嗎?」她欣喜地抬眸,半晌猶豫道:「是不是太喧賓奪主了?」
「就是要這個效果呀。」他笑笑,眉眼裡都是散漫:「說了是去搗亂的。」
許柔之前已經聽過他家的那些陰暗故事,對那幫子人自然也沒什麼好感,她捧著裙子,期待道:「那我需要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他半眯著眼,沉吟片刻,嘴角翹起來:「我都安排好了,你乖乖在我身邊看戲就好。」
「那多不解氣啊。」她失望地垂下眼。
「那你演毒舌女好不好?」他挑了下眉:「我繼母特別柔弱,外表看起來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蓮。」
「那內心呢?」
「內心?」他譏笑道:「也不是天仙國色,見過一次面就讓老頭子心心念念,三個月功夫就把我媽逼瘋了,你說這手段有多高明?」
許柔無言,手指劃過他冷漠的眉眼,小聲道:「你別傷心,我幫你虐她!」
聽得這話,荊念沒忍住笑出了聲:「還是小夜鶯最體貼。」上前親了親她的唇,隨後將她抱起來站到床上,從背後剝下了那件礙眼的襯衣,自己跪下來給她穿禮服。
許柔閉了下眼睛,儘管害羞但是沒再矯情,只是緊緊捂著胸口背對著他。
少女的身體無一處不是瑰寶,小腿線條纖長,腰肢柔軟盈盈一握,光裸的背脊上蝴蝶骨薄薄。
真好,這具身子已經完完全全屬了他。
他垂著眸,宛若臣子伺候女王一般,虔誠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腰間緞帶,正想要扣上安全扣時,她猛地一僵。
「怎麼了?」
許柔回過頭:「那什麼,內衣呢?」
荊念一愣,直男思維令他脫口而出:「你不是自己有嗎?」
「那個不一樣啊。」她一臉不可思議地道:「這禮服大開背,要穿隱形的newbra!」
他難得迷茫:「什麼東西?」
許柔:「……」沉默片刻,她好脾氣地解釋道:「我那個內衣,後面有帶子,而且是黑色的,特別明顯,要是露出來,絕對巨醜無比。」
「OK。」這次他答得很乾脆,直接拿過手機:「你剛才派人送來的三個盒子,還有一個我忘記拿了,應該落在你車裡。」
對方似乎抱怨了幾句,荊念掏掏耳朵,拿遠了些。
「你上次在我島上把水床弄壞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他嗤笑一聲:「快點,給你十分鐘。」
語罷,他乾淨利落掛掉了電話。
許柔目瞪口呆:「誰啊?」
「我的走狗。」他說完,皺眉看了下她衣不蔽體的樣子,叮囑道:「你就待在屋子裡,別出去。」
荊念的走狗行動力迅速,不到五分鐘就到了。
許柔聽到腳步聲,知道來人肯定是陸衍,就坐在床邊安靜等了會兒,結果沒多久,她的房門也被敲響了。
「東西到啦,要幫忙嗎?」
奇妙的嗓音,有些熟悉,不是尋常的軟糯少女語調,沙沙的,帶著點小性感。
她怔住,小心拉開了門縫。
黑色裹胸短禮服的年輕姑娘站在門口,畫著暗黑色系的妝容,纖白的脖頸上扣著鉚釘頸鏈,明明走的是略顯詭異的哥特風路線,卻偏偏得天獨厚長了一張初戀臉。
清純又魅惑,百里挑一的美人兒。
就連同性別的許柔都有點看傻眼,再定睛掃了眼,才發覺這張臉似曾相識,可不就是當初陸衍別墅裡泳池邊上的美貌少女麼?
「嗨,我是挽挽。」大美人把盒子遞過來,好心道:「有點難穿,要幫忙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已經閃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我還是進來吧,外面有個變態,不想和他待在一塊。」美人兒抱怨著,連封口膠帶都沒弄掉,就非常粗暴地撕開了盒子。
許柔看得歎為觀止,妹子四肢纖細修長,熟料爆發力居然這麼驚人。
打開外包裝,這內衣果然很難穿,有束身效果,前邊是乳膠黏合式,後邊是低腰款帶著裝飾作用的大把抽帶。
她苦笑了下:「謝謝,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幫忙。」
梁挽眨眨眼:「沒問題。」
有了助手,動作快了很多。最後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許柔無意間瞥到了對方那造型誇張的頸鏈下有一處明顯的紅痕,視線再一轉,美人的肩膀和鎖骨處膚色都有些不自然,好像用了遮瑕膏。
這套路,為何如此熟悉。
而這一邊,梁挽也注意到她手腕內側的青青紫紫,輕咳了一聲,別開臉去。
兩個人都有點尷尬。
良久,許柔乾笑道:「啊哈哈哈,門口可能不止一個變態。」
梁挽也忍俊不禁,小聲道:「兩隻狗。」
門外坐著的男人們沒有意料到自己的女人正隔著薄薄的一道牆瘋狂DISS自己,不同於裡頭的輕鬆,反倒氣氛有些凝重。
陸衍妖孽橫生的臉上沒了玩世不恭的笑,眉頭緊鎖著:「你想好了?」
荊念淡淡道:「想好了,大喜的日子,去助助興。」
陸衍歎道:「今晚這個鬧劇出來後,你們家股價肯定要暴跌,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繼承的家產也要大跳水。」
「那又如何?」他輕笑了聲:「跌得越凶,我越開心。」
「……你母親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呢?你也不要了?」
「我可以不要全捐了。」他站起來,面色陰冷似地獄惡鬼,涼颼颼地道:「但荊梵名下的所有資產,我一個字兒都不會留給那對母子。」
陸衍一愣,半晌扯著唇冷笑道:「真好,兵刃相接的那一天,記得喊我來看。」
說話間,許柔和梁挽也忙完了。
兩個男人收起令人不寒而慄的神情,同時變臉,去拉心愛的姑娘。不同的是,荊念成功摟到了軟玉溫香,而陸少爺遺憾得到了一記重拳。
梁挽非常暴躁:「滾開。」
許柔差點笑出聲,把頭埋在男友懷裡,肩膀一抖一抖的。
感情史上戰無不勝的陸衍提到了鐵板,可也甘之如飴,一路上開車都在調戲挽挽,無奈後者面無表情,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任何回音。
荊念坐在後排,聽著前面那對歡喜冤家鬥嘴,手繞過去去揉身邊少女的耳垂。
許柔側過臉,以為會看到一張輕佻的俊顏,沒想到他目色沉沉,眉間陰鷙,不由得靠過去:「不開心?」
他垂著眼睫,若有所思地道:「沒有,是太開心了。」
她沒聽懂,但也沒多問,剛好車子到了目的地,她跟著下了車。
荊家財大氣粗,在H市的名號響噹噹,沒想到這次竟然非常低調地搞了個私人婚宴,就請了兩百號人,連尋常老百姓的派頭都沒趕上。
至於聯姻對象慕家,早已經是強弩之末,近些年生意周轉得不太好,迫不得已才把獨生女慕雅妍嫁給了荊弦安。
誰都知道,荊弦安本來不姓荊,原名祝閔,說白了就是荊梵外頭生的野種,本來是見不得檯面的東西,誰知道一朝翻了身。
在場哪個不是名流政商,多多少少外頭也有點花邊新聞,可像荊梵這樣子把來路不明的野.雞扶正,後又逼得結髮妻跳樓的行為,均是無法理解。
玩玩就好,何必傷筋動骨?
於是乎,宴客廳裡眾人表情都很微妙,瞧著是滿臉堆笑連聲道賀,可仔細分辨,嘴角的弧度簡直假模假樣到了極點。
荊梵割掉了半個肺,做完了三個化療週期,早就不能直立行走了,祝玉穿著旗袍,推著他的輪椅,一同招呼來賓。
這場婚宴,真正喜悅的就只有荊梵夫婦。
至於新婚的荊弦安和慕雅妍,就跟兩具木偶一樣,舉著香檳杯站在正中央,彼此之間連一個眼神都吝嗇。
直到開場舞的音樂響起,兩人才勉為其難地滑入舞池。
許柔隱在角落的陰影裡,認出了慕雅妍,於是拽拽荊念的袖子:「這不是暗戀你的那位麼?怎麼就嫁給你弟弟了?」
「鬼知道。」他聳聳肩,目光看向高高懸掛的巨大Led投屏。
她順著看過去:「那裡是……」
他低低笑起來:「一會兒別眨眼,我準備的特別好戲。」
良久,音樂隱去,一曲舞畢,燈光暗下來。
荊梵在眾人的掌聲裡緩緩站起,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祝玉要去扶他,他擺擺手,異常緩慢又艱辛地站到了臺上:「各位,感謝百忙之中參加犬子的婚宴,今天不止是他們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同小玉結識二十五周年的紀念日。」
他費力地咳了兩聲,繼續道:「感謝她這些年的陪伴,我將五棟半山別墅劃到她名下,也請各位替我做個見證。」
聽到這裡,許柔反手握住了男人的手。
他的臉隱在陰暗處,瞧不清表情,唯有唇角勾起嘲諷弧度,暗示著不屑。
「另外,P&M集團將正式交由我兒弦安接手,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執行董事長,大家看下大屏幕的剪綵儀式。」
燈光徹底昏暗,屏幕亮了半刻,像是出現了信號干擾,畫面支離破碎。
而後尖銳的嘯叫聲長長響起。
眾人都捂住了耳朵。
伴隨著嘯叫,更離奇的視頻接踵而至。
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開始響起,屏幕上出現了幾十年前荊梵同亡妻的結婚錄影,被人刻意剪成了甜蜜的片段。
祝玉倉皇地別開眼,不敢多看。
荊梵怒喝:「誰搞的鬼?關掉!給我關掉!」
音控室人影空空,現場雞飛狗跳。
畫面一轉,是女人蒼白的臉,唇角沾血,對著鏡頭尖叫:「我沒瘋,荊梵,我沒瘋,放我出去!」